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后赐婚的姻缘后,更是被人称为天上神仙转世。
不然她怎么长得又好看,还有福气得很。
人家都不是刻意牵线,只是点出世上命定姻缘而已。
别问流言为什么这样离谱。
反正她都习惯了。
可她没想到,怎么章公子也来啊。
“帮他看,帮他赶紧定个好人家。”李书生凑过来,“我还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许小妹想瞪他,可对方故意露出好看的侧脸,让她只好道:“你可别说了。”
章公子生无可恋,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悄悄翻个白眼,无奈道:“若非婚事实在不顺,我也不会盲信这些。”
与其说信传言,不如说他相亲相到无奈了,这才来西市小红娘这碰碰运气。
没想到路上偶遇许家妹妹,又在店里看到李书生。
经过这点时间,章公子对之前的事已经放下。
知道许家妹妹有了好归宿,他虽有不舍却不会死缠烂打,所以专心去见其他人家。
每一家他都诚心相见,却总是遇到各种问题。
还是奇奇怪怪的问题。
“遇到什么事了啊。”苏茵茵悄悄从桌子旁拿来瓜子点心,分给大家。
一群人磕着瓜子听章公子讲他最近的经历。
苏娘子路过的时候,差点把他们这一桌赶到家里玩。
店面本来就小,怎么还凑这么多人。
没一会,苏娘子也加入嗑瓜子的行列,反正没客人,听章公子讲的事还挺有意思?
章公子隐下各家的名字,确定不暴露对方,不过越讲越生无可恋。
“中举之后,来议亲的人家不少,但合适的并不多。”
“其中一家双方谈的都很好,可没到半个月,她老家来了个表哥,还拿出当年的婚约。”
“对方赔了不少礼物作为歉意。”
苏茵茵总结了一下。
有谈到一半,发现女孩家要私奔的。
还有没见面呢,对方婚事临时定下了。
再有什么见面当日马匹拉肚子,他没到场,事情吹了的。
如果说这些还不够离谱。
那双方家长,孩子,全都互相看中后。
吏部调令下来,对方主君外放肥差,举家要离京的。
一离京就是许多年,他家不舍得女儿远嫁,所以准备到当地再说。
这种事找谁说理啊。
如果再加上前面跟许家的经历。
章公子议亲发生的意外,还真是五花八门。
如果不了解他的人,定然会猜测是他的问题。
可苏茵茵跟章公子接触过几次,还知道章家在许家婚事上的正派,知道定然不是他的原因。
面对许家这样的情况,他家都能坚持想法,事后真心为许姐姐祝福,真不是糟心人家。
那他经历的这些事,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倒霉。
纯粹的倒霉。
一桌人想笑不敢笑,还是章公子摊摊手:“笑吧,我家里都在笑呢。”
苏茵茵头埋在哥哥肩膀,确实有点好笑。
但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才好啊,她也不知道哎。
第36章
章公子婚事不顺,家里也无能为力。
家里人都心里犯嘀咕,是不是今年不太顺,要不然去拜拜神仙。
家里人去道观,他就来了慧女点心。
听了这些事,李书生都拍拍章公子肩膀:“时候未到,别着急。”
章公子好脾气笑笑,谢了谢李书生。
找人说了此事,章公子心里反而开怀了,笑道:“算了,还不如好好准备明年会试,会试之后再说吧。”
章公子今年考了二甲二十七名,也是新晋的举人。
会试在明年四月份,确实没多久了。
他看向苏显手里的书,也帮着点评。
他讲的深入浅出,虽说举人名次没有李书生高,反而更适合苏显。
李书生摸摸鼻子,算是服气了。
到苏显这,他最近文章拿到私塾,夫子直夸道:“最近进步极大。”
进士夫子想说童试有望,但又不好直接讲,虽不怕苏显得意,但怕给他压力。
这孩子果然聪明。
若能十二岁中秀才,那他这私塾,也算有光。
苏显心道,私塾里有夫子,黄秀才。
家里有李书生,章公子。
一进士,两举人,一秀才。
他要是再不进步,那才奇怪。
而这些人愿意教自己,大部分都因为妹妹。
若无妹妹的关系,哪有这样好的学习机会。
为了妹妹,他也要加倍努力才行。
十月中旬,汴京下了第一场大雪,兵马司考核成绩也出来了。
苏鸿苏副使,考核成绩,上上。
由指挥使上报吏部,兵部,升为正七品官职。
苏副使长舒口气,整个人精神奕奕。
正七品!
虽说在汴京还是微末小官,但总算进了一步。
同僚连连恭喜,整个火禁司都明白,只要苏副使没有行差大错,再过两年便是火禁司的指挥使。
“恭喜苏副使。”
“不愧是苏副使,平日里勤勉有功,考核果然为上上。”
“以后可要多照顾兄弟们啊。”
“哈哈,就知道你可以!”
