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江理子这样只有高中学历的人,是没办法直接参加考试的。不过,只要在律师、会计师或税务师的事务所工作,协助处理相关业务达五年以上者,就可以取得应试资格(税务师法第五条)。
从静冈的高中毕业后,江理子随即来到东京,在俱乐部上班。之后,又换到白河税务师事务所工作,这中间也超过了五年,就算是为了取得过去资历的证明好了,她都有必要再见大林一面。
大林税务师一听江理子的愿望,立刻大表赞同。
“这样很好,你一定做得到。我还是新人时就承蒙白河先生的提拔,让我独当一面,所以,这次换我来栽培你。你明天一早就过来吧!参考书什么的,我们这边都有。虽然薪水不高,但相对地,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考试。你就把这里当作是补习班,轻松地在这里工作。哪天等你考取了,再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希望你能永远留下来。”
对江理子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埋头苦读、准备考试。税务师考试规定,可以从七类指定税法里选考其中三科,除此之外,还得从会计学里选考簿记学和财务报表分析两科才行。
幸运的是,考试也规定只要其中一科获得标准以上的成绩,下次的考试就可免考这个科目,这对考生而言可说是天大的恩典。
第一年报考,江理子没有一科过关。
不过,第二年她选考的遗产税法和所得税法两科,拿到标准以上的成绩。
第三年,她战胜了国税征收法。
然后,第四年,连她最不擅长的簿记学和财务报表分析都及格了。在白河税务师事务所待了五年,再转到大林事务所工作了四年,前后总共九年的时间,她的努力总算开花结果了。
放榜当天,在大林为她举办的庆祝酒会上,她忘情地在众人面前痛哭失声。她一边哭,一边高举酒杯干杯。
于是,透过大林事务所,田代江理子的大名很快就登上税务师名册。
如今,江理子已经是个了不起的税务师,她在大林的事务所上班,最近更多了个谘商室主任的头衔。美貌的女税务师让大林事务所倍增光彩……
都内港区麻布十番。
这附近聚集了新加坡大使馆、奥地利大使馆……,算是比较幽静的社区。不过,这里却有一栋五层楼高的白色建筑:鸟居坂大楼。挂在入口处的金属名牌,少说也登记着十几家事务所的名号。
大林税务师事务所位在这栋大楼的四楼。宽广的办公室旁边,有一间用百叶窗隔开的三坪大房间,这里一向被当成接待访客或委托人的会客室。
此刻,围着会客室摆放的圆桌,江理子和某位中年女客正相对而坐。
星期五上午十一点。此时此刻,在白河家的二楼书房里,作家江叶章二也正好想起了江理子。想着她现在身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
19
“好气派的事务所喔!看来做税务师好像还蛮好赚的,你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听到客人的话,江理子笑道:“什么出人头地,没这回事。我不过是受雇于这间事务所,领人家薪水的上班族而已。妈妈才了不起,掌管着银座一流的俱乐部,跟我比起来,你那才叫出人头地。”
客人的名字叫做本堂美纪代,对江理子而言,算是她在东京唯一可称得上是好朋友的女性。
江理子在静冈读完高中后,马上就来到东京,在新宿的俱乐部工作了约一年的时间。她是被刊登在女性周刊的征人广告所吸引,前去应征的,上面写着:“提供个人宿舍,酬劳日领”。
当时,和她一起进入俱乐部工作的就是本堂美纪代。两人聊过之后,她知道美纪代也是静冈出生的,双亲早逝,由伯父母抚养长大。因此,美纪代很早就断了升学的念头,只身来到东京自力更生。
“这么说,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江理子的双亲也都去世了,相同的身世让两人特别投缘。之后,江理子到白河税务师事务所上班,从此弃娼从良,不再涉足特种行业;而美纪代则继续做着陪酒小姐,直到今日,她在银座拥有自己的店,成为别人口中的妈妈桑。虽然际遇不同,但两人的情谊从来没变过,一直维持到现在。甚至自江理子考取税务师资格的那一年起,美纪代就把自己店里所有与帐款、税金有关的事务,全交给这家事务所打理。也就是说,她是江理子的第一个客户。
“话说回来,妈妈亲自到我们事务所来还是第一次。有什么事吗?”
