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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攀登到一路上的最高处时,虽然太阳被密云所遮,但天光已经大亮。雪白的道路上还没有人迹,时时现出鸟痕兔迹,茫茫大雪行将结束,此时落下的只是疏朗的、更大也更缓慢的雪花。一辆大卡车赶上了他,在皑皑雪色中,显得黑乎乎、暖融融的。司机伸出头来。“伙计,去伯明翰吗?”“差不多吧,我得去圣安妮。”马克说。“那是啥地方?”司机说。“在潘宁顿后面的山上。”马克说。“啊,”司机说,“我可以把你带到拐角的地方。给你省点脚力。”马克上车坐到他身边。
司机在拐角处让他下车,旁边是一家小乡村旅舍,上午刚过了一半。满地银白,大雪纷飞,今天奇冷无比。马克走进小旅馆,里面有个温和的,上了年纪的女店主。他洗了个热水澡,来了顿丰盛的早餐,然后靠着熊熊的炉火,坐在椅子上睡了一觉。直睡到下午四点才醒。他估计自己距离圣安妮只有几英里了,于是决定在出发前喝点茶。他便喝了茶。还听了女店主的劝告,喝茶时吃了个煮鸡蛋。小起居室里的两个书架上放满了装订成册的《河滨杂志》[1]。在其中一本里他还找到了一个系列少儿故事,他在孩提时就读过,后来读到一半时,正好过十岁生日,那之后,再看这类书,他就觉得害羞了。现在,他一册接一册不停地读下去,一口气读完了。写得真好。他十岁生日之后,舍此而去读的所谓大人读物,现在看起来,除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其余都是垃圾货色。“我想我真的该走了。”他自言自语道。
他之所以有些不愿上路,倒不是因为疲倦——其实他觉得休息好了,几个星期以来从没有感觉如此好过——而是出于某种羞愧之情。他要见到珍了,还有丹尼斯顿,(也许)还有丁波夫妇。实际上,他就要去圣安妮见珍了,而他现在认为那里才是珍真正的天地。但不是他的。他现在认识到,尽管自己一生都急切地要加入某个内部小圈子,但他选择了错误的圈子。珍本来就属于圣安妮。而那里接纳他,只是出于好心,因为珍碰巧嫁给了他。对此他并不愤恨,只是羞愧。他知道新圈子必然会这么看他——又一个小俗人,就和斯蒂尔或者科瑟那些人一样,沉闷无聊,毫不起眼,担惊受怕,斤斤计较,冷酷无情。他茫然地质疑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其他人——例如丹尼斯顿或者丁波这样的人——能够怡然地漫步于世,飘然注目于地平线,因梦想和幽默而欣然作乐,能欣赏美景,而不会一直剑拔弩张,甚至不需要如此。他怎么都不能模仿的那种优美轻松的大笑,究竟有什么秘密?他们和他一切都不相同。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