“还要等吏部文书,现在做不得数。”苏副使虽然高兴,却也谦逊道。
指挥使摸摸白胡子,让大家赶紧散了。
虽说此事基本板上钉钉,但不到最后,还是别太高兴,省得惹人嫉妒。
正式的任命要等吏部那边出。
年底各项事杂,估计要等腊月。
腊月发文书,明年正式升职,这也很合理。
在兵马司不能太高兴,关起门,苏家人自己先小小庆贺。
旁的不说,单是考核上上,已经很好了!
苏茵茵此刻也在厨房里,小小的娃娃手里拿着面团,将揉好的面轻轻擀开,再用小手揪成一团一团,扯成面片。
薄而软的面片放入沸羊汤中,立刻便熟了。
一碗香喷喷的羊汤面片做好,香得让人直迷糊。
苏茵茵擦擦小手,惊喜道:“娘,你先尝尝。”
好久没做了,没想到依旧不错嘛。
苏娘子惊讶之余,又忍不住骄傲。
她女儿做什么都厉害。
在羊汤里放了些牛奶,竟然让汤底更鲜,这也太聪明了。
苏娘子吃了一小碗,赞叹道:“好吃。”
女儿说想给爹爹做吃食庆祝时,她还有点担心,所以女儿说她来做。
没想到出来的羊汤面片竟然这样好吃。
苏副使苏显过来端饭菜的时候,猛地闻到里面的香味,更为惊讶,下意识道:“慧娘,你做的饭食越来越香了。”
“是女儿做的,面片全都是她亲自擀的。”苏娘子用让他们都尝尝。
这一尝不得了,一家人围着灶台,就把面片吃了个干净。
“好吃。”
“羊汤的滋味更好了。”
“香啊。”
苏茵茵也满足眯眼。
好吃!
面片好,羊汤也好。
看来手艺没丢。
那她就可以给原锐做一顿饭啦。
就当是她送的生辰礼物。
希望他能多用一些,不要那么瘦了。
苏副使还不知道,他闺女给他做吃食,是为了试试手艺。
因为原锐生辰快到,她也要出发了。
原锐家早早安排了马车仆从,都是苏茵茵见过的人,很是熟悉。
但女儿头一次出远门,苏家人肯定不放心,苏副使甚至打算请假跟着。
苏娘子反而走不开,年前预定喜饼的人多,她也提前招了帮工,不好让大家空等着。
苏显也想前去,他年后就要考试,谁都不准他离京。
最后反而是兵马司的一桩差事解决这个难题。
宁郡王有封信件要送,那地方正好是原锐家别院附近的庄子上。
苏副使干脆让熟悉的属下丁鹏正前去,正好陪着女儿,来回五天时间,刚刚好。
丁鹏正欣然领命,拍着胸脯道:“苏副使,交给我绝对放心。”
虽说如此,大家该担心还是担心。
女儿头一次出远门啊。
还是头一次离家,怎么想都难受。
特别是苏娘子,女儿同她商议此事时,她还没察觉什么,到现在却万般不舍。
可她知道,女儿拿定主意便不会改变。
而且别看她年纪小,却从不喜欢欠人情。
再小的时候,便是她跟相公为女儿多做什么,女儿都会愧疚不安,何况好朋友之前为了她生辰特意赶回来。
为了回报这份好意,她也愿意冒着风雪前去。
“我的宝宝,怎么这样好。”苏娘子搂着女儿,轻声道,“早去早回。”
苏茵茵认真点头。
肯定的。
她给原锐过完生辰就回来!
十月二十六,苏茵茵坐着原锐家的马车出京,旁边还有骑马的丁鹏正,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全都是原锐家人送的生辰礼。
丁鹏正看着原锐家的家丁,总觉得这些人比他出身行伍的身体都好,个头还壮。
能雇起这样家丁的人户,身份定然不俗。
马车里面,仆从郭展把早就准备好的暖炉放在茵茵姑娘身边,并道:“这个位置可以伸展出来,软和得很,您要是困了,直接在这睡觉即可。”
这马车看着不算大,是为了密封暖和考量。
而且里面有张小床,小孩子睡肯定没问题,两边甚至有围栏,绝对安全舒适。
宫里能工巧匠制作的马车,肯定没话说。
苏茵茵都做好吃苦的准备,却没想到原锐家准备了这样好的马车。
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
苏茵茵倒是不觉得辛苦,还让丁大哥坐马车里歇会。
丁鹏正忍不住问仆从郭展:“你家老爷到底什么身份,方才休息时同家丁交手,我竟然打不过。”
郭展心道,这都是宫中最厉害的御林军,都是各家族里极优秀的子弟,家学渊源,打不过很正常。
至于老爷的身份,他不敢说啊。
郭展只道:“家里是有些体面,这些家丁也都是家生子,为了茵茵姑娘,特意选来的。”
这简直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根本没回答什么啊。
丁鹏正并非追根到底的人,故而不会再问。
同样的对话,京城也在发生。
苏娘子还好些,她最近特别忙,喜饼一单一单的出去,带着娘子们各处送货。
还有一些人户提前预定年节的点心,忙得不行,反而把女儿的事暂时放在脑后。
苏副使每次巡逻回兵马司,总是要担心一阵。
这会遇到宁郡王,实在没忍住道:“宁郡王,那原家是什么身份,您知道吗。”
整个汴京,他没听过姓原的门第。
之前并不在意这些,反正是小孩子们的交际。
这会问门第,也不是想攀附,是担心自家闺女啊。
宁郡王含糊其辞,只道:“放心吧,他家绝对没问题。”
说罢,为了安苏副使的心,又道:“我们还算亲戚呢,他家爹娘都是好人。”
亲戚?
