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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思想,我们不说有,只要一想到就够使人战栗了。……杜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底批评过于苛刻?”
“密斯李底话不错,”袁润身笑着拍手道。
“我底意思并不是这样,”杜大心似乎更苦恼了,但他只是冷冷地说,因为这时候,他忘记了听他讲话的是些什么人。他好象自己是一个裁判官,在宣告一个阶级、一个社会底死刑。他觉得他所判决的死刑囚是没有一点抵抗力的,所以他能够镇静地、冷冷地说话。“我所写的正是我所确实感到的。如果你们责备我诅咒人生,那么至少在我看来,人生是可诅咒的。如果你们责备我歌颂撒旦底胜利,那么至少在我看来,撒旦底胜利是应该歌颂的。密斯李底话,从你底出发点看来,是只能这样的。但在我,我便不承认你底话。你说我底描写是可怕的,这是因为世间正有这许多可怕的事。你说这是不必要、不可能的,而事实上除了你而外,在别人底心里确以为是必要的,可能的。……”
“我否认这样的话!”袁润身愤愤地说。
“且听我说完再反驳不迟,”杜大心冷笑道。
“袁先生,你且让他说下去,”这是李静淑底温柔的声音。
“我憎恨罪恶的心,并不减于密斯李,也不减于任何人。然而正因为我憎恨罪恶,所以我不能放过它,忘掉它,所以要把它写出来,使一切的人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其实我也常常对自己说:‘够了,够了。这一切的罪恶已经够了,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写出来,传出去。苦恼大家?’然而事实上大家正以为罪恶还不够,谁都蒙住眼睛,塞住耳朵,装出看不见一切、听不到一切的样子,一面又来犯罪恶。我在一阵愤怒中又说:‘既然大家还以为罪恶犯的太少了,不如就索性让撒旦来管治世界罢!’因为至少它是不戴一点假面具的。我已经敲遍了人生底门,但每一扇门上都涂满着无辜受害者底鲜血。在这些血迹未被洗去以前,谁也不配来赞美人生。……”
除了袁润身惶惑地望着杜大心外,其余的人底脸渐渐地阴沉下来,但是看得出这是因为忧愁,而不是由于愤怒。李静淑底一对大眼闪电似地看入杜大心底眼睛,她想看出一点不可解的东西。她底声音微微在战抖:“我想这血迹是应该用爱来洗掉的,用憎只能添上更多的血迹。”
“爱?小姐!谁看见过爱来?”杜大心讥笑似地说。“我们已经被这样的话欺骗够了。如果爱是真实不虚的,那么世界怎么会成了这样子?人们说爱,不知说了若干年了!谁曾看见爱来?我不,我要叫人们相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