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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心醒来了。
这一天的醒来和平常的不同。他睁开眼睛就感到绝大的惊奇。他睡在柔软的钢丝床上,而且在一个华美的房间里。这房间,他是看见过的,但现在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底家里。奇怪,今天他底脑筋也不大灵活了!
这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屋顶上几只麻雀在吱噪吱噪地叫着。空气温和,四周清静,只偶尔远远地传来一阵汽车或电车底声音。这究竟是谁底家里呢?他又何以会睡在这里呢?人很疲倦,似乎连思想力也没有了。他也不去想什么,依旧把眼睛闭着。迷迷糊糊的,又过了一刻。忽然他听见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知道一个人走进房里来了。他微微睁开眼睛,他几乎要叫出声来。
进来的是一个白衣女郎。他认识她,她就是李静淑,他很奇怪,要看她做些什么,便装着熟睡的样子;但并未把眼睛完全闭上,还可以看见她底动作。她走近床前,把她底右手放在他底额上(他底心猛然跳了一下,但他没有做声。这是多么温软的手啊,而且又是第一次)。她抽回她底手,在自己底额上摸一下,又轻轻地把那只手放在他底额上再按一下。她底脸上顿时现出安慰和欣喜的颜色。她于是悄悄地走到窗前,在一把藤椅上坐下。
杜大心明白了。这是李冷底家,这个房间就是从前李冷底父亲偶尔来上海的时候住的地方。但为什么他睡在这里,又怎样会睡在这里呢?他还是不明白。他又似睡非睡地过了一刻,因为他太疲倦了。
又一阵脚步声,把他惊醒了。他立刻分辨出这是李冷底脚步声。进来的果然是李冷。
“他还没有醒来?”李冷问道。
“轻声点,他还没有醒过,”这是李静淑底低声的回答。“他睡得很好,头也不发烧了,大概没有事了。……我们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一刻,他一定太劳苦了。……他那样拚命地工作,简直是在自杀!”
“他这人真固执,拚命把自己摧残到这个样子!”
“大概因为他有那颗热烈的心。他本来也可以和我们一样地生活的,……想到这一点又使我们觉得羞愧。……不过看见这样的人一天一天地衰弱下去,又叫人不得不伤心……”李静淑底话中微带凄楚。
“我想他底病根还是在那个‘憎’字……”
“我也是这样想。……我要医治他这个病。我看,非把他底病根除去,他底身体不会好起来的……”
李冷并没有回答。然而杜大心忍耐不住了。他故意咳一声嗽,然后掀起被,睁开眼睛,表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