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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我在看他,便对我说:“他们总要送钱来。”
“是啊,这也是朋友的好意,”我应酬地答了一句。
“我这次全靠他们,”他说,便伸手去揩眼睛。
我没有再说话,我有点妒忌他。我想着我的一些在远方的朋友。我在这里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年轻人。
老许端着菜来了。他那张瘦而不长、却点缀了几颗麻子的脸上堆着笑,今天笑得有点不自然。白布围裙黑黑地闪光,上面积的油垢更多了。一只苍蝇叮在他的胸前。他把菜先送给第九床和第八床。他们是他经常的主顾,他不会忘记他们的。我叫的一份猪肝汤他也送来了。我看见他那根黑黑的大拇指在菜碗口上留下的纹印,几乎要打起冷噤来。但是别人都若无其事地吃着,我也不好意思挑剔。我把心一横,居然连猪肝、连菠菜、连汤全吃下去了。我的肚子也实在饿了。在这里除了稀饭和鸡蛋(鸡蛋我不能多吃)外,我还有什么东西可吃呢?
收钱的时候,老许望着我,低声说:“陆先生(他倒容易记住别人的姓!),你晓得不晓得,这两天湖南很吃紧?”我昨天上午同他谈过一番闲话,他跟我一下子就熟了。
“我报也没有看,怎么晓得?你听见哪个说的?”我惊讶地问道。
“他们都这样说,说是报上也登得有。我们老板有个亲戚在桂林开工厂,说是要搬到这边来。我们老板着急得很。那个厂他有股子,”老许做出严重的表情低声说。
“我看,不会这样严重罢。即使仗打得不好,也不会一下子就打到广西,打到桂林的。”我不能够相信他的话,他也许听错了别人的传言,也许别人根本就没有弄清楚。我进医院的前两天,报上刚刚刊载敌人发动湘北战事的消息。这是一年一度的照例文章。不过今年发动得稍稍早一点。大概只是一种骚扰的性质罢。我是这样断定的,所以我摇着头坚决地否定了他的这种论调。
“我也不晓得。陆先生,你是读书人,当然比我们懂得多一点。我是想,要是他们厂搬过来,我就到他们厂里去做工。当茶房实在没有意思。”老许睁大两只眼睛恳切地望着我,他两只手接连在围裙上面擦着。
“要是有别的事,换换也好。最好能够学一门手艺。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一,”他带着惭愧的表情说。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大年纪,还没有学到一点本事,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你还比我小,我今年二十三了,”我说。
“我哪里能跟你们先生比?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