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陆诚昭拨弄的那把。
他坐在窗边执着一本书,细细翻读。
他经常给我一种错觉,好像他是误闯进这里来的。
这土里土气的山寨,只是他人生中的匆匆一瞥。
毕竟,山匪哪有会弹琴的。
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我嗓子难受,还是忍着疼叫他,「陆……」
听闻响动,他急忙朝我的方向看。
一触及到我的目光,最先躲避的反而是他。
陆诚昭走到床边,「还疼吗?」他声音里有一种情绪我听不懂,「小桃说你身上都是淤青。」
旧伤没好,又添了新的。
我太倒霉了。
我叹口气,问他,「我睡了一夜?」
陆诚昭嗯了一声,「还有四天就是你家来送赎金的日子了。你安心养病吧。」
那我还应该感谢他?
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陆诚昭刚刚给我提示了死亡倒计时,我还有四天可活。
这寨子里的人都是魔鬼啊,等我出去了,我第一时间把这山头给炸了。
我把胳膊朝他伸过去,陆诚昭不明就里,双手扶住,「怎么了?」
「你不是说,我拔针就会死吗?我怎么还活着?」
陆诚昭突然变得很窘迫,目光躲闪,「可能是你命大。」
我明白了。
哪有什么拔针立时丧命的说法,他是吓唬我的。
这狗贼居然扎了我两胳膊的针,让我像个傻子似的躺在那里。
「你故意的?」
「我没有,」陆诚昭慌忙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
「我给你施的针都是活血化瘀的,能让你手臂的淤青快点消散。」
「只要悬针一晚就会好的。没想到……」
没想到,我他娘的更严重了!
我但凡能爬起来,我都要咬死他。
「陆诚昭,你怎么赔我?」我哽着嗓子说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惨,「我被你扎针,又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被人欺负……」
「你的良心呢!你半夜的时候睡得着吗!」
「我裙子呢!你看看他把我裙子撕成什么样了!」
眼角适时滴下泪水,我都要为自己鼓掌了,「在这里,我能倚靠的只有你啊。」
陆诚昭托着我胳膊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然后,他从桌上拿来一小碗白粥,舀了一小勺,递到我的嘴边。
「啊——」他说,「吃吧,很香的。」
11
一小碗白粥,他喂得极慢。
有时还贴心地用帕子帮我擦嘴角。
在这个穷得只能吃窝窝头的山寨里,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白米。
吃完之后,他递给我一小罐药膏,「肚子上的伤,你自己涂吧。我出去等着。」
我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我不行,我胳膊疼。」
「那我让小桃来。昨晚就是她帮你上药的。」
「我不,我就要让你涂。」反正我就是不要脸,只有四天的时间了,我得下猛药。
陆诚昭不说话,耳根似乎有点红。
「还是你心有不轨?」我逼问他,「昨晚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陆诚昭的脸也红了,「看了才能施针。况且,在医者眼中,病人从无男女之分,何来不轨之意。」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把被子往下踢了几脚,「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推三阻四不肯帮我涂药?你是不是心中有鬼?」
陆诚昭没话了,他站在那里,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之前的嚣张冷漠全都不见了,看上去傻不拉几的。
我躺着指挥他,「把帐子放下来。」
陆诚昭一惊,「你要做什么?」
我翻个白眼,「青天白日的,我露着肚皮,难道不冷吗!」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身解开床帏。
帐子放下来的那一刻,空气好像都凝滞了。
明媚的阳光只散到了窗口,照不透层叠的帷幔。
一方狭小的空间,瞬时变得幽暗。
可我依然能看清楚陆诚昭的每一个表情,还有他额角慢慢渗出的细汗。
冰凉的药膏点在柔软的肚皮上,一同而来的还有他微微粗粝的指尖。