宁郡王是皇室远亲。
原锐家也是?
这就是汴京吗,随便一个人都这样厉害。
众人疑惑中,十月二十八傍晚,苏茵茵已经到了温泉别院。
刚靠近,就能感受到此地的不同,外面漫天大雪,里面甚至能看到一丝绿意。
丁鹏正去隔壁庄子送信,郭展带着苏茵茵进门。
一路走来仆从守卫并不算多,但个个身材魁梧,不过面上却温和有礼,虽奇怪这小娃娃是谁,却也不会多问。
苏茵茵下马车时已经是傍晚,她直接道:“带我去厨房吧。”
她还要做生辰礼物呢。
需要的食材郭展已经准备好了。
苏茵茵原本的打算,是她到了别院附近再买,可此事被仆从包揽,绝对不会让她费心。
苏茵茵甚至叹气。
给原锐生辰礼,礼物原料都是对方备下。
总觉得她的回礼好像不够啊。
这么想着,做吃食的时候,显然更加用心。
温泉别院主院内,温暖的汤池旁的屋子不需炭火,人也能自如活动,身上穿的衣服犹如春季。
今日已经八岁的李锐渊握着毛笔,正在写太傅留下的课业。
太傅说什么,今年乡试放假那么多日,他出京几个月,接下来还有会试要忙。
所以干脆多留点课业,不能闲着。
李锐渊觉得,太傅是不是有些放飞,之前可不敢这样直白对他讲话,总担心他身体不好,不能劳累。
最近两年大有一种,我知道你能行,所以多写点的感觉。
李锐渊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但还是冷笑一声。
他出京三个月,不是三年,哪有那么多课业可写!
冷着脸的小娃娃笔下未停,过了会问道:“郭展没回来吗。”
按理说他应当带着茵茵的信回来了。
手下连忙道:“回了,但听说临时有事,去了厨房。”
厨房?
母后让他带了什么吃食吗。
李锐渊垂眼。
不论什么食物,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先把信取过来。”
看着茵茵的信,他能多用几口饭。
过了片刻,手下才犹豫道:“郭公公说,这次没有信。”
没有信?
李锐渊停笔,抬头看向手下,又看夜色低沉,微微闭上眼。
没有就没有吧,他写就好。
说话间,郭展急匆匆跑过来,连连请罪。
他方才急着送茵茵姑娘去厨房,把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大臣们送的生辰礼给忘了。
若殿下在京城,便是不开大宴,也有宫中小宴,皇上近臣肯定会送礼。
如今虽无宴,但这些礼节不能说。
再说还有帝后亲自准备的礼物,都是难得的珍品。
两马车礼物放在侧殿,郭展只取了帝后送来的,是两件薄如蝉翼的衣裳,看似单薄,实际摸上去温软得厉害。
“皇后娘娘说,这种衣料冬日极暖,便是雪地里也能御寒。”
总之十分难得,便是皇上皇后也只得了这么多,做成两身衣服。
一身给殿下,另一身是给苏茵茵的。
另外还有两块暖玉,放在手中冬暖夏凉,十分罕见,同样是给两个人。
帝后两人虽不能来,却早就精心备下礼物。
李锐渊眼里闪过温暖,谢过父皇母后,对两块玉石爱不释手,有心想让人送到汴京,又想亲自交给小宝宝。
一股清淡的羊肉香味飘来,李锐渊下意识看向门外,却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苏茵茵换了身衣裳,身后的人帮她提着食盒,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天,就没见过这样会做菜的小娃娃。
本以为这小娃娃随便弄出个菜品就很厉害了,谁料做出来这样香的面。
苏茵茵进到厨房,便立刻动手,跟她猜测的差不多,厨房里有羊肉高汤,省了很多事。
如今天冷,不少人家都会煨高汤备着,随时都能用。
剩下的便是她自己动手了。
准备好的新鲜羊肉刚拿到手,苏茵茵就道:“好好的羊。”
拿着不粘手,色泽光滑,而且膻味不重。
这明显不是本地羊,像是有名的滩羊。
知道原锐家厉害,却没想厨房随时备着的都是滩羊。
即使这样,苏茵茵还是小心去味,绝对只保留鲜美。
厨房众人看她小小的个子,做事却很熟练,就连和面的时候,都知道先尝尝不同面的区别,随后选了最适合和面的。
这一看就在厨房久了的。
苏茵茵只是习惯性这样做,她进入状态后,基本不管别人怎么看。
那边鲜羊肉下锅,用胡椒等物入味,再用葱油调香,最后高汤,牛奶增香。
和面,揉面,扯成薄而透亮却不破的面片,立刻用高汤煮熟。
这样的一碗面,最后只有淡淡的羊肉香味,仔细闻的话,能发现葱油胡椒的复杂味道。
而这些,统统被柔软好消化的面片浸透。
厨房里都是咽口水的声音。
用了那样多调料,做出来的味道却是透亮的清爽的。
这,这要不是下料极为精准,调配的极好,根本不会达到这种效果。
“是天赋,这种手法,已经是天赋了。”
苏茵茵走后,大厨直接道。
御膳房调拨的大厨都这样讲,可见她的本事。
苏茵茵如今第二次做羊汤面片,已经驾轻就熟,她让人帮忙盛在保温的碗中,再装进食盒,去找原锐。
她年纪还是太小了,做一份面都这样累。
哎,等她长大了,一桌子席面都不是问题!
