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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气动了动头,要笑不笑地说一句:“看嘛,”抄着手站在我的面前,他还带着一种类似傲慢或轻蔑的眼光在打量我。
“像不像?”朋友还在追问。
“真像!不过我觉得……”
“真像”两个字就使他满意了,他似乎没有听见下面的“不过……”这半句话,他马上伸出左手对儿子说:“小虎,过来,你妈给你留得有辣子酱,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现在很饱。今晚上‘宵夜’罢。”孩子跑到父亲身边,拉着父亲的手撒娇地要求:“爹,我今天跟表哥他们打扑克,输了四百五十块钱,你还我。”
“好,等一会儿你在你妈那儿拿五百块钱,”这位父亲爽快地一口答应了。“我问你,你在外婆家吃的什么菜?”
“妈,你等一会儿要给我啊,”孩子不回答父亲的问话,却侧过头去对他后母笑了笑,这一声“妈”叫得亲热多了。
“我回去就拿给你。你爹在跟你讲话。等一下你陪我一块儿进去,我要看着你换了衣服温习功课,”他后母温和地带笑说。
“是,”孩子不高兴地答应一声,他眼睛一眨,下嘴唇往右边一歪。这种表情,我先前在比较他们父子的面貌时就已经看到了。由于这种表情,拿整个脸来说,儿子实在不像父亲。
朋友太太看见小虎的这种表情,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眼里却似乎含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愁。但是等我注意地看她的时候,她正在愉快地跟她的丈夫讲话,我在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类似哀愁的表情了。
姚太太带着小虎先走了。我和老姚吃完饭,又谈了好久的闲话,现在他不再发牢骚,却只谈他的太太和儿子的好处。我知道他和这个太太结婚三年多还没有生小孩。头一个太太留下一儿一女,但是女儿在母亲去世后两个月也跟着死了。
这一夜我睡在空阔的大客厅里。风吹着门响,树叶下落,鸟在枝上扑翅,沙石在空中飞舞。我并不害怕。可是我没有习惯这个环境,我不能安静地闭上眼睛。
我想着我那个朋友同他的太太和小孩的事情,我也想着杨家小孩的事情。我想了许久。我还把那两个小孩比较一下。我又想着姚太太的家庭生活是不是像她的丈夫所说的那么幸福。我越想越睡不着。后来我烦躁起来,骂着自己道:“你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用不着你耽心!你好好地睡罢。”
可是在窗外黑夜已经开始褪色,小鸟吵架似地在树上和檐上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