指腹推着药膏游走,他耐心地涂抹了每一寸肌肤。
慢慢地,我便觉得,陆诚昭的手指不在是那种熟悉的微凉了。
他的指尖也变得热热的,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的嘴角轻轻翘了起来,还是猛药管用啊。
12
中午的时候,院子传来吵闹声。
寨子里粮食不够吃了。
有人提议下山去城里抢粮食,有人拦着不让。
陆诚昭因为照顾我,出去的有些晚了。
两拨人差点动起手来。
一见他出门,都让他这个寨主拿主意。
我隔着竹窗细细辩听。
陆诚昭说:「落草为寇实属无奈,我们打劫富商也只为填饱肚子,从不干杀人越货的行当。」
「如今竟要去城中抢普通百姓的粮食吗?」
有几个汉子反驳,「我们也没说要去抢百姓的。」
「哦?」陆诚昭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凭着咱们的几柄破刀,能敲开官府哪个粮仓的大门?」
人群静默了。
陆诚昭的嗓音又起,「男人有的是力气,把后山的荒地多开垦一块,就能多得一块菜地。」
「身强力壮的,一会跟我进山打猎,哪样不是填饱肚子的办法。」
「都要咂脖了,哪里能等那么久!现在就应该拿屋里那个小娘们去换赎金。」
这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洪威。
一把针扎下去,没把他扎死,真是可惜了。
「我警告你最后一遍。」陆诚昭的声音陡然变得狠绝,即便在仲夏让人昏昏欲睡的暖风中,都能感到彻骨的寒凉,「再碰她一下,我砍断你的手。」
这一刻的感受,该怎样形容呢。
我想笑,又想哭。
在我人生的十八年中,对我如此珍视的人,居然是个山贼。
可我们之间的结局,早就在初见那一刻就注定了。
我不会停留在这里的。
陆诚昭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山大王的。
他的心太软了。心软的人,最后都落不到什么好结局。
不多时,陆诚昭推门进来,拿起墙上挂的乌弓。
临要出门时,他顿住了脚步,又折返回来,「我进山去打猎,你想去吗?」
能走出寨子,我为什么不去!
我麻利地起床,跟在陆诚昭后面。
同行的其他人一看我就皱眉,三三两两地往密林深处走去。
陆诚昭背着箭筒,提着大弓,在离我一步远的前面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惬意过。
八岁以前,我要照看弟弟挑水做饭;八岁以后,我要揣摩人心、察言观色。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留意身边的花花草草。
此刻在这幽静的树林间,倒找回了难得的清净。
陆诚昭也不着急,就地在一旁静静等我。
我问他,「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出来?不怕我跑了。」
陆诚昭别开脸不看我,「昨天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13
有枝叶摩擦晃动的声音,陆诚昭抽箭搭弓一气呵成,射死了一只兔子。
「好厉害!」我大声欢呼。
见我兴奋的模样,陆诚昭也笑了,「你想试试么?」
我为难地看看他的乌弓。
那把弓又大又沉,如果手臂没受伤,我还敢尝试,现在我单臂举都举不起来。
陆诚昭说,「我帮你。」
他将我圈在怀里,右手帮我持弓,左手递过来一支羽箭。
箭翎搭在弦上时,他的下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
亲密的搂抱姿势让我瞬间慌了神。
隔着仲夏轻薄的衣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陆诚昭贴在我后背的胸膛,坚实而有力。
他胸膛下的心跳都乱了,却还压着气息,微微侧了一下头。
嘴唇若有若无的刮了一下我的耳垂,他低声问我,「我跟你的那个情郎……谁更厉害?」
阿弥陀佛!
但凡地上有个洞,我都能钻进去。
陆诚昭不过说了一句话,我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脸上热,心里也热,连手心都出了汗。
乌弓在手中都打滑了,陆诚昭直接用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弓弦拉得越满,陆诚昭身上的肌肉贲的便越紧。
箭尖指向了树下毫无防备的小兔子,他却仍旧不依不饶,「回答我。」
这让我怎么说啊。
我那个情郎,压根就是个假的啊!