“茵茵。”李锐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李锐渊根本不敢挪眼,生怕自己看错。
苏茵茵开心笑道:“给你过生辰啊。”
“生日快乐!”
苏茵茵学着原锐给她送礼物的模样,对他道:“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苏茵茵很有些紧张。
当时原锐送她的是,那样好看贵重的小蝴蝶,她送的是一碗面,会不会不太好。
原锐看看食盒,又看看紧张的小宝宝,嘴角忍不住翘起,并道:“不管是什么都喜欢。”
随着而来的羊汤香味本以为已经够让人垂涎。
等食盒打开,众人齐刷刷咽口水,才知道这碗面到底有多好吃。
真香啊。
明明是一样的食材,怎么这碗面香的与众不同。
苏茵茵解释道:“我给你做的,希望新的一年里,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这就是她的愿望。
希望小伙伴越来越好,不再被吃饭困扰。
李锐渊眼睛微垂,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小的孩子又往前走两步,抱住小宝宝:“好,我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啊。
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苏茵茵没能解释,拍拍原锐后背:“好啦,吃饭吧?我坐了两日马车呢。”
李锐渊抱得更紧了。
那么冷的天,小宝宝还过来,这礼物更加珍贵了。
她这么小,还给他自己做吃食。
自己要是不怕冷,不畏惧吃饭,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对不起,让你这么累。”
苏茵茵歪头:“这都哪跟哪啊,给你过生辰,这是应该的呀。”
李锐渊被小宝宝牵着往前走,面已经盛出来,厨房也把今晚其他菜端上来。
今日是太子殿下生辰,准备的菜色本就丰富。
暖和的内殿里点起蜡烛,灯火通明。
两个小朋友开始吃晚饭。
李锐渊第一口吃的,肯定苏茵茵做的羊汤面片。
柔软的面片放在嘴里,不用怎么嚼便吃了下去,连带着汤汁的鲜美,羊肉的香味。
李锐渊好像找到很久之前吃饭的感觉。
三岁之前,糖是甜的,菜是有滋味的,所有的味觉似乎又回来了。
面的香味压住他心里很多很多东西,不多时,竟然把一碗面吃完。
仆从们喜极而泣,恨不得把这消息赶紧报给皇上皇后。
苏茵茵却阻止他用第二碗:“慢慢来,吃了积食。”
李锐渊看向她,认真点头,他听小宝宝的。
晚上,苏茵茵本想跟原锐多说会话,她也很开心原锐喜欢这份礼物,但她舟车劳顿,在软塌上窝一会便睡着了。
李锐渊眼神一直没挪开,削瘦的他把小宝宝抱到温暖的内殿,自己睡了另一间房。
今年的生辰真好。
十月二十九,清晨。
苏茵茵刚翻了个身,察觉到身边环境不对,手边还有个暖呼呼的东西。
她睡得迷糊,还拿过来看了几眼,很漂亮的玉坠,巴掌大小,摸起来是温润的。
就算这屋子里很暖和,玉坠也不应该摸着很暖和吧。
苏茵茵起床后玩了会,没留神原锐已经过来。
原锐穿的并不厚重,里面添置父皇母后送的暖衣,看起来格外瘦,但今日看起来却有一种挺拔的精神。
“看,很暖和。”苏茵茵道,“在床头放着。”
李锐渊把玉坠重新递给她:“戴着这个,冬日会很暖和。”
暖玉吗?!
这又价值多少?!
苏茵茵感觉天要塌了。
她昨天才用精心制作的面,勉强还了一点点上次收到的生辰礼。
这次要怎么还啊。
苏茵茵赶紧推辞,还找补话题道:“虽然此地很暖和,但你穿的是不是太薄了呀,要不要换厚衣裳。”
四岁宝宝苏茵茵穿的就是圆滚滚的,手心都能冒汗,就是冬日行动不方便。
提到这个,又进来两个嬷嬷,她们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件衣裳。
李锐渊:“我穿了这样布料的衣裳,你也试试,非常御寒。”
苏茵茵看着嬷嬷们的表情,便知道这衣裳更贵了。
不行啊!
