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他想休了我......”
“铛──”
赵氏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
“好端端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若川性子是最温和的,你且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做了什么难容之事了!”
不似方才的温声细语,赵氏如今质问的话犹如利剑架在云淮脖颈上,好似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要割了她的血肉一般。
“母亲觉得我能做什么?”
云淮反问,话里出奇的平淡,好似已经习惯他们这般无理由的怪罪一样。
赵氏被问的一噎,自己的孩子自己也知道,她一叹。
“女子被休是丑闻,你也别怪我心狠,若你当真被休,这个家断然是没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夫人,此话说的太重了!”姜嬷嬷忍不住出声。
赵氏却道:“不是我说的重,而是事情确实如此,先不说她回来会让我们一家抬不起头,承儿也难说亲事,就说自打她出嫁后,承儿就把她的院子拆了修了个亭子,回来她住哪儿啊?”
她的声音回荡,云淮静静看着茶水,眼底平静的出奇。
倒是芷妍憋着一口气,夫人从小偏心大公子不说,居然还纵容他拆了姑娘的屋子!这完全是不想姑娘回来啊!
赵氏又道:“总之不管如何你万不能被他休了,就算赖也得赖在他家,倘若他铁了心,你大可上吊死在他们家,也全了你的名声。”
云淮抬眸看着她,对她冷漠的也习惯了。
“女儿知道。”
“还有,你的女德女戒也要牢牢记着,在别人家不能犯错,若川小小年纪就做了大理寺少卿,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再怎么都要巴结住了!你弟弟可还等着你帮忙呢。”
云承也在一旁道:“是啊姐姐,今年科考我又落了榜,我想了想,可能我不太适合读书,等日后姐夫给我寻个差事就是了。”
云承比云淮小三岁,但眼里的算计却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云淮没有接话,只是闲聊了几句,从家里拿了绸缎便走了。
站在云府门外,她深深看着紧闭的朱漆门,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
晏若川始终没来。
“姑娘,夫人他们当真狠心,不为您抱不平就罢了,怎么反而还怪您呢。”芷妍道。
狠心么?
云淮一怔,好似从小到大都是这般。
母亲总是教育她以夫为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孝敬公婆,关心丈夫,早日生孩子,最好生个五六七八个开枝散叶,连同父亲一样对她百般严格,连吃饭喝水睡觉都要规规矩矩一板一眼。
小时候她也羡慕弟弟可以肆意妄为,可以在府里乱跑乱跳,可以随便说随便做,就连吃饭也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甚至不用站在旁边等。
可她不同,她行要莲步轻移,身正笔直,端庄大方;言要三思,遇事不怒;性子要大肚宽容,隐忍温顺,不得出风头;吃饭要等长辈吃完才能上桌,吃的也是残羹剩饭,有时清淡的被吃光了,她还只能饿肚子。
祖父父亲美名其曰磨炼心智,好嫁到人家不会丢人,母亲则一味服从父亲,只有祖母怜她会悄悄给她送点吃的。
思绪到了这里云淮莫名有些茫然,母亲方才的话回荡在耳边,她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出嫁后就没有家了......
姜嬷嬷打从云淮是个奶孩子时就跟着带着她了,云淮是个什么隐忍沉默的性子她自然明了。
她更晓得,云淮越平静,心里就越难受,只得道:“姑娘,走吧,愣在这儿会叫人笑话的。”
云淮也回神,就这么上了马车。
可才走到半道,马车“砰”的就塌了一边,吓了云淮一跳。
“怎么了?”
芷妍问着,车夫道:“少夫人,车轱辘突然坏了,若不然您先移步先到侧边的巷子呆一会儿,小人修好马车您再上来。”
今日太阳大,云淮也晒不住,弓着身子就要下车。
谁料刚出来,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险些把云淮撞飞出去。
马夫停下了车,驾马随从元一瞪着云淮。
“那家不要命的,太师的车也敢拦!”
听见是萧执,云淮心头一震,赶忙行礼。
“臣妇没看见马车,这才惊了马儿,太师赎罪。”
萧执二指掀开车帘,就这么看着福身行礼的云淮,也将她眉间的愁苦看在眼里。
“惊了马无事,若是伤到夫人,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云淮摇头,“臣妇无事。”
萧执又看向芷妍抱着的那两匹锦缎,“料子是好,但夫人配它恐有大祸,好生珍藏才是。”
云淮一怔,不由抬眸,瞧见萧执的脸时她眸子一缩,惊艳在眼底化开,但只是一瞬,她又敛下,正色道:“臣妇知晓,多谢太师提点。”
萧执放下帘子,云淮当即行礼。
“恭送太师......”
直到他走远,芷妍才松了口气。
“姑娘,这萧太师好强的威压啊,奴婢都不敢看他,四年前我们去宿州时他还籍籍无名,怎么现在就权倾朝野了呢,奴婢听说他肆意妄为凶狠残暴,想杀谁杀谁呢......”
姜嬷嬷也有些心有余悸,“可不是,半年前苏州首富的儿子冲撞了他的马车,他当街就把人家头砍了,那杨老爷气不过敲了登闻鼓,谁料当晚就死了全家,家产也没了,大家都在传是萧太师做的呢。”
刚才帘子掀开的那一刻她也是揪紧了心,生怕被发难,好在没事......
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云淮缓缓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