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势利导,步步为营,作为旁观者,陈镒对萧镃的遭遇表示同情,也能明白天子在洞悉局面之后的无奈。
但是,朝局之上,往往就是如此。
江渊并没有违背朝局斗争的规则,也没有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来陷害萧镃,当初萧镃做出这样的选择,本来就是风险和收益并存的事。
他没有看出其中的陷阱,只能说明他自己政治斗争的功力不够到家而已。
在朝堂上多年,陈镒见惯了这些事情,已经有些麻木了。
然而,面对陈镒委婉的“劝谏”,朱祁钰却摇了摇头,道。
“总宪岂不闻,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要说官场上的经验,两世为人的朱祁钰,看的比陈镒要多。
虽然没有实操过,但是,看的够多,眼界自然也就够广,而且,他还亲眼见过一个喜欢实操的后辈,更是汲取了诸多的经验。
政治斗争固然是残酷的,官场之上,你死我活是常事。
但是……
“朝局之上,为达目的相互斗争,此常事也,然有可恕,有不可恕,若起于政见,纵有过亦可宽恩,可若一开始便起于私利,便行之无错,亦不可纵!”
朝堂斗争不是错,但是,出于何种原因进行朝堂斗争,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说是为了政见不同,譬如于谦整饬军屯的过程当中,提拔亲信,掌控兵部,甚至是有意无意的将阻碍整饬军屯的人暂时旁置,这么做虽然未必光明正大,但是,却也并非不可接受。
可,要是打根上起,就是为了排除异己,牟取私利,那么,哪怕做的事情再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再是在规则之内所做,也都和前者性质不同。
闻听此言,陈镒愣了愣,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但是到最后,却也没有说话。
显然,他还是认为,天子的说法,过于主观了!
不过,朱祁钰也没打算三两句话就说服他,到了陈镒这等身份地位的人,早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判断体系,想要改变他的价值判断,是非常难的。
眼下朱祁钰要的,也不是让陈镒认可他的一切观念,而是要让他老老实实的办事。
眼瞧着这位总宪大人不情不愿的样子,朱祁钰沉吟片刻,索性放了大招,道。
“总宪,此次殿试看似偶然,但是实则是朝廷多年陋习所致,虽然朕没有当着众臣的面直说,但是,在殿试读卷之时,不能仅以才学定等次,而要考虑诸多因素推举人选,并非仅仅这次春闱而已。”
“诸读卷官为朝廷取士,却不能持心公正,反而利益倾轧,相互争抢,此乃多年积弊,不可不革。”
“朕欲在之后春闱当中,选都察院官员入执事官之列,用以监察阅卷之公正,总宪以为如何?”
啊这……
面对天子递过来的甜头,陈总宪的确有些心动。
都察院身负监察之责,但是实际上,在春闱当中可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要不是出了那种泄露试卷,内外勾结的大事,都察院能够插手的余地其实是很少的。
但是,如果能够通过这件事情,让都察院加入到春闱的过程当中来,成为正式的执事官,那么,都察院的权力必然会被进一步加强。
一时之间,陈总宪差点就要答应下来,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刹住了,踌躇片刻,苦笑一声,道。
“陛下有此意,臣等风宪科道,自当鞠躬尽瘁,但是,如今整饬军屯在即,臣还是以为,不宜……”
话没说完,就被天子抬手打断了。
显然,这一次天子下了决心,给了胡萝卜不够,紧接着跟来的就是大棒。
“总宪,有些事情,都察院若是做不了,其实,东厂和锦衣卫,也是做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