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 (第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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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一动不动地立在更衣间的门口,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唯独靴子没有上脚。清晨的六点半,天正下雪,他在窗边伫立,望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已有一个钟头之久。此时,他就站在通往走廊的门内侧,穿着长袜,纹丝不动,瘦高的身躯微微倾俯,仿佛正侧耳倾听,脸上的神情显得关切满满却毫无幽默感,毕竟,近三个星期以来,复杂的处境让他忧心忡忡,为难不已,早容不得一丝幽默了。他低低挂落、紧紧依附在身侧的手上垂着一面考究而精致的法式手镜,如此一面优雅的镜子本该躺在女士们太太们的梳妆台上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二月天的清晨六点。
终于,总统用手握住门把手,将门一点一点地缓缓拉动。在他的手底下,门一寸一寸地渐渐开启,没有半点声响。在无限的寂静中,他把眼睛凑近门缝朝外窥望,只见走廊厚实的地毯上有一块骨头。那骨头已经烹煮,是块肋骨,上头仍有片片碎肉粘连 ——人牙啃咬留下的道道默然无声又重叠交错的半月形印痕也清晰可见。门一开,声音也便听得到了。总统仍旧屏气敛息,悄然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镜子往前推举。忽地,他看见镜中的自己,便停顿了片刻,端详起自己的面孔来(一名敏锐而勇敢的斗士的面孔,一位对人心人事善于揣度、长于掌控的几乎无懈可击、万无一失的权谋家的面孔,如今却堆满了孩童般的迷惑不解和软弱无助),心中淌着股冷冷的难以置信之感。接着,他把镜身向外稍稍倾斜,直到整条走廊都映在镜中。走廊上,两个男人面对面地蹲着,仿佛隔河相望;总统不晓得他们姓甚名谁,却认得那副面孔,毕竟,三个星期以来,他几乎日日看见、夜夜梦见这胖圆黝黑、略显扁平又带着点蒙古味儿的脸。那脸透着股神秘的气息,深邃莫测,端庄而深沉,不断不绝地出现在眼前,终于令他打消了一一清数的念头,连估算一番也不情愿了。尽管眼下正有两人距他只几步之遥,轻若蚊蝇的交谈声也依稀可闻,饱受失眠之苦、身负重重重压的总统却似乎觉得在某个恍惚而莫名其妙的瞬间里,他看见的只是同一个人,一个面朝镜子,与镜像对视的人。
他们头戴海狸帽,身着崭新的长礼服,忽略领口与背心等细小之处不计,腰部以上的穿戴可谓无可挑剔 ——虽然现在还是上午,这般装束似乎为时过早。然而一切 “适宜 ”和“得体 ”之感都荡然无存,统统给糟蹋了,乍看之下,他们仿佛是从匹克威克1时代的英国完好无损、原模原样地穿越而来的,只是那紧身的浅色短裤之下并非黑森2式的长靴 ——甚至谈不上任何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