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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说什么反抗!你们这班凉血动物哪里会反抗!空口叫几次反抗,不过多送几个人死罢了。你看罢,一两个月以后,你们又会忘掉一切。你们男男女女又会在大饭店、跳舞场、大戏院、游戏场中享乐了。至于我们外国人呢,杀了几十个中国流氓至多不过花一点钱罢了。好在钱又不是我们出的。”那影子愈说愈高兴,高的鼻子愈来愈高,深的眼睛愈来愈深,它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头不住地摇动,似乎还要说下去的样子,可是吴养清实在气得忍不住了。他极力挣扎,拚命地咬嘴唇。忽然他底身子可以动了,他猛烈地站起来,一拳打过去:“你不过是个影子,你敢装作人样来说话!”果然他底拳头打了一个空,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自己依然睡在床上。脑子里还留着歪嘴白牙的印象。自称为外国人的那影子所发的议论也模糊了。
黑暗一秒钟一秒钟不停地过去,四围都是闷得死人的沉寂。灰色的微光在这屋子里不住地抖动。他觉得自己底脑子有点发昏了。他便坐起来。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不相信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在流了那么多的血以后,怎么还能够有如此的安静。他望着窗户,只看见高的墙壁朦胧地立在窗外。什么东西都死了,连那个自称为外国人的影子也死了。突然一阵看不透的黑暗包围着他底眼睛。他便又颓然地倒下去,伸直地躺在床上。灰色的微光似乎抖得完全不见了。于是一种逐渐增加的黑暗便向他压下来,挤过来,但是他依然挺直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动。
[1]这里的“自称为外国人的影子”此话大部分是从美国商人洛利·史密斯写给他底支加哥友人汉克的信里摘录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