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4>01</h4>
田思思瞪了他一眼,忽又问道:“葛先生会不会到这里来?”
杨凡道:“我怎么知道?”
田思思道:“你一定知道,我总觉得你早就认得他了,他也早就认得你。”
杨凡叹了口气,喃喃道:“女人为什么总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门忽然开了。
这次开的不是小门,是大门。
那个样子很凶的人忽然已变成了很客气的人,赔着笑躬身道:“请,请进。”
他旁边还站有个衣裳穿得很华丽的彪形大汉,浓眉大眼,满脸横肉,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看见杨凡就迎了上来,大笑道:“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杨凡道:“一阵邪风。”
华衣大汉怔了怔,道:“邪风?”
杨凡道:“若不是邪风,怎么会把我吹到这里来呢?”
华衣大汉笑道:“你已有好几个月没有送钱来了,也不怕银子发霉么?”
<h4>02</h4>
屋子虽然很大,看来还是烟雾腾腾的,到处都挤满了人。
各式各样的人,大多数都很紧张,有几个不紧张的人,也只不过是在故作镇定而已,其实连小衣都只怕已被汗水湿透。
真正不紧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带杨凡进来的华衣大汉。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屋子里谁是赢家。
他自己。
他拍着杨凡的肩,笑道:“你随便玩玩,等这阵子忙过了,我再来陪你喝酒。”
等他走远了,田思思忽然冷笑道:“看来你跟金大胡子也并没有什么交情。”
杨凡道:“哦?”
田思思道:“若是有交情的朋友,他一定会亲自出来迎接的。”
杨凡笑了笑,道:“你以为刚才带我们进来的人是谁?”
田思思道:“他总不会是金大胡子吧?”
杨凡道:“他不是金大胡子是谁?”
田思思失声道:“什么?他就是金大胡子?他连一根胡子都没有。”
杨凡道:“胡子是可以刮掉的。”
田思思道:“他既然叫金大胡子,为什么要刮胡子?”
杨凡道:“因为他最近娶了个老婆。”
田思思道:“娶老婆和刮胡子有什么关系?”
杨凡道:“非但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田思思眨了眨眼,道:“难道是他老婆叫他把胡子刮掉的?”
杨凡笑道:“你这次总算变得聪明了些。”
田思思也忍不住笑了,道:“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怕老婆。”
杨凡道:“各种人都会怕老婆,怕老婆这种人是完全不分种族,不分阶级的。”
田思思笑道:“这么样说来,怕老婆至少是件很公平的事。”
杨凡又叹了口气,道:“像这样公平的事的确还不多──幸好还不多。”
屋子里既然有各式各样的人,就有各式各样的赌──骰子、牌九、单双、大小……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墙上贴着张告示。
赌注限额:
最高壹仟两,最低十两。
田思思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秦歌不在这里。”
杨凡道:“我保证他一定会来的。”
田思思道:“你不骗我?”
杨凡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田思思想了想,的确想不出杨凡有骗她的理由,又问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
杨凡道:“那就难说了,反正我们一直等到他来为止。”
田思思道:“这地方若是打烊了呢?”
杨凡道:“这地方从不打烊的。”
田思思道:“为什么?”
杨凡道:“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赌瘾什么时候会发作,所以这个地方十二个时辰中随时都有人会来。”
田思思瞟了他一眼,道:“现在你赌瘾发作了没有?”
杨凡苦笑道:“既已到了这里,想不发作也不行了。”
忽听田心道:“你们看,那边那个女人。”
赌场里有女人并不稀奇,但这女人却实在太年轻、太漂亮。
她正在赌牌九,而且正在推庄。
她穿的本来是件很华贵,很漂亮的衣裳,现在衣襟也敞开了,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酥胸,和一双嫩藕般的手臂。
她正在赔钱。
这一把她拿的是“蹩十”,通赔。
眼见着她面前堆得高高的一堆银子,眨眼间就赔得干干净净。
旁边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正斜眼看着她,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悠悠道:“少奶奶,我看你还是让别人来推几手吧。”
这位少奶奶已输得满脸通红,大声道:“不行,我还要翻本。”
大麻子道:“要翻本只怕也得等到明天了,今天你连戴来的首饰都押了出去,我们这里的规矩又不作兴赌赊账的。”
少奶奶咬着嘴唇,发了半天怔,忽然道:“我还有样东西可以押。”
大麻子道:“什么东西?”
少奶奶挺起了胸,道:“我这个人。”
大麻子脸上每颗麻子都亮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道:“你想押多少?”
少奶奶忽然向他抛了个媚眼,道:“你看我能押多少?”
大麻子眼睛盯着她敞开的衣襟,道:“三千两行不行?”
少奶奶一拍桌子,道:“好,银子拿来,我押给你了。”
田思思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叹息着道:“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奶奶,输得这么惨。”
旁边忽然有个人冷笑道:“她是个屁的少奶奶,规规矩矩的少奶奶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这人一张马脸,满身布衣,那身打扮和那看门的人完全一样,想必也是金大胡子的手下。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这人道:“一个人到这里来赌的女人,不是卖的,就是人家的姨太太。”
他指了指那位少奶奶,道:“她就是大同府王百万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平时倒还规矩,只要一赌起来,立刻就现了原形。”
田思思冷笑道:“男人一赌起来,还不是一样要现原形?”
这人笑了笑,道:“只可惜男人就算要卖,也卖不出去。”
他笑嘻嘻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瞟了田思思两眼。
田思思气得脸发白,恨恨道:“为什么女人好像天生要比男人倒霉些,为什么男人能赌,女人就不能赌?”
杨凡淡淡道:“因为女人天生就不是男人。”
田思思瞪眼道:“这是什么话?”
杨凡道:“这是句很简单的话,只可惜世上偏偏有些女人听不懂。”
杨凡也开始赌了。
他赌的是牌九。
这里最低赌注是十两银子,他就赌十两。无论是输是赢,他都是十两,连一两都不肯多押下去。
旁边看着他的人,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目光中却露出不屑之意。
无论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杨凡还是一点也不在乎。
田大小姐却已受不了。
她既然坐在杨凡旁边,杨凡丢人,岂非就等于是她丢人?
她忍不住悄悄道:“你能不能多押一点?”
杨凡道:“不能。”
田思思道:“为什么不能?”
杨凡笑笑,道:“因为我既不想输得太快,也不想赢人家的。”
田思思恨恨道:“你这样子算什么赌鬼?”
杨凡道:“我并没有说我是赌鬼,是你说的。”
田思思瞪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嫣然道:“你就算是赌鬼,也只能算第八流的赌鬼。”
杨凡还没有说话,又将赌注押了下去。
还是十两,不多也不少。
田思思叹道:“看来这里赌注的限额若是一文钱,你一定不会押两文。”
杨凡笑道:“你又说对了一次。”
忽然间,屋子里爆出了一片欢呼道:“秦大侠来了……秦大少一来,场面就一定热闹了……”
无论是秦大侠也好,秦大少也好,田思思知道他们说的一定就是秦歌。
秦歌果然来了。
田思思只觉嘴里发干,手脚发冷,紧张得连气都透不过来。
她虽然睁大了眼睛,却还是没法子看清楚秦歌的人。
她实在太紧张,紧张得连眼睛都有点发花。
幸好她总算还是看到了一条红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