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露 (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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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正月初一,儿子修一说过:爸爸也满头银发了。当时信吾回答说:活到我们这把年纪的,有时一天就增添许多白发。岂止一天,眼看着就变成花白哩。因为当时信吾想起北本来了。
提起信吾的同学,现在大都已年过六旬,从战争期间直到战败之后,命途多舛,沦落者为数不少。五十岁一代身居高职者摔得也重,一旦摔下来就难以重新站起来。这个年龄的人,也大多让儿子在战争中死去。
北本就失去了三个儿子。公司的业务变成为战争服务的时候,他就成了一个派不上用场的技术员了。
“据说他在镜前拔白发,拔着拔着就疯了。”
一个老朋友到公司拜访信吾,谈到了北本这一传闻。
“因为不上班,闲得慌,为了解闷,就拔起白发来的吧。起初,他家里人看着也不当回事,甚至觉得他何必那么介意呢……可是,北本每天都蹲在镜前。头天刚拔掉的地方,第二天又长出了白发。实际上白发早已多得拔不胜拔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本呆在镜前的时间就更长了。每次看不见他的身影,他都一定是在镜前拔白发。有时即使离开镜子不大一会儿,他就又马上慌里慌张地折回来,一直拔下去。”
“那么,头发怎么没被拔光呢。”信吾都快要笑起来了。
“不,不是开玩笑。是那样的。头发一根也没有了。”
信吾终于笑开了。
“瞧你,不是说谎呀!”友人同信吾互相看了看,“据说北本拔白发,拔着拔着,头白渐渐都变白了,拔一根白发,旁边的两三根黑发转眼又变白了。就这样,北本一边拔白发,一边定睛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白发更多了。他那眼神是无法形容哩。头发也明显变得稀疏了。”
信吾忍笑问道:
“他妻子不说话,就听任他拔下去吗?”
这位友人继续一本正经地说:
“剩下的头发越来越少了。据说剩下的仅有的少数头发也全白了。”
“很痛吧。”
“你是说拔的时候吗?为了避免把黑发拔掉,他格外精心,一根根地拔,并不痛。据医生说,拔到最后,头皮收缩,用手摸头就会疼痛。没有出血,拔秃了的头却红肿起来。最后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在医院里把剩下仅有的头发也全拔光了。多么可怕啊!固执得令人生畏哩。他不愿老朽,想返老还童。他究竟是疯了才开始拔白发,还是白发拔得大多了才疯的,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