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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夏天的时候,我与阿尔巴尼亚作家卡塔雷尔在意大利的都灵相遇,我们坐在都灵的剧场餐厅里通过翻译聊着,不通过翻译吃着喝着。这时的卡塔雷尔已经侨居法国,应该是阿尔巴尼亚裔法国作家了。九十年代初,作家出版社出版过他的一部小说《亡军的将领》,我碰巧读过这部小说。他可能是阿尔巴尼亚当今最重要的作家,像其他流亡西方的东欧作家那样,他曾经不能回到自己的祖国。我们见面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只要他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去了。不过他告诉我,他回去的次数并不多。原因是他每次回到阿尔巴尼亚都觉得很累,他说只要他一回去,他在地拉那的家就会像个酒吧一样热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会去访问他,最少的时候也会有二十多人。
因为中国和阿尔巴尼亚曾经有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友谊,我与卡塔雷尔聊天时都显得很兴奋,我提到了霍查和谢胡,他提到了毛泽东和周恩来,这四位当年的国家领导人的名字在我们的谈话里频繁出现。卡塔雷尔在“文革”时访问过中国,他在说到毛泽东和周恩来时,是极其准确的中文发音。我们就像是两个追星族在议论四个摇滚巨星的名字一样兴高采烈。当时一位意大利的文学批评家总想插进来和我们一起聊天,可是他没有我们的经历,他就进入不了我们的谈话。他一会儿批评我们中国法律制度里的死刑,想把我拉过去,我没理他;他一会儿又提到了科索沃的问题,他激动地指责塞族人是如何迫害阿族人,他以为身为阿族的卡塔雷尔一定会跟着他激动,可是卡塔雷尔正和我一起在回忆里激动,我们都顾不上他。
后来我们谈到了文学,我们说到了德国作家西格弗里德·伦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起的,可能是我们共同喜爱伦茨的小说《德语课》。这部可以被解释为反法西斯的小说,也就可以在当时的社会主义国家出版。
卡塔雷尔说了一个他的《德语课》的故事。前面提到的《亡军的将领》,这是卡塔雷尔的重要作品。他告诉我,他在写完这部书的时候,无法在阿尔巴尼亚出版,他想让这本书偷渡到西方去出版。他的方法十分巧妙,就是将书藏在书里偷渡出去。他委托朋友在印刷厂首先排版印刷出来,发行量当然只有一册,然后他将《德语课》的封面小心撕下来,再粘贴上去,成为《亡军的将领》的封面。就这样德国人伦茨帮助了阿尔巴尼亚人卡塔雷尔,这部挂羊头卖狗肉的书顺利地混过了海关的检查,去了法国和其他更多的国家,后来也来到了中国。
我说了一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