“嗯,我特地上门,是有事想拜托你……因为,店里的女孩不太靠得住。”
“没问题,只要我办得到的,我都愿意帮忙。”
“谢谢。说老实话,我是想请你帮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某人。”
美纪代从手提袋里拿出用包装纸精心包好的长方形盒子。红色包装纸上烫着“高级珠宝·银座天金堂”等闪亮金字。
“啊,这不是天金堂吗?那家店卖的全是顶级珠宝。里面是戒指?还是项链?”
“手表,男用手表。”
“哇,想必很贵吧?”
“嗯,我狠下心买的。”
“不过,这么贵的手表由我转交不太好吧?你应该亲自送去才对啊。”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临时出了状况。”
说着说着,美纪代拿出特地为女性设计的细烟,利落地弹响打火机。她脸上露出羞赧的微笑。
“老实说,下星期日我要去九州的福冈,陪干爹一起去,临时决定的。”
“呀,这不是很好吗?和干爹一起去,肯定很享受。”
“才没这回事。干爹会带我去,就是要我充当随行护士和按摩师。他这次在福冈开了分店,有一连串的开幕活动,还会把大客户找来举办庆祝酒会之类的。凭我的身份,不可能在酒会上露脸,只能待在饭店房间里呆呆地等着。等干爹一回来,我就摇身变成按摩师了。男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对这方面就特别挑剔,不到我筋疲力尽了,他是不会让我歇手的。你说这有什么乐趣?”
美纪代以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顺便把抽到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熄。
这两人口中的“干爹”,指的是人称“日本第一量贩大王”的福原电器商社社长福原富太郎。此人原本只是一家小电器行的老板,如今不但在首都拥有两家超级量贩店,更将分店拓展到大阪、名古屋等地。福原富太郎传奇的一生,使他成为业界的风云人物,众人津津乐道的创业典范。
五年前,美纪代三十一岁的时候,以福原情妇的身份(福原本身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小妾)接受他的照顾,当时福原已经七十岁了。讲白一点,美纪代是以成熟丰腴的年轻肉体为代价,换取俱乐部妈妈桑的地位、中央区明石町的豪华寓所以及优渥的生活。关于这些事,美纪代一向对江理子坦白相告,毫无隐瞒。
“我问你,妈妈,这只手表是干爹托你买的?”
“不是。”
“那么,是送人的礼物?”
“嗯,哎……是我要祝贺人家用的。”
“是吗?那是妈妈私人的朋友喽?”
“与其说是我私人的朋友,倒不如说他是店里的重要客人。”
“是认识多年的老主顾吗?”
“大概有半年了吧,每个月大概会出现个两次。那位先生可会说话了,长得好像……对了,好像演员田村正和,潇洒极了。还有,他付帐一律都用现金,你也知道我们店里的消费并不便宜,可是他连收据都不拿,只说这是他的闲钱,二话不说就把帐结了。最近很少看到这么大方的客人了。”
“原来是个大财主啊。那位先生大约几岁?”
“二十八、九岁吧。”
“什么?”江理子甚感讶异地看着美纪代。“这么年轻就经常出入银座的俱乐部,而且还是自费。我很好奇,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是跟传媒有关的工作。他说他的老家在长野县,父亲是当地电视台的老板,除此之外,还兼任好几家公司的要职。这些地方电视台主要是跟中央电视台签订契约,购买节目播映的版权。因此我这位客人,他叫做段内,便长期驻守在东京,负责这方面的联系或是和广告商交涉。他说这些对他以后接管公司很有帮助,目前正努力学习中。”
“段内,好罕见的姓喔。”
“是啊,就是阶段的段加上内勤的内。听说这个姓在长野还蛮常见的。”
“这位段内先生有什么喜事值得庆贺呢?”
