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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里。他住在后楼,张为群夫妇就住在亭子间。每天张为群下工回来,倘使不是工会开会的日子,吃过晚饭后,杜大心便到亭子间来闲谈,把他底知识以及他底经验,在可能范围内尽量地告诉他们夫妇。他们也很注意地、很快乐地听着。有时他也向他们描绘未来的世界,他讲得如此美丽,如此动人,他们注意地听着,好象在做一个黄金似的好梦。这时候杜大心也完全和平日不同了,平日支配着他底脑筋的“憎”已经软化在未来的美梦中了。这样的聚会给张为群夫妇带来很大的快乐,也使杜大心感到一种平淡的乐趣。但可惜这也是不常有的,因为工会底工作多,他们很少有这样的闲暇。
张为群底妻子也渐渐地喜欢杜大心了。后来他们夫妇说杜大心一个人烧饭不方便,一定要他和他们同桌吃,杜大心拗不过,也只得顺从了他们底意思。他也常帮忙张为群底妻子做点洗菜、洗碗筷等等的工作。虽然她笑着不要他做,但他终于抢着做了一点,每月也照例贴他们饭钱。她又叫他把换洗衣服也拿给她洗,他无法拒绝。自然她是不要钱的。他们夫妇没有亲人,所以待他更亲热,而他也就把他们当作亲骨肉看待了。这就是在这痛苦的生活中,杜大心所引以为十分安慰的事。
一天晚上,杜大心和张为群从工会底秘密会所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半钟了。两个人底脚步声在荒凉的街上响着。偶尔有一两个沉默的过客把他们底欣长的影子模糊地投在灰黑的地上,头也不回地急急走过去了。天空闪耀着一天的明星。他们不久便走过一片菜畦,正走在一条窄得仅能容一个人过身的小径里。杜大心忽然听见张为群在他底身后叫道:“杜先生,”这是一种非常异样的声音。他诧异地回过头看了张为群一眼,黑暗中有一双明亮的、带凄厉的表情的眼睛。
“什么?”
“杜先生!……我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分明要忍下去而终于捺不住、吐了出来的声音,里面含着无穷的苦恼。
“为群,不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这样苦恼?”杜大心一面安慰他,一面仍旧往前走。
“杜先生!……革命什么时候才会来?”他又在问那个永不能解决的问题了。
“为群!……我不是向你说过好多次吗?……那个日子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性急?这样不能忍耐?……”杜大心这时候忘记他自己也是一个“不能忍耐”的人。
“不是这样!……我实在等不得了。……你晓得这不是为我自己,实在不是为我自己。……我自己一个人并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