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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北挺有礼貌的。
小时候和那些孩子玩,他就很有礼貌。
工厂里的孩子也拉帮结派,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大冬天的,拆了整串的大地红,一个一个,捻直溜了火药芯,拿卫生香一点,专门往路过的人脚下丢。
有天,有个小孩丢到宋茉脚底下,炸响了,宋茉被吓得哇哇大哭。
杨嘉北把那个孩子礼貌地狠揍一顿。
那天宋茉穿的还是新衣服新鞋子,尽管躲得及时,鞭炮爆炸时的火星子还是把她裤腿给燎了个小黑点,她挂着泪回家,又被妈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顿。旁边是正喜滋滋将一件短袖展开看的宋工强——宋茉她爸,那时候还腰杆挺直,说:“一个裤子嘛,你骂她做什么?要骂就骂那些滚刀肉,一个个的……”
宋茉的妈妈手里拎着工厂里发的冻虾仁和两瓶口子窖,也骂他:“你有毛病啊?大几百就买个短袖?你疯了啊?”
宋工强还是在瑟瑟寒风里展开那短袖:“这不是一般的短袖,这可是梦特娇,看看这做工,这花……”
梦特娇,又叫娇衫儿,其实不过一polo领短袖,说是什么高科技材料,打火机点不着,穿身上出汗也不贴身……有点闲钱的男士都想来两条。
杨嘉北回去,又礼貌地把扔鞭炮的孩子揪住,一顿暴揍。
那时候杨嘉北还觉得宋茉这个爹还靠点谱。
就像那时候的人还觉得梦特娇还挺高大上。
这么多年了。
杨嘉北看着工厂解体,看着人越来越少——以前过年才叫过年啊,厂里分猪肉分酒分猪肉脯牛肉脯,之前蔬菜水果的运输没那么方便,工厂也会发些南方的水果,什么椰子火龙果,虽然数量少,但人人有份,在那个时候价格还算昂贵。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热热闹闹,贴着红彤彤对联,鞭炮放得响亮,厚厚的白雪上,又积一层大红色的、厚厚鞭炮皮。互相串门儿,拜年,小孩兜里装着沉甸甸的奶糖和巧克力,老人满意富足,每家桌案上还供着亮澄澄的大橘子大橙子。去外面买东西,商场中人挤人,处处喜气洋洋,公交车上,年轻人拎着满满当当的拜年礼,聊着等会儿去哪儿玩,买什么东西,买啥都不差钱,大家都不缺钱,大家都觉得日子就能这样顺顺溜溜地一路幸福下去。
后来呢?
杨嘉北亲眼见过被下岗的工人发疯地往工厂里撒纸钱放鞭炮,见他们被驱赶走;看着无事可做的下岗工人骑着自行车绕着厂区闷头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