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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街道平时本来是很清静的,但现在忽然热闹起来了,街中聚集了一大群人,有着各样的身材,各样的衣服,和各样的面孔,层层密密地围成一个大圈子,站在后面的人都伸出颈项,好象要尽力使他们底身体立刻长高几尺,好看见前面的景象;而侥幸得站在前面的人又似乎拚命要扩大自己底身体,害怕他们看见的景象被后面的人偷看去了一般。在这样你推我、我挤你的竞争中,又夹杂着从许多人口里吐出来的话,这街道确实是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大学生李冷偶然从这街道经过。热闹的景象引诱他挨近了这人群,而且居然在密层层的人堆中分开一条小道,挤进去了。旁边一个肥胖的商人几乎被他推倒,那人立定了身子,怒目看他,但他并没有注意。他是挤进去,达到前一排了。他才知道人群所注意的乃是一辆黑色汽车,旁边躺着一个似人非人的生物。然而现在他是死了,死得象一块石头,硬硬的,冷冰冰的,但也是血淋淋的,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他底头被轧碎了,脑浆淌出来。他底褴褛的衣服裹着枯瘦的身体,上面涂满了血迹和污泥。单从服装看来,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他底生命之价值也就被估定了。汽车上除了汽车夫而外,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圆圆的紫色脸上留着几根黑须。他戴着博士帽,穿着一件华丝葛狐皮袍子,外面罩着一件青色马褂。傍着他而坐的是一个时髦女人,穿天蓝色旗袍,罩上一件深绿色的长马甲;压着她底浓黑的短发的绛色帽子上站着一只绿绒的鹦鹉。她底脸的确是美丽的。她底一对灵活的眼睛更美丽。但从那里面李冷看出了一种非常的表情:这并不是怜悯,而是畏惧。
那个男子伸出头和站在车外的警察说话,警察对他的态度是很恭谨的。来迟的李冷所听见的已是他们底谈话底最后几句了。
“你把汽车号码记下来……有什么事……到我底公馆里去说,”那男子昂然说,好象十分不在意的样子。
“是……是……不过……不过……”警察笑容可掬地回答。
“这东西吗?”那男子轻蔑地指着地上的死尸,打断了警察底话。“你把他搬开就是了,……我现在有要紧事情……”他说着在怀里摸出一个皮夹来,从许多钞票中取出一张拾元的钞票交给警察。“你去叫部车子来把他搬开。”
警察接了钱,恭敬地行了礼,在人丛中挤开一条路扬长地去了。
“这东西?你不如叫他做狗还好些!”一个人愤愤地低声说。这句话冷冷的,冷得象雪风一般的,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