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凡漫步巡视,每走到一处地方,将士们湿润的眼睛便会齐齐看向他,而他则把所有压力都隐藏在内心深处,用坚定的眼神给予他们鼓励,用沉稳的脚步给予他们信心,不多时,他来到吴阶驻守的区域,看到年轻的吴阶正在安排弓弩手布防。
满眼血丝的吴阶注意到他,立时就扯下了头上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头盔。
“王爷来了!”
“损失如何?”赵不凡沉声询问。
不知为什么,吴阶笑了,笑得很复杂,带着决绝,带着悲戚,带着无奈。“末将的本部弟兄已经阵亡大半!几乎都快打没了!”
想着吴阶是帅才,假以时日能胜任大军统帅,赵不凡很快压低声音说:“再坚持一天,我会调兵与你换防,由你退守城池……你是大将之才,我希望你活着。”
“多谢王爷器重。”吴阶含笑抱拳,但很快又接口说:“不用麻烦了,弟兄们已经倒在这里,末将又怎么能独自偷生,如此活着,末将必然终身内疚,永远没资格担任将领,顶多成为一个日日买醉的疯汉……这是震古烁今的大战,我已经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望与辽人死战到底,能在北伐路上马革裹尸也算是好归宿,何况如今连曲端那厮都不要命了,我又怎会输给他,还望王爷体谅。”
这话说得很慢,也很轻松,但蕴含着吴阶伟岸的意志。
赵不凡深深看着他许久,终是放弃原本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没有阻挡一个男儿勇敢的权利,与其留一个终日买醉的吴阶,倒真不如让他在这里谱写自己渴望的辉煌。
“不管如何,尽力活着。”
“那是自然!”吴阶洒脱地笑笑。“如果能把大宋军旗插在辽国南京的城头,必然是对阵亡弟兄最好的慰藉!”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转而问说:“对了!曲端不要命是怎么回事?”
“与他一同长大的几位兄弟在撤离外围防线时被辽人围困,当时他哭着求我跟他一起回身营救,我就跟着他一同杀回,可惜连冲几个来回都没能救到,此后曲端就跟疯了一样不要命,悍勇得紧,甚至与我比谁杀的辽兵多。”
“你和他的矛盾化解了?”赵不凡笑问。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并肩死战,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吃着一口锅里的饭,好些话也说开,彼此都有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今后好好做兄弟便成。”
“嗯!挺好!你们能……”
赵不凡话音未落,激昂的战鼓声便再次敲响。
“辽军来了!各部就位!”
“快!快!弓弩手准备!”
“……”
伴随各部将领沙哑的嘶喊,宋军将士蜂拥聚集,而吴阶也顾不得多话,急步冲到寨墙边缘指挥将士布防。
赵不凡沉默地望望夜空,再度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