“嗯,我听段内先生说,他原本立志要成为小说家,所以闲来无事就一个人在家暗自练习,这次他的作品竟然入选了杂志的新人奖。可惜新人奖的名额只有一个,段内先生只得到佳作。不过,很了不起吧?他还带了那本杂志给我看呢。段内先生的名字和相片都登出来了。他在演艺圈似乎很吃得开,听说还有人找他,要把他的作品翻拍成连续剧。于是,我就鼓吹他说,到时请务必亲自下海演出。真的,他天生就该吃演员这行饭,谁教他长得又高大又英俊……”
“等等。妈妈你说到这里就行了。”
为了制止对方的喋喋不休,江理子举起了手。面带微笑的她,直盯着美纪代打量。
“干嘛?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我知道妈妈的想法了。段内先生是店里的大主顾,除此之外,还是妈妈很重视的人,没错吧?”
“很重视的人……”
“真是见外,你不用连我都隐瞒吧?”
“我哪有隐瞒什么……”
“有。不过是投稿的小说被选为佳作嘛,既然如此,等他来店里,送上一束花,大家鼓鼓掌也就算了。可是,你还特地跑去买了这么贵的手表,想要亲手交给他。说他是普通的客人,谁会相信啊?”
“……”
“我猜你八成是跟段内先生约好,说要到他家去见他吧?没想到临时要陪干爹去福冈,害你去不成了。可是,要是因为爽约而让段内先生不高兴的话,就不好了。于是,你才找我代送,希望在不惹对方不高兴的情况下,把礼物交给他。怎么样?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吧?”
“……”
“喂,妈妈,不会有问题吗?我担心你干爹会发现耶,要是跟他闹翻的话,事情就严重了。我真无法想像妈妈若失去干爹这座靠山,要怎么活下去。”
“唉。”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的美纪代发出一声轻叹。
“真是被你打败了。从以前开始,你的观察力就很敏锐……”
“果真是这样喽。”
“嗯,不过,我们的交情还不到那么深。而且,这是唯一的一次……人家我可是打算伺候干爹一辈子的。不过江理子,你也知道,干爹已经七十五岁了,已不如他刚照顾我时那般硬朗。可是我才三十六啊,还是个活力充沛的女人,偶尔热情还是会在体内骚动,但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实在痛苦极了,又好寂寞。我并没有要背叛干爹的意思……”
“我知道,你忘了我和你同年吗?只不过,希望你能妥善处理,别越陷越深了。”
“别担心。倒是你能帮我在星期天晚上把这个送去吗?晚上十点。段内先生现在人在信州,星期天才会回来,大概十点就到家。我因为星期天店里也休息,就约那个时间去拜访他了。啊,这是他的住址。”
美纪代打开准备好的便条纸,放在桌上。江理子看向上面的文字。
港区西麻布一丁目××番地
Heights麻布二〇三号
段内敬士
“如果是西麻布,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江理子说道。
星期日晚上十点。她似乎可以了解美纪代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上那个男的家里。送完祝贺的手表之后,两人会到六本木的街上共度愉快夜晚。那个叫段内的男人肯定是个花花公子,而美纪代似乎对他颇为着迷。花花公子碰上欲求不满的熟女,两人欢度无限春宵,共享欢愉和陶醉的时光。江理子的脑海突然闪过两人四肢交缠的景象,她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开。
(说不定主动提议星期天见面的是妈妈呢。)
我真无聊,干嘛想这些?自己不过是代妈妈把这支手表送去,帮她传话而已,应该不用五分钟就搞定了。
“还有,江理子,”美纪代说道,“你帮我想个适当的理由,解释我为什么不能去。譬如说,亲戚有人不幸去世啦,或是从乡下来的伯母突然生病住院等等……千万别说溜嘴,把干爹的名字说出来喔。”
“没问题,这种事我自有分寸。”
“福冈饭店的电话号码我也抄在这张纸上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当晚的情况哦。段内先生高兴吗、我临时爽约,他做何反应等等,总之,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这么不放心地再三交代,让人难以想像美纪代是个纵横酒国的女英雄,却像是为了爱情失去理智、意乱情迷的女人。
不过,江理子只是不发一语地盯着桌上的便条纸。
“怎么了?江理子,你有没有在听啊?电话的事就拜托你喽。”
“我知道了。对了,妈妈,这位客人的名字是念作段内Kei-si?”
