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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我问他们:咱们熟吗?他们说,瞧你丫那操行。我伸出我的手,那是一只爪子。
一帮妖怪坐下,都先要杯子,清水,泡上自己的假牙,再要一只干净杯子,打听都有什么喝的,——所有人都在讲话,讲出来的话哪儿都不挨着哪儿,——有的人忽然轻浮了,也不知为什么;一男一女明明和这里所有人都睡过,现在装耳背一个名字都想不起来——装眼花。
摘下假牙,我立刻看不见自己嘴了——这屋里所有脸,鼻子以下都是塌的。忽然一堆爪子举起杯,一片牙床声,也没听清为什么,人人都把酒倒自己下巴和领口里,洗了把脖子,而且立刻就有人腮帮子一耷拉——醉了。蒋孙站在门口不进来,和街上的人说话,说不认识我们,我都听见了。
咪咪方一直在楼下倒水递手纸,擦人,擦桌子,引导并腋托女士迈厕所门槛,坐下,起来,冲水,再给送回来。有老奶奶对着厕所镜子哭,还给捶背。到下半夜,有的人坐着睡着了,假装疯魔的嗓子劈掉,全屋人进入发呆阶段,她绕开一地腿走过来,向正在玩手的我进行自我介绍,问在座哪一位是我弟弟。
我早就猜她大概是谁的女儿,也是中年发福的妇人,问了一下年龄,正是当年她父亲去世时的年龄。我说我就是我,我哥哥已经去世了。
她自我介绍说她是联合国的,负责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这次来中国就是考察中国申报的一项遗产:小说。同时她也是研究人类学的,想找个时间跟我聊聊。
我说你是什么?——她说完她是联合国的我就空白了,后面的话没听见。
她又说了一遍她是什么。
我说噢噢很好。
她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方便。
我说现在吃什么都不香,就是睡眠还可以,托您的福,一天还能睡十二个小时以上,就是十二个小时要起来十二次上厕所。
她说给我打过电话可是永远没人接。
我说我这个那么不怕冷的人,现在六月还要生暖气,见到点阳光就像蛾子一样凑过去。
她说有我的地址可以开车去我那里。
我说千万不要买我们那儿的房子,别听销售说得好听,一条新航线经过我们头顶,附近婴儿妈妈都不出奶了。
聊了半天,她说您是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说您不是联合国的嘛。她说是是,又从头自我介绍。我又空白了。回过神来,听到她说她大学不慎交了个书呆子男朋友就继续念下去了。书呆子得了一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