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身柔软,长纱垂地,摇曳逶迤。美妙不可方物。
女伴们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哇太美了吧,语柔!这是刚才那套的头纱吧——这样更好看啊!”
“太好看了呜呜呜呜!我都想结婚了!”
“怀礼你能娶到语柔也太有福气了!”
怀礼半靠着沙发,眼皮轻抬,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末了在嘈杂中安静地答:“对,今天很忙。”
晏语柔端端地站在不远,婚纱将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柔软了许多,她好似也不想计较了,问他:“看看,怎么样?”
怀礼继续打量,“嗯,还不错。”
“你喜欢么?”
他却是好似更尊重她的意见,带着笑反问了她:“你呢。”
“……”晏语柔舌尖微动。
说起来,他们已有半月余没有见面。
近一年他都在上海北京两地打转,昨夜他发来了条他要回北京的消息她就睡不安稳了。
不知他几点回的家,也许四点,也许五点,也许六点。
八月晨早的北京,天蒙蒙亮,她小眯了一觉就错过了与他的照面,醒来只见他的行李放在客厅,衣柜中一套为他熨好的西装也不见了。
没有交代。
那还是她第一次学着熨衣服。
而她近日还听到了一些闲言,听闻那个陈舒亦又调回了上海分院——之前他们跟进与圣彼得堡国立医院的合作项目时就走得很近。
这让她尤为在意。
晏语柔余光睃循他近日是否有所变化,心头不快,于是又是副不大满意的样子了:“——算了,今天先不试了。”
“怎么不试了?”怀礼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倒是好脾气,“而且我才坐下。”
真的像是忙完了赶来陪她试婚纱多漂亮的。
女经理立刻接了他们话茬,笑道:“——晏小姐,我们店里也还有几个板式您还没试,先前几套您先生还没看呀,现在他才来,我们帮您参考不如他看了喜欢呢?”
尤奕她们也起哄,“再试试吧语柔,之前那几套怀礼还没看到呢——那几套我觉得也很不错啊!”
“是啊!他那么忙,难得过来。”
“再试试啦——晚上给老晏过寿也有个交代嘛!”
怀礼早晨才下的飞机,周身倦意未消。他坐在沙发,双腿疏懒地交叠,倒是极有耐心。
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很有耐心。
对谁都很有耐心。
“你有空陪我么?”晏语柔觑他,别扭着语气。
怀礼手指支下颌,也看着她,半是认真地,“不然我为什么来。”
“爷爷生日,你去吗?”
“嗯,等你试完过去,”怀礼看表,“时间差不多。”
倒是顺从。
——算了。
虽然她知道,再换下一套也许他还是“嗯,还不错”。
不过总比什么都不说好。
这几年漫长的拉锯之中,他们总有些缓和的。
一方不激进,另一方自然就顺从一些。
或许,他真的会说一句“很漂亮”呢。
晏语柔抱着这样的心思与期盼,让身边儿人拿上刚才试的那几套,又回到了试衣间。
女经理背过身去,还情不自禁地同她称赞:“晏小姐,您先生是医生吧?医生那么忙,给别人估计就下次在有空再来试了。”
晏语柔想到他方才的顺从姿态,有点得意地笑了笑。
.
再出去,尤奕她们三三两两走了。空旷安静许多。
怀礼四下踱着步,站在二层栏杆处,向下俯视婚纱店陈列而出的样衣。他很高,单手落在口袋,身姿修长,英挺又出尘。
店员们默契退到后侧去。
晏语柔顿了顿,唤他一声。
怀礼初初没动,不知下方有什么吸引住他。待她再唤他了声,他才回过了头来。
眉眼清冷,望向她的表情一贯很平淡。
他依然无动于衷,似是欣赏,又似是耐心地,微微眯起了眸。好整以暇。
她忽然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穿婚纱。
她轻轻提气,“来帮我一下——”
怀礼也顺从,走过来了。
她与他漫长的多年博弈中,好似终于占了那么一丁点的上风。站在他面前,背过身去示意他,“这里。”
怀礼侧了下身,站在她身后,“我看看。”
淡而清冽的雪松香气自后扑向她。他微微低下了头,手指捻起她后腰的拉链,徐徐地拉到了最上方的位置。
婚纱的确漂亮。
她也很漂亮。
“挺好看的。”
他温和的语调落在她耳畔。
发自真心。
晏语柔心下一动,回头。
“不过,下次你不用叫这么多朋友来,”他的嗓音沉而温和,眼皮未抬,“是怕我不给你面子?”
晏语柔又冷哼。
“怕你万一不来,你又觉得我是在逼你,”她白他一眼,“毕竟你很忙,早上行李扔家里就不见了——我们的家是什么,是旅馆吗?你提前不说一声就消失一天,我都不知道你去干什么。”
从前她惯于用爷爷威胁他。
知道他最近很忙,没空量尺寸订婚纱,她早就按照他衣柜里西装的尺码提前量好了他的那件。
婚纱的样式图案都是朋友帮忙敲定的,反正也只会得到他一句温和又敷衍的“嗯,还不错”。
生怕打扰他在上海的工作。
可她又根本不知道他在那边做什么,见了谁,每天都跟谁在一起。
“不然就这件吧。”怀礼嗓音淡淡,自然回避开她的咄咄追问,又自镜中上下欣赏这件婚纱。
仔仔细细。
他似乎的确觉得好看。
不像是在敷衍了。
晏语柔晃了神。
倏尔他又抬眸,看着她,“晚上我不回去了。”
晏语柔皱起了眉。
怀礼看着她,眉目带了笑,好似真的在同她认真道歉。
“这次提前告诉你了吧。”
她凝视他几秒,须臾又转过头。
冷笑。
她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