我心虚地嗫嚅道,「当然是你厉害」。
陆诚昭就笑。
不过笑的时候他也没松手,帮我射中了树下的兔子。
我挣脱他的怀抱,提起那只兔子往前跑。
我的脸滚烫滚烫的,死山匪头子,美男计太厉害了,我还真有些抵挡不住了。
跑着跑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侧面有东西横冲直撞跑过来,地面都随之震颤。
陆诚昭的弓箭先我一步射过来,扎到了那东西身上。
黑皮獠牙的野猪哀嚎一声,不顾疼痛又朝我逼近。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诚昭将我护在身下,他后背被野猪的獠牙刺穿。
尖而长的獠牙扯出时,又带出一条又深又长的伤痕。
陆诚昭苍白的脸上细汗密布,他疼得微微发抖。
事情只是一瞬间,可对我来说却无比漫长。
漫长到我连陆诚昭脸上的细小毛孔和他竭力隐藏的疼痛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想叫他的名字,他却忍着剧痛将我推进一旁的草坑。
14
野猪皮厚,普通的箭羽很难贯穿,陆诚昭翻身之际抓起乌弓套到了野猪头上,两臂牢牢向上提拽。
野猪呜咽哀嚎,垂死挣扎。
粗壮的四蹄,在林间潮湿的地上刨出一道道深坑。
它的身躯每扭动一次,陆诚昭身上的伤口便涌出一股血流。
我想也不想地爬上来,一把抽出他腰上垂挂的匕首,对着野猪的眼睛扎进去。
抽出来时,一股热流喷到我脸上。
弓弦勒入肉里牵制了它的反抗,我手起刀落,割断了它的气管。
穷凶极恶的野猪,最终成了一滩死肉。
我扶着陆诚昭一步步挪到树下。
见我掉眼泪,陆诚昭笑起来,「快别哭了。你的情郎要是知道你为别的男人流眼泪,他会不会气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说这种话!
我抽泣着,用手去堵他的血。
「我不应该跟你一起来的。」我心口拧着劲儿的疼,「是我拖累了你。」
「其实,我很高兴。」陆诚昭帮我抹去脸上的脏血,「我以为你会跑掉。」
「可你没有。」他在昏倒之前,还在低声呢喃,「你没有……」
寨子里的其他人赶过来,把陆诚昭背上山。
回去的时候,我心里乱七八糟的。
想着要记清下山的路,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地一直望着昏死的陆诚昭。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祈求过上天。
老天爷只会垂怜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让他们富得流油,穿得奢华。
让他们能出门坐轿,有人打伞。
穷人就什么都没有。
他们只能靠着自己微弱的意志力苟延残喘活下去。
这道理,我十年前在陈府的大门口就想明白了。
所以,我从来没求过什么。
我不欠这世道什么,是它欠我的。
小姐就说我性子烈,像一匹野马,从不肯低头。
烈马是要奔跑在草原的,它有壮硕的四肢,油亮的皮毛,还有不拘于室的心。
草原的罡风吹过,它能逆风而上;骄阳烈日下,也会自由奔跑。
烈马拥有的一切,我都没有。
我只不过是冒名顶替陈家二小姐的丫鬟罢了。
我知道自己不配被称为烈马,我当烈马踢下的一株杂草就好了。
哪怕大风压过来,我也能找准时机反抽回去。
可此时,我坐在床边守着陆诚昭,却软了腰杆。
我双手合十祈求上天,能够让床上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活过来。
16
陆诚昭一直在发高烧。
寨子里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大夫,之前的小病小伤都是陆诚昭在诊治。
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他了,却没人管了。
他才昏迷了三天,寨子里的人神情都变得异样了。
洪威当日被我扎出的伤口结了疤,冷眼看去,狰狞无比。
他身边最近总围着几个壮汉,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同意去城里抢百姓银粮的人越来越少了。
野猪吃没了,他们又不会打猎,赞同去抢其他贫苦人是迟早的事。
我把自己和陆诚昭锁在房间里。
用桌子抵住了房门,用床幔缠住了窗户。
我像做了一个茧,里面只有我跟陆诚昭。
每天晚上,都有人拍房门,我不知道他是谁。
有时他会说一些浑话,有时只是淫笑。
我吓得瑟瑟发抖,躲到了陆诚昭木床的最里侧。
我叫他的名字,他有时会轻微地转动两下眼珠,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我缩在陆诚昭的怀里想,真是倒霉啊。
我最讨厌做选择了。
明天就是寨子里的人认为能收到赎金的日子了,可是他们收不到。
到时候,洪威会第一个拿刀砍我。
我也三天没吃饭了,好像也快饿死了。
又是两种死法摆在我面前。
哪个都不好过。
不过我这个人还挺乐观,总能在悲惨的时候,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