再这样下去,她要给原锐做一辈子的饭吗。
不行,绝对不行。
李锐渊根本不给她推辞的机会,反而拉着小宝宝的衣袖道:“昨晚吃的那碗面极好,我已经很久没能感受到食物的味道了。”
苏茵茵愣住。
这还是原锐头一次跟她形容吃饭的感受。
“这几年吃东西,不过勉强吞咽,稍微吃得多了,便会吐出来。”李锐渊认真道,“谢谢你,这对我来说,比礼物贵重多了。”
仆从郭展连忙跟着道:“是啊,只要少爷能吃进东西,老爷夫人愿意用金山银山来换。”
“您一定要收下,以后多给我们家少爷做吃食就好了。”
“可以。”
“不行。”
可以是苏茵茵说的,李锐渊直接拒绝。
为什么啊?
大家都很奇怪。
李锐渊直接道:“我会自己克服,不需要她过多劳累。”
“也不用跑这么远来找我。”
李锐渊声音冷道:“是我的问题。”
没有啊,不是你的问题。
生病这种事,大家都没办法的。
苏茵茵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意思,被李锐渊完全捕捉道,他小声道:“所以我要回京。”
回京?
外面可是下着大雪。
出了别院,是真正的天寒地冻。
李锐渊让她看自己里面的暖衣,认真道:“爹娘给我送的暖衣暖玉,你又冒着严寒来找我,所以我想回去。”
“你也穿上暖衣,咱们一起回京吧。”
按照苏茵茵的计划,确实是今日便出发回京。
因为越往后面,天气越冷,就怕雪太大,路上行动不便。
可她没想到,原锐会跟他一起回。
苏茵茵见原锐目光坚定,咬牙道:“好,一起回。我会保护你。”
原锐真的太有勇气了。
直面自己害怕的东西,真的很厉害。
所以她会好好保护原锐的!
两个小宝宝凑在一起,看得嬷嬷们爱心泛滥,恨不得把孩子们抱怀里揉一揉。
回京。
马上就回。
天空下起鹅毛大雪。
似乎要让李锐渊回京的这场考验变得愈发艰难。
两个小朋友牵着手,他们才不怕呢!
第37章
回京一路都是官道,而且来往的人多,现下雪还不厚,很容易通行。
办完差事的丁鹏正也跟着一起回去,再见原锐家的车队,还是觉得不俗。
不过他也没多想,确认茵茵宝宝没事,便放心了。
回去依旧是两日路程,中间要在沿途客栈休息一晚。
一切都有郭展等人安排,他们只要当地方休息即可。
路上大家万分担忧。
害怕殿下不适,没想到一路正常,甚至跟着吃了些东西。
还要是茵茵姑娘啊,只要有她在,大家根本不用担心。
傍晚时分,客栈已经有不少人在温酒驱寒,等着第二日上路。
角落处有一个女子,身穿粗布,带着帷帽,简单吃了份面,便回房休息。
苏茵茵只觉得她走路与旁人不同,好像有些洒脱?故而多看几眼。
李锐渊看了几眼,低声道:“她练过武。”
原来是这样。
第二日一早,苏茵茵又碰到这个姐姐,见她翻身上马,利落得很,她也是往京城方向走。
十月三十日傍晚,苏茵茵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李锐渊手里握着暖炉,认真看向小宝宝。
外面确实很冷,但真的走出来,好像又没那样冷了。
苏茵茵也为他开心,又叮嘱道:“我把食谱写下来了,能吃就吃,吃不成不要勉强。”
两人说着,马车外传来苏家夫妇的声音。
苏茵茵连忙去看,小跑着跳下马车。
好几天没见,她好想娘亲啊。
“娘,爹,哥哥。”
苏茵茵被家人们抱到怀里,好一顿亲热,孩子好好的,他们放心了。
苏副使特意谢过丁鹏正,见原锐也下了马车,赶紧道:“你不是怕冷吗,不用下车了。”
李锐渊坚持要下,对苏家夫妇很是客气。
寒暄过后,苏茵茵被家人带着离开,李锐渊家的马车调转车头,直奔皇宫方向。
此刻的皇宫里面,帝后早就在等着。
渊儿一回来,就能看到他们两个。
不仅如此,太子太傅等人同样恭候。
甚至宁郡王也在行列。
太子殿下回京了。
还走出温泉别院。
五年了。
五年时间了。
这是头一回。
真是天佑万龙国。
帝后两人眼中噙泪,紧握双手,嘴上还道:“不要给太子太多压力,看着一如平常就好。”
太傅看着帝后,心道,那你们两个别紧张啊!
再想到能把殿下带回来的小娃娃,真是个小福星。
有这样的继承人,有这样的福气运气。
想来朝中那些有异心的人,可以老实了吧。
苏茵茵此刻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来来回回好几天,是要好好睡个觉。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她还送了哥哥去上学,苏显最近一段时间早出晚归,回来还要温书,实在辛苦。
就连李书生,章公子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但说起来,他们两人也在备考。
乡试对他们二人来说还算轻松,接下来的会试则要跟天下学子一起比,那还是有点难度的。
便是自信如李云敬都说,他也只有一半把握。
更为谦逊的章公子则道:“头一次会试,大约是不中的。”
说完,章公子还殷切地看了眼小红娘。
他姻缘那事,有戏吗。
小红娘完全不知道啊!
