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这个嘛……”
“老头,我问你,不管那家伙是鬼还是老虎,你孙女被这么邪恶的人凌虐,你还想让她活着回来吗?即便回到家里,也已非完璧,以后也别想嫁人了吧?”
老人一听,整张脸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你叫作孙平,是吧?”
“是的。”
“那我问你,你不怕我吗?”
“这个嘛……”
老人低头看着地面。
“昨天那个女人知道我的身份,马上就溜之大吉了,这你也看到了吧。好不容易到手的漂亮姑娘,晚上还想跟她温存一下呢,真是可惜。你真的不怕我吗?”
不用说,老人心里一定非常害怕。
又重郎和老人是昨晚认识的。
大概十天前,又重郎在附近关卡勾搭上一个歌女,在对方要求之下,又重郎带她到客栈外面的饭馆用餐。带个女人同行是很好的障眼法,所以又重郎常骗旅行中的女人和他一起走。如果嫌这些女人麻烦,把她们杀掉就没事了。抱定这样的想法,要勾搭女人还是挺简单的。不过,他们走进那家馆子时,却发现店里一片狼藉,还看到一个老头子呆然伫立在里头。
老板——就是那个在店里不住打颤的老头一看到又重郎走进来,立刻冲上前抱住他,向他下跪,流着泪恳求:
“武士大爷,武士大爷,无论如何请您帮个忙。一定要帮我们解决鬼虎,把我孙女救回来,杀掉那恶棍。”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又重郎当然吓了一跳。于是他问道:
“你知道我是石川又重郎,才来拜托我的吗?”
不料那歌女听到这句话后,当场惊叫:“你、你就是斩首又重……”话没说完,便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那个女人会逃跑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要犯,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从某种角度来看,我甚至比鬼虎还恶劣哩。”
“可是,武士大爷,您武功应该很高强吧?”
“喔,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但是,如果您能把我孙女救回来,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老人以嘶哑的嗓音说道。
“好吧。老头子,但是你干吗不通报官府,或者找黑道出面?那样问题不就解决了?而且你也不必浪费太多银两。”
“捕吏根本不可靠,”老人断然说,“已经拜托过他们好几次了。”
“那黑道呢?”
“那些人都是人渣,饱受他们欺负的村民多得数不清。他们欺善怕恶,请他们帮忙反而是自投罗网,说不定会被欺负得更惨。更何况,他们早就在觊觎我的孙女阿吉了。”
“那些家伙对你孙女也有兴趣?”
“嗯,特别是一个叫作黑达摩的家伙,老早就在暗恋阿吉了,还放话说想娶她为妾,威胁我要是敢拒绝他的提亲,就要把我的店给拆了。”
“那你拒绝了吗?”
“拒绝了。结果那些恶棍三天两头来找碴,要把我们赶出去,好让他们经营妓院。”
“这我没兴趣。”又重郎补充道,“你真的付得起二十两黄金?不过是个卖吃的,二十两恐怕超出你的能力范围吧。”
“您、您瞧瞧……”
老人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一块有点脏的裹腹布,打开给又重郎看。
“您瞧瞧我这些钱。这是我五十年来不吃不喝存下来的。这就是我的……”
“我懒得听你这老头子唠叨。你有钱就好,的确,感觉还真是沉甸甸的。”
又重郎伸出手准备接过裹腹布,老人赶紧收回来,以两手紧抱在胸前大喊:
“还不行!如果您真能帮我救出孙女,到时候钱一定给您。”
“你还挺谨慎的嘛。”
“您……”
“这不过是市井小民的小聪明,在我看来真是愚蠢至极。”
“您是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老头子,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我也是个大恶棍,可是你竟然还敢拜托我,而且还敢让我看到你的钱,这是什么意思?”
“那、那是因为……”
此时又重郎伸手握住刀把。
老人一脸苍白地直往后退,不小心一屁股跌倒在地,整个人从斜坡上滑下三尺,但他还苦苦哀求:
“饶了我,大爷饶了我!”
“所以我说你真笨。与其和那个叫鬼虎的暴徒厮杀,砍下你的头不是更容易?反正那二十两是我的了。”
瞬间刀光一闪,赤松枝叶唰地落地。
老人吓得嘴巴大张,直打哆嗦。
又重郎见状笑了起来。
“吓唬你的啦。我要的不是钱,只想找个值得我下手的对象开开杀戒。你嘛,我还嫌斤两不够呢。”
没错。只是想开开杀戒。
老人松了一大口气,但牙齿还是直打颤。又重郎不屑地嗤笑了几声,朝下坡走了两步,来到老人面前。
空气中依然充满了嘈杂的水声,但丝毫听不到男女交媾的声音。
“老头子,你没骗我吧?”
“骗、骗您?”
“鬼虎他真的那么强悍吗?”
“他真、真的很强悍。”
“好,我知道了。”
话毕,又重郎走下斜坡。
(一定要把这家伙干掉。把他干掉,把他干掉,把他干掉。)
杀意在他脑海里膨胀,心头在一瞬间被杀戮的愉悦填满。肌肉反复地紧绷、松弛,气氛愈来愈紧张。当愈来愈高昂的杀意在刹那间达到顶点时,一切就会画上句点。只要走下斜坡,踏出一步,自己的生死便会立见分晓,因此他必须谨慎前行。他来到小屋前,只见板窗紧闭。
(里头有人。)
妄念隔着一扇门板,宛如旋涡般直打转。
(原来如此。)
难道是因为保持警戒,所以感觉更加沉静?
他把手伸向门板。
(啊。拔刀吧。)
又重郎亮出了凶刃。
呔!
砍下东西的触感深及手心,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接下来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