比如我跟陆诚昭的第一次见面,哪里又能想得到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我学着他当时的样子,去捏他的下颌。
陆诚昭比我想象中还要瘦,脸上颌骨分明,摸起来还挺滑的。
我拿腔拿调地学他说话。
「陆诚昭?」
「就是那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陆诚昭?」
「你称王称霸了十几年,今天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哼,还问我要把你怎么样?」
「对你陆诚昭,当然是要先奸后杀啊。」
我扬颈暗笑。
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你倒是快点醒啊,再不醒,我就真的要被先奸后杀了。」
「我就相中你了,得你亲自来。」
我默默擦眼泪,听得黑暗中幽幽传来人声,「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一惊,下意识地要抬头看他,却被陆诚昭虚虚地抱进了怀里。
他的怀里好静啊,不再是铿锵有力的心跳,反而像冬夜过后的一场大雪,酷寒而了无生机。
他迷迷糊糊地问我,「你这话……算、算数么?」
「算数的。」我哽咽着点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一定不反悔。」
头顶传来微弱的浅笑声,「你就是一个小骗子。」
17
从我们见面起,一直到现在,我都在骗他。
我不介意他这样说我,「其实,我……」
陆诚昭半抱着我,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你根本就不是陈家二小姐,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很多次啊——」陆诚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次,是你坐在我脚边啃窝窝头。」
「腮帮子里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了。陈家的二小姐怎么会吃窝头吃得这么香呢。」
我太羞愧了,我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早就露馅了。
「还有,陈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陆诚昭笑得促狭,「可你弹琴……」
我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
笑闹一阵,陆诚昭才接着说,「所以,我派人去陈家附近打听,才知道,跟小姐一起跑掉的,还有一个叫云香的丫鬟。」
「你的名字是云香,对么?」陆诚昭用下巴轻轻蹭着我的额角,「你怎么这么傻,替别人送死。」
我问他,「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我呢?你们得不到黄金了。」
陆诚昭道,「因为你太傻了,傻得让我都不忍心了。」
「我是傻,」我闷闷地揪着帐子上的流苏,「就因为你会弹琴,会医术,就喜欢上你了。」
陆诚昭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懂,似欢喜,又似痛苦。
他就这么定定看着我,半晌,才轻声说,「你应该走了,离开这个破地方。下了山往北走,就能走到官道上,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好,趁着现在没人看守,我们偷偷下山。」我扶他起床,「离开这个破地方。」
他不肯下床,也不再看我,他的声音哑哑的,「或者你往南走,不出两天,就能走到泰安城。去找你的贾情郎。」
「你呢?」我问他。
「陆家获罪,我能侥幸逃命,已经是苍天垂怜了。我的磨难,不需要你跟我一起背负。」
是啊。
他受了很重的伤,走到哪里都是拖累。
十天期限将满,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我是应该离开。
只要下了山,我想走去哪里都是自由的。
我不需要再提心吊胆地生活。
也不用在山寨里吃烂菜叶。
凭我一贯的机敏和聪慧,我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扎根,过上属于我自己的日子。
不用再伺候人了,也不用再委曲求全。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18
先前我就说过。
人不可貌相。
像我这样朴实的人,也是藏着私心的。
短暂相处生出的些许情谊永远比不过自由和生命。
每人都要为自己考虑,这道理是我十八年来刻进骨子里的信条。
我揩干眼泪看向他。
陆诚昭笑了,带着些释然,还有些遗憾。
他硬撑着力气把木床推到了一边。
床下,竟然有一条狭小漆黑的地道!地道蜿蜒向下,看样子是通向山外。
我又惊又喜。难怪陆诚昭这么自信地说让我走,原来还有这种机关!