她最近很忙的。
章公子挠头,他就那么一问,又道:“城南新开了家书铺,里面有不少难买的好书,苏显弟弟要是有空,让他去买些吧。”
哥哥肯定没空,苏茵茵自告奋勇:“我去吧,我帮哥哥把书买回来。”
这也行。
苏娘子把银钱交给茵茵,又谢了带着她的章公子。
别说现代小孩课外辅导书多,古代小孩的也不少。
苏茵茵很少去南城,此地多住达官贵人,书铺也极多,明年又有会试,各个书铺的生意都不错。
刚走没多久,便碰到逛街的李书生跟许小妹,两人婚事已定,没事出来玩很正常。
知道要给苏显买书,大家便一起跟着。
童试为科举第一试,一定要重视才行。
苏茵茵看着这些辅导书,头都要大了,她哥可真不容易。
正感慨着,余光似乎看到一个身影。
这身影她见过。
那日回京客栈遇到的姐姐。
只见她扫视一圈,从人群里面揪出来一个男子,一巴掌打过去,那男子踉跄几下,差点倒地。
“打人了!”
“有人打人了!”
穿着粗布的女子手底下还没停,几拳打在对方身上,那男子半个字都不敢吭。
原锐说过她练过武,看来是真的啊。
一拳打下去,肯定很疼。
“放开,快放开,我们报官了啊!”
男子同乡跑过来,想把女子拉开,却又不敢,生怕自己也挨几下。
此刻女子才开口,声音清脆英气,冷哼道:“报官?他敢吗?”
不敢。
实在不敢。
但巡视的官差很快就到,被打的男子果然急忙道:“没事,没事我们在闹着玩。”
这样闹着玩?
是不是太狠了点。
李书生吐槽:“一拳下去,骨头都裂了吧。”
许小妹也点头,不过道:“肯定是这男子的错,否则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看那男子的衣裳,甚至是考上举人之后才能穿的公服,按理说已经是官了,却还要帮忙遮掩。
只能说这举人的错处肯定更大。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官差让他们赶紧离开,不要聚集人群。
可这举人罢休了,那女子却不停手,又两拳打过去,从怀中扔出一张纸,上面的字七拐八扭:“还钱!”
还钱?
苏茵茵眼力好,都没认出上面的字。
举人更是看不出。
他同乡连忙道:“你这是讹诈吗?还给钱,凭什么?魏举人何时欠你银钱了,可有字据证明?!”
“你这般扔出一张纸,莫不是在骗钱!”
官差有心押他们去衙门,可魏举人却不同意,最后只求得宽限时间,让他好好准备。
而且,这纸张上的账目太过凌乱,他看不懂,需要整理清晰再说。
一阵吵闹之后,女子看着纸张,皱眉站在门外,周围还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女子随手抓了个人:“能帮我写清账目吗,我给你银子。”
对方犹豫片刻,摆摆手。
那被追债的是举人,他们可不敢掺和其中。
女子扫视一圈,在苏茵茵他们一行人身上定住。
她明显认出茵茵宝宝,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不会忘。
女子往前走几步,又看了看他们,把纸张径直递给章公子:“能帮我写清账目吗,我给你银子。”
章公子指了指自己:“我?”
“嗯。”
“为什么?”
女子心道,看着好说话,嘴上罕见婉言:“面善。”
面善不就是好说话吗!
苏茵茵都听出来了!
苏茵茵朝她打了招呼,又好奇道:“姐姐,他欠了你很多钱吗,需要进京讨债。”
大家都知道她是来讨债的。
但并不知晓,竟然还是专门进京要钱,看样子对方欠了不少。
女子这才道:“不止钱。”
“他是我前未婚夫。”
啊?!
未婚夫?
前?
苏茵茵本能发现瓜田,李书生立刻指向章公子:“他帮你理清账目,不收钱,告诉我们前因后果吧!”
许小妹一手拉茵茵,一手扯李书生,你们两个未免太好奇了点!
不过那女子也不介意,竟然点头:“好啊,这有什么了。”
这又不是不能说的事。
李书生请客,众人去了附近的茶楼吃茶闲聊。
“我叫楚珊,跟那个魏举人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他们都是彬州人士,距离汴京八百里的路程。
楚珊家在彬州做镖局生意,平日来往的都是粗糙汉子。
她两岁那年,镖局附近新开了间私塾,私塾夫子姓魏,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魏举人。
两家离得近,楚家还经常帮魏家赶走骚扰的地痞流氓,时间长了便熟悉起来。
楚珊跟魏举人就是那段时间认识。
之后魏举人他爹去世,私塾关门,无钱读书,镖局越做越大的楚家出手帮忙。
同年魏母上门提亲,既然是感谢,也是魏书生自己的意思,他说早就倾慕楚姑娘。
至于楚珊,她从小就崇拜邻居彬彬有礼读书的大哥哥,此事欣然点头。
本就是邻里,现在又结了亲家,魏书生全家吃喝读书费用,全部都是楚家支付。
从定亲之后到如今,已经过了十五年。
楚珊道:“今年秋天他在彬州考上举人,家里本想着把亲事办了。”
“毕竟他今年二十五,我也满二十。”
“谁料他家推脱,又说马上要会试,时间来不及。”
这么想也没错,而且汴京距离彬州有些距离,必须提前出发准备会试。
让楚家没想到的是,魏书生母子两人收了楚家的路费银钱,竟然带着魏母直接离开。
当时楚家还奇怪,他家照顾魏母多年,甚至给她备了仆从,怎么考个会试,还要带着老母一起。
等楚家镖局兄弟从汴京回来,才知道缘由。
魏母在汴京做官的娘家知道魏书生考上举人之后,便请他们去京城居住,并打算把女儿许配给她。
举人的身份,已经可以做官了,已经不能说是潜力股,而是绩优股,魏母娘家自然要拉拢。
一面是照顾他们孤儿寡母十五年的未婚妻楚家。
另一面是在京城做官的亲戚。
两方比较,魏家母子迅速做出决定。
去京城!