“是啊。”
“Kei-si……Kei-si……Kei-si-……Dan-nai……Kathy·Dan……”
嘴里喃喃自语的江理子猛然抬起头:“妈妈,你知道他几岁吗?”
“我没有当面问过他,不过,大概是二十八、九岁吧?”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玩过乐团吗?”
“这个嘛……你为什么这么问?莫非你认识段内先生?”
“我不认识他。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成了Kei-si·Dan-nai,如果刻意学外国人的念法,就是Kathy·Dan……”
“哎呀,这个念法也很不错,下次我跟段内先生建议一下好了。”
“……”
美纪代开玩笑地说,江理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是一迳保持沉默,目光锁定在眼前的某一点。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美纪代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只好闭上嘴巴。
当时,闪过江理子脑海的是亡夫白河澄人曾对她说过的一番话,是有关米乐的事。
打从结婚起,她就从丈夫那里听到很多有关米乐的事。米乐曾经割腕,企图自杀,这些丈夫都曾向她坦白过。
——其实,米乐小学的时候,也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她现在之所以变得那么别扭、性情古怪,甚至有点精神异常的倾向,全是因为迷上某个无聊乐团惹来的。那些人与其说是乐团,倒不如说是太保集团。
某家电视台的深夜节目会提供表演机会给类似这样的业余团体。那种表演低俗至极,根本称不上是音乐,不过是为了节省制作费的烂节目。几乎半裸的小鬼头死命地拨动电吉他,鬼吼鬼叫着没人听得懂的歌词,来观赏录影的女孩子们则披头散发,发疯似地大声尖叫。有时节目还会举办歌唱比赛,选出优胜的队伍。
米乐迷上的就是这样的乐团。我记得那个乐团的成员总共有四人,团长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作词和编曲好像都是他在负责。也就是说,里面稍具音乐素养的只有他而已,其他三人根本是门外汉。他们好像是在俱乐部和酒吧学当酒保而认识的。后来我才知道,其中的两人是曾进过感化院的不良少年。
我在米乐自杀后,不顾那孩子的反对,硬押她上精神病院。米乐的性情阴晴不定,又常做出出轨的行为,我很担心,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样。可是,面对医生的质问,米乐依然三缄其口,什么问题都不愿回答。逼不得已,医生只好在米乐的静脉注射药剂,听说那是一种催眠疗法,藉由这种方法,可以稍加缓解患者的抗拒和沉默。
催眠之后,医生将结果转述给我听,当时我绝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米乐……那个孩子……被那个叫Kathy·Dan的给强暴了,她才国中三年级啊……
根据医生的说法,经过药物注射以后,患者所讲的话未必都是真的,有时也有患者会把妄想当作事实。不过,从米乐自杀前的迹象来看,我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事实。
好不容易踏入思春期的少女,竟然遭遇到如此的痛苦和恐惧。米乐的肉体和心灵被那个男的无情玩弄、蹂躏和伤害。可是,这个国家对这种禽兽不如的恶棍,却以区区未成年的单纯理由,透过简称少年法的少年事件处理法包庇他们,把他们保护得好好的。这个国家简直就是此种罪犯的天堂!