陆诚昭把古琴递给我,又摘下腰间的小匕首。
他说,「给你路上防身吧。回头或卖或当,随你心意。」
「不过你记着,等我伤养好了,我就去抢你的状元相公。万一那天我不高兴,就连你一道抢了。」
说完,他用力将我推入地道。
我踉跄倒地,往前看,地道里一片漆黑。往后看,陆诚昭房间里灯火幽微。
我咬咬牙,将那灯火甩在脑后,摸索着往前走。
前面是自由,是我向往了十八年的自由。
只要我向前走,就能甩掉被我丢弃的良心和不安。
陆诚昭已经被我抛在了后面。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也听不见他叫我的名字。
我终于逃离这个阴暗的地方了。
我站在山脚下,山间岚风四起,寂静无语的夜空下,只有我悄悄哭泣。
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冷硬的心突然疼痛起来。
陆诚昭给我的东西能值几两碎银子啊?
姑奶奶我看不上。
我就看上他了。
死也要死在一块!
我沿着密道往回跑。
我祈求上天,能够让时间过得慢一点。
让那个绝望无助的男人能够再多支撑一会。
我想起二小姐在月下给我读过的每一首情诗。
在那些温柔缱绻,缠绵悱恻的诗句里,我也曾幻想过自己夫君的模样。
可到了这一刻,他们都变成了陆诚昭。
那个嘴上讨人嫌,实则在默默为我做着一切的陆诚昭。
他就是我的意中人。
19
一双大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的四肢完全被固定住,无法挣扎分毫。
越过斑驳树影,我看见二小姐出现在我眼前。
我以为我眼花了,可她清楚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云香,别叫,是我来救你了。」
按压我的几个人将我扶正站好,王生解释道,「这几位都是来帮忙的好汉。」
「我与婉茹害怕暴露身份,不敢去官府求助,又不能回陈府,求助无门的时候,是他们伸出援手。」
原来命运对我是有馈赠的啊。
它在我遭受苦难的时候,静默地记下所有。
在我真正需要的时候,以百倍千倍还我。
我钻密道的时候,就在想,老天爷不欠我什么了。
它给了我极好的主子,也给了我极好的夫婿。
我再也不诅咒老天爷了。
密道尽头微微闪着光亮,是庭院中火把透过窗棂映射进来的。
外面人声嘈杂,属洪威叫得最响。
「陆诚昭八成是死了,你们一起跟我把小娘们抓出来。」
「爽完了,送到陈家拿金子,下辈子吃穿不愁!」
没有人制止,也没有人反驳……
甚至有人还说,「其实,陆诚昭也是官府要抓的逃犯。」
「他如果还能喘气,就有不少赏金可拿。」
「如果死了,也能换回来一半的银子啊。」
人群沸腾了,拍打脆弱不堪的房门。
我探头上去,只看到陆诚昭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我的手帕。
他好似听不到外面的纷扰一样,看着我离开的洞口。
他是在追忆吗?
可短短十天的相处,实在没有太多美好的记忆用来回味。
也可能,他是在等。
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姑娘。
看见我,陆诚昭哑然失笑。
那抹笑容,像是穿越了无尽的愁苦和思念,在黑夜中悄然绽放。
我扑过去抱住他,「陆诚昭,你敢不敢娶我?」
陆诚昭把我扣进怀里,「你的情郎是不是假的?你为什么回来找我?」
「你别管我为什么回来,我就问你到底娶不娶我?」
陆诚昭的笑容比夏天的阳光还要灿烂:「娶啊!」
我们从密道逃出来,坐着早就备好的马车。
我远眺山顶,那里腾起冲天火光。
陆诚昭的家没了,可他有了我。
我也不再羡慕二小姐了,因为我有了一个他。
我们在夺目的火光中,开始新的旅程。
我跟陆诚昭商量好,等他的伤养好了,就潜回寨子里,把小桃接出来。
我有了夫君,有了小姐,还会有一个妹妹。
老天爷对我,真的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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