一个是做官的岳丈。
另一个是开镖局的武夫,这根本不用多选。
在汴京的镖局兄弟前去理论,对方竟然说楚珊大字不识几个,还想嫁举人,简直异想天开。
南城这边多达官贵人,镖局一行人又被赶走。
消息再到彬州,气的楚家人想打上门。
还是楚珊拦下,她直接道:“姓魏的意已决,便无更改可能。但此为女儿的事,女儿必然要当面打他一顿,再把这些年的银钱给要回来。”
说罢,楚珊单人单骑,直奔汴京。
为的就是暴打魏书生,再要回十五年供养的银钱。
她只知道,若不这样做,那她心口的郁闷根本散不出来。
这么听来。
方才打的根本不够狠!!!
应该再给那魏书生几十拳!
听到苏茵茵这样讲,楚珊抬起下巴:“放心,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苏茵茵脱口而出:“那干嘛要算清楚账目,找着借口多打几次啊。”
有道理。
楚珊有心同意,不过还是道:“没功夫跟他耗,把我家银子要回来,他爱娶谁娶谁。”
“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够我爹跑多少趟镖了!”
还有她爹的面子。
现在整个彬州,谁不知道她家被举人老爷抛弃,若自己不做些什么,一家子还会被笑话。
楚珊摇摇头,先不管那些,算账要紧。
读书费用本就不菲。
楚家供养对方母子十五年,不用细算,都知道是笔不小的开支。
除了银钱呢。
章公子抬头看她,有心想说,若是难过也可以说出来。
可对方强撑着,他不能多言,只是温和道:“十五年读书费用,你家可记了账目。”
镖局是有账目。
但自家内宅银钱流水记得不会那么详细。
她才认识几个字,她爹娘可是大字不识的。
故而原始账目拿出来,没比楚珊自己写的那张纸强。
想来魏举人就是知道此事,故意推脱。
章公子扶额,一页页翻着,下意识:“你家镖局能做到如今,也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楚珊直接道。
章公子低头:“只是说说。”
李书生跟许小妹帮着理账,但两人看着便觉得头疼,如此账册,怪不得魏书生有恃无恐。
当然,他也害怕告到官府,这事怎么说都是他理亏,所以挨打也不进衙门。
可要真告过去,凭借这些账册,他赔不了多少钱。
所以这事便僵着了,都不想告官。
但总要有个解决方法。
账目是一回事,楚珊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章公子认真道:“倘若姑娘放心,账册放在我这几日,必然整理明白。”
“我也是读书的,十五年到底花费楚家多少银钱,约莫能估算出来。”
旁的先不说,把账目理出来,才能去找对方算总账。
今年新晋举人里竟然有这般读书人,真是不齿与他为伍。
都到这份上了,楚珊摆摆手:“算吧,能算多少出来是多少。”
“楚姑娘,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同为女子的许小妹问道。
怎么办?
楚珊有些迷茫。
她一路过来,心中憋闷。
既是为自己识人不清,也是为了爹娘在彬州受的奚落。
事发之后,有人同情有人笑话,更多人还是觉得,他家攀不上举人老爷。
反正明里暗里的话,都是他家异想天开。
否则那姓魏的同乡,怎么还敢开口维护。
楚珊道:“先出了这口气,把银子要回来,见一次打一次。”
本想着要钱还算简单,没想到姓魏的比她想象中还厚脸皮。
此事多半要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以后议亲,绝不找读书人就对了。
“这就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苏茵茵小声吐槽,“竟然见到真的了。”
其他三个大人回味了下,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章公子正色:“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倒不能以器中君子相提。”
什么器中君子?