不可原谅。如果那家伙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杀了他!就算得赔上我这条老命也无所谓。Kathy·Dan,这个名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江理子,米乐的秘密我从未跟别人提起,只对你坦白,今后我也不想再说给第三者听了。你身为米乐的母亲,肯定不轻松,但希望你能温柔地守护那孩子的将来。我只能拜托你了……
20
“怎么了?江理子!”忍受不了窒人的沉默,美纪代终于开口了。
“啊,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对了,妈妈,那位段内先生总是一个人到店里来吗?”
“是啊。”
“真奇怪,他不是在电视台工作吗?偶尔也该跟电视台的人或是年轻女艺人来才对。对男人而言,带着名人一起来,不是可以吹嘘一下自己的本事吗?”
“段内先生说他喜欢一个人喝酒。”
“是吗?我刚刚说过,他的名字让我觉得怪怪的。段内敬士倒过来念就是Kathy·Dan。老实说,我去世的丈夫白河有个女儿,叫做米乐……”
“啊,我知道,就是那个想尽办法把你赶出家门,性情古怪,动不动就乱吃飞醋的乖僻继女是吧?”
“那孩子的性格之所以扭曲,全是一个叫做Kathy的男人害的。”
“听说那男的是个音乐家?”
“不过是太保罢了。那个男的在外面也跟人家说自己是大企业老板的儿子,因为父母无法认同他对音乐的理念,所以才跷家,跟同好组了一支乐团。那票人专门找家境富裕的女孩下手,除了米乐之外,还有另外两、三人也惨遭毒手。他们把少女当作玩具蹂躏,之后就以此为要胁,要她们拿钱出来。”
“为什么不报警呢?”
“站在父母的立场,都不愿女儿的丑事张扬出去吧?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只能忍气吞声。而且,一开始是那些女孩主动接近他们的。只要那帮人说:‘我们不过是玩得有点过火。’就完全拿他们无可奈何。像这种罪是属于告诉乃论[注]的,除非是父母或当事人提出告诉,不然连警察也不能插手。就算你把他们送上法庭,对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未成年人,少年法对这些无赖可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些家伙就这样在社会上大摇大摆、横行无阻地出没在青春少女身边。法律是保护恶人的,真是讽刺。你说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注:系指此类犯罪非经由告诉人合法告诉,检察官不得提起公诉,法官不能判罪,例如通奸、相奸、伤害、过失伤害、诽谤、公然侮辱、毁损等都包含在内。]
江理子的话里满是切身之痛。
一边点头一边聆听的美纪代说道:“不过,江理子,这位段内先生没有问题啦。他父亲是企业家,又是电视台的老板,像他这种家世显赫的继承人跟那个Kathy什么的,绝对不一样……”
“妈妈,你认识他的父亲吗?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也就是说,这些全是从段内那里听来的喽?”
“当然啦。如果我们每一个客人都怀疑的话,生意就不用做了。不过,听了你的话之后,我也有点不放心。干脆我调查一下段内先生的工作还有私生活好了。”
“调查?你要找征信社吗?”
“别开玩笑了。”美纪代笑着摇头,“像我们这种经营特种行业的,认识很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这种人很好用,所以平常我们就会给他们钱,请喝免费的酒,跟他们打好关系。就连我们店里要请新的小姐,也会请他们事先去打探,那女孩之前在哪家店上班,有没有养小白脸,或是被包养等等,全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一类人有特殊的联络管道,会互相交换情报,说穿了,他们就是社会底层的秘密侦探。”
“原来你有这么好用的人哪。为求保险,还是请他们调查一下好了。”
“等我回来后,会马上联络他们。不过,我想段内先生应该不至于让我操这份心……江理子,手表的事就拜托了。到时,你就用自己的眼睛亲自检视段内的人品好了。不过,你可不要对他一见钟情,不小心天雷勾动地火,就此看到床上去了。”
笑声还在屋里回荡,美纪代人已走出了房间。
江理子也轻快地在她背后喊着:“好好玩喔,我等你从九州带礼物回来!”
两人离开静冈乡下的小镇,同时来到东京,相知相惜了十五年之久,万万没想到这竟成了她们最后的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