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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纪筠说:“你知道什么叫痛吗。”
许暮洲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我明白”。
刀只有割在身上才叫痛,其他人无论再怎么同情,亦或是觉得可怜,终归只是站在安全的礁石上看着旁人在苦海沉浮。只要自己不亲身下水,那无论如何说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叫人毫无信服之心。
许暮洲长这么大还没体会过这种锥心裂肺般的苦痛,将一个人从生活中生生剥离的痛楚他没法想象。
他这辈子只亲身围观过两次相似的场景——第一次是孤儿院的老院长病逝,当时他才刚刚十岁出头的模样,只记得老院长几个儿女一个个脸上丝毫没有悲色,反而带着如释重负的释然。
老院长人还躺在殡仪馆未曾下葬,办公室中的文件如雪花般散在空中,满地狼藉。
当时尚且年幼的许暮洲还不大清楚什么叫久病床前无孝子,只记得那一张张冷漠的脸,和散落在地的文件上乌黑的脚印。
第二次是他刚刚工作时,同事妻子因意外离世,许暮洲跟对方同属一个项目组,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出殡的时候,他们小组也跟着一块去随了礼金。
一米八的汉子短短两三天内瘦了一大圈,眼眶凹陷,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不吃不喝,见了人也不太会说话。一个大男人,手腕上总是带着一条碎钻的花朵手链,时常会坐在人群外围发呆。
世间的悲欢离合各有相似,但人人心里那道伤却有深有浅。
对纪筠来说,纪念的死或许如割腐生肌,也或许像是如剥皮拆骨,痛不欲生,许暮洲不得而知。
纪筠见他不答,轻笑道:“……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放手呢。”
纪筠面上虽然带笑,但一双眼已经红透了,血丝顺着眼白爬上她的瞳仁,细细密密地将黑色的瞳仁包裹其中,像是在上头罩上了一层网。
“你看到她了吗?”纪筠伸手在身体右侧比划了一下,她微微矮身,在膝盖附近比了一个高度,然后对着许暮洲说:“她就在这,在我身边。”
纪筠说着,右手在虚空中捞了一把,松松地握着——就像是攥住了一只手。
“我不管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管以后怎么样,她现在在这里。”纪筠说:“我不会把她让给你们的。”
许暮洲看着她的动作,平白觉得后脊骨阴风阵阵。纪筠身边明明是空落的空气,但她拉扯得那样自然,就像是她身边真的站着一个幼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