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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他们悬心:被充军流放的大哥、如她一般被转卖的大姐和小妹,但最令她忧心的便是父亲。她永生也不会忘记当他离开他们时的背影,他走得毅然而决然,似乎完全不在乎他背后的那一个小女孩有多盼望他能够回一回头,好让她再仔仔细细看一看她亲爱的父亲的脸庞。
现在,这一张脸庞就在距离她一丈外的地方,脸色已变得肮脏不堪,覆满了乱须与血痕,下巴朝天,头颅顶地,一双空洞的眼目微微张开,越过围观的人群直望远天。而他的身体,她父亲尊贵的、洁净的身体,则被剥光了衣衫,露出早已条条碎裂的血肉,上身倒翻,双手被缚着拖过头顶,后腰被卡入一对木托中,横陈在一柄铜叶金钉的铡刀之下。
两边是一列列肃静牌、部院牌,身着大红吉服的监斩官高坐在飞虎旗与令字旗之间,几个差役拱候步趋,两位宦官闲立在台边随口寒暄着:
“腰斩之刑向来都是令人犯面向下横趴,自后腰入刀,怎的这一次倒改为仰卧?”
“你有所不知,好些人犯心里头一害怕,腰节就缩紧了,结果刀子砍不进骨头缝,常常得挨上十好几刀还斩不断,那叫一个惨!”
“我的妈呀,听着可真懔人……”
“可不?翊运伯原是钦定要犯,不必等秋决,从定罪到今日典刑还不过一个月,是九千岁亲自关照人日赶夜赶,才抢制成这一台新式铡刀,直接把腰眼儿卡在后槽上,从腹部下刀,保准一刀两段,好令这位簪缨贵族少受折磨。”
“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哪,翊运伯享福了!”
“谁说不是……”
风把这些嘈嘈切切的话语四处吹扬,又訇然腾起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呼唤:“爹——!”
书影泪流满面,扑跪在地。
行刑台上的父亲震动了一下,颤抖着眼珠子在莽莽人群中寻觅着。终于,他觅到了女儿。自他颠倒万物的视野中望去,她仿佛是倒挂在地平线上,随时会坠入不测的天穹。此时此际,他是铡刀下的死囚,但他也是一位父亲;即便被赤条条地陈列在万众瞩目中夺走尊严,再夺走生命,也无法阻止他想保护自己的孩子的心切。他想对这孩子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公正的父亲该说的话——但,假如他真的还有机会可以对她说一句话,他想在她耳边告诉她,在他所有的孩子里,美丽、娴静而倔强的她,一直都是他最为钟爱的一个。
泪水模糊了眼目,书影急急揩去,她见父亲似乎努力想挣起腰身,又虚弱地软倒,片刻后,他带着伤痕的嘴角就向下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