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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了一整年,所赚的钱也许不如开奔驰的人一个小时的所得?她又不忍将地下钱庄的传单递上。
看见我啃着原文书,她很有感触。觉得生命中是否错过了什么,不能成为某个知识阶级的一份子似的遗憾。
“你们家会不会很有钱?”她问。
我不知道她所期待听到的答案是哪一个,但我只有一个解释。
“刚刚好相反。”我说:“我们家欠了一屁股。”
“可是你怎么都看得懂英文?”她好奇。
我省下 "其实看懂英文的人满街都是,念到研究生还看不懂英文不如去死一死 "这样的空包弹解答。
“我妈对于教育费用,从来就没省过,因为私校盯得严,我们三个兄弟全部都念私立学校,妈还低声下气跟许多亲戚周转了好几次,上了大学,三兄弟继续用就学贷款一路念上去;妈从不逼我们赶快就业。其实很多妈妈都一样,希望下一代比他们那一代过得要更好,吃的苦也少。”我说。
但当时我忘记说一件“除了辛苦砸钱”外,妈整整辛苦七年的特早起。
因为我国一跟国二都乱念一通,成绩超烂,升上国三那年我只好卯起来冲刺,每天都念到半夜才睡。妈开始注意我作息不正常,于是强迫我十二点以前就要上床。
“你快点睡,妈明天早上五点叫你起床。”妈押着我,将我丢到床上。
五点一到,妈就会摇摇晃晃,睡眼惺忪拍醒我。
“田田,五点了,起来念书。”妈含糊地说。
“吼,再给我十分钟,拜托?”我求饶,兀自昏迷不醒。
尤其在冬天的早晨,硬要爬出缩成一团的被窝,是很残忍的酷刑。
“十分钟喔。”妈坐在床缘,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倒数。
十分钟后,妈强行把我挖起来,并占据我的床继续睡回笼觉,我则去洗脸刷牙,坐在床边的书桌上做练习题、背诵课文。
后来哥哥跟弟弟也变成妈妈在五点时拍醒的对象。我一直到离家读大学住校,妈叫了我整整四年,弟弟当时才升高二,在离开彰化念师大前,又让妈叫了两年。不知让妈白多少头发。
一晃,妈六年来几乎每天都在清晨五点辛苦爬起,叫儿子念书。
妈总误解儿子成绩好是儿子的脑袋灵光、努力读书,却忘记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自己爬起床。
但时光无法倒流,所以我很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