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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天晚上,吴养清又在外交后援会里见到了程庆芬。他们两人除了招呼外,并没有谈其他的话。吴养清觉得她底脸罩上了一层忧郁的颜色,话说得很少。
第二天晚上她也是来了的,不过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办了一点事就走了。吴养清为她底身体担心,他想送她回家,他想找些话安慰她,他想劝她休息几天不要过于劳苦。然而这个晚上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益记工人复工的问题,他没有理由走开,所以他仍旧留在会里。
复工的提案终于全体一致地通过了。反对复工最激烈的是王学礼,但是经过了热烈的辩论之后他也同意了。这晚的讨论是很痛苦的。这个提案通过的时候,在场的人全掉下眼泪。吴养清是主张复工最坚决的人,但是他比别人更痛苦。这情景正象一个年青的母亲不得不把她底幼儿抛掉一样。
散会出来的时候,方国亮和另外一个学生马上就去下关通知益记工人。本来是要王学礼去的,但这次他一定不肯去。他愤慨地说,他底脑筋很简单,不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工人,而且他没有脸再去叫他们复工。这样的话在吴养清几个人听来很觉刺耳,不过在这种情形下大家也能够了解王学礼底心情。
吴养清恰好和王学礼走在最后,他恐怕王学礼会误解他,便一把拉住王学礼底衣袖,诚恳地对他说:“学礼,我希望你了解我。”
王学礼并不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你何必要我了解!”
“我是指益记工人复工的事,”吴养清激动地说。
“现在决定复工了,还有什么话可说?”王学礼烦躁地答道。
“我主张复工,是不得已……”吴养清底话没有说完,就被王学礼打断了。他简单地说:“好了,不必说了,我还要到报馆去。”
“但是你一定要听我说清楚,”吴养清哀求地说。“我并不是只有五分钟的热度,我并不是欺骗工人,然而我不能够看见工人那样地挨饿。如果我是一个益记工人,我也许会反对复工。但是现在我自己吃饱饭,我不能够看人家牺牲。你现在可以了解我,可以原谅我罢?”
王学礼突然转过身子,用他底颤抖着的大手紧紧地抓住吴养清底右手。吴养清看见他底眼角里各嵌着一滴大眼泪。“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是没有原谅存在的。也许我不了解你,但是你也不了解我。你不能够了解我们工人。你只知道怜悯,然而我们工人所需要的却是超于怜悯以上的东西。除非你是一个工人,我们就永远不能了解。”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两眼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