楚珊没听懂啊。
剑是君子器,如此小人,根本不配用。
哦,是在骂人。
楚珊满意点头,这些读书人,骂人都这么隐晦。
账目还要整理着,得知她就在附近酒楼住下,许小妹留了自家地址,让她有事一定去找。
苏茵茵带着哥哥的书回去,这三四本童试要用的书都花了好几两银子。
那魏举人从童试到乡试十五年时间,那花销肯定更夸张。
楚珊姐姐竟然遇到如此负心汉。
苏显收到几本新书,自然欣喜若狂,随后问了价格后,又颇为小心翼翼,认真道:“以后还是不要买了,我多努力些,也能抵得过。”
话是这么说,但苏家夫妇怎么会省这些银钱,只让他好好读即可。
“最近订喜饼的人多,放心吧。”苏娘子安慰孩子们,“你爹爹年底的俸银也要发了,咱们家买得起。”
苏茵茵跟着点头,不过她还知道,喜饼订的人多了,寻常的点心卖得却少。
说来说去,还是要研发新品。
汴京各家点心铺已经卷起来了,他家不能落下。
奶奶会做二十八种点心,他们家已经学了十一种,但按照京城点心内卷程度,顶多再撑两三年时间。
创新,必须创新。
她都能做面了,肯定也能做点心。
苏茵茵回到房间,开始回忆做点心的方子。
按照她这几年的观察,京城百姓口味不一,从咸口到甜口,再到苦味,反正都能接受。
这当然也跟地域有关系,天南海北的官员商人带着家眷过来,自然形成多种口味。
比如说隔壁卖的是山东蘸酱,刚开始来买的,顾客们基本都是山东籍贯,但最近半年,多了不少本地客人。
所以,只要味道好,一定会有欣赏的顾客。
既如此,她也能放开手脚去做了。
总的来说分为两类,中式点心增加品类,后世现代西式点心试试水。
以前者为主,后者为辅。
梳理清楚之后,苏茵茵先定下要做的第一个点心,迷你枣泥酥。
最近正是冬枣成熟的季节,价格便宜易得不说,味道也好。
为何是迷你?
苏茵茵打算做一口一个的小点心,既不沾手,吃起来也更雅致。
按照京城点心内卷程度,这一步总会来的。
那为何又是枣泥酥?
做迷你枣泥酥用到的面粉,必须是高筋面粉,对于现在来说很难获取。
只要枣泥酥能做成,高筋面粉就会是他们店里最大的秘方。
低中高,三种不同的面粉区别,就在于蛋白质含量不一样。
适用的点心也不同。
低筋适合蛋糕,饼干。
中筋适合包子馒头。
高筋则是面包,酥皮等物。
古代多数人接触的,就是中筋面粉,想要做出与众不同糕点,必须掌握调配面粉的方法。
看着都是面粉,真要做出食物,区别可太大了。
苏茵茵准备从高筋面粉开始做,从中筋到高筋比较麻烦,最合适的方法便是用水洗面的高蛋白添加里面。
具体怎么调配,则要自己琢磨。
自从茵茵宝宝上过灶台之后,苏娘子倒是不制止了,可直接说明:“必须在娘亲看着的时候做,不能自己进厨房,知道吗。”
这自然是为了安全考虑。
苏副使日日巡逻,就是为了邻里火灾安全,自家女儿更要叮嘱好了。
茵茵乖乖点头,她知道的!
她要在这个冬天,把迷你枣泥酥做出来!
苏茵茵在家认真做点心,原锐则十几天没过来,他说家中祭祖,前些年都没去,今年在京城肯定不能缺席。
都十一月份了,各家确实需要祭祖。
听说就连帝后太子都出城祭祀,少说也要七八日时间。
李书生跟许小妹也有几日没来,年底两家肯定要走动,不好再出门了。
反而是章公子找来几次,他要跟楚珊姑娘商议账目的事,两人不好单独见面,喊上茵茵是最合适的。
苏茵茵看向他们两个。
虽然不能这样想,可她忍不住啊。
自己那小红娘的名声在,回头这两个要是成一对,那简直可以请帝后太子帮忙上报老天,说她这个小红娘转世成功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苏茵茵肯定愿意帮忙。
一想到魏书生那个负心汉,她就恨不得打他一顿。
茶楼,三个人边吃茶边看账目。
主要是章公子讲解,苏茵茵补充,楚珊姑娘听。
苏茵茵对账目极为敏感,算数又好,指出不少缺漏。
这样一来,只要核对账目,茵茵宝宝必来不可。
三日时间,终于捋清楚其中一部分账目。
十五年的时间,单读书的束脩,就花费了楚家四百四十七两。
各种买书,笔墨纸砚,加上给夫子们的节礼,再记下七百六十两。
吃喝还没算出来。
但按照这个标准,肯定是不低一千两的。
都说官帽下面无穷汉。
孤儿寡母的魏书生能考上举人,有了官身。
全靠楚家。
楚珊眼圈微红,心里烦闷。
她早就应该退亲的,明知道对方看不上她不读书,更知道自己一心错付。
但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更多还是心疼家里人的付出。
苏茵茵被章公子送回家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章公子原本同样要回家,脚步一转又回了茶楼,见楚珊还在原处,踌躇片刻,走上前去:“楚珊姑娘,想哭便哭吧。”
“此地是京城,不是家乡,没人会注意的。”
他再也不说自己婚事坎坷了。
十五年的婚事,一朝破灭,眼前人该比他难受千百倍。
相鼠无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魏书生,真该死啊。
第38章
十一月十二,十五年的账目终于理清。
苏茵茵,李锐渊,楚珊,章公子一起在茶楼完成最后的账目。
十五年的时间,就在一张纸上。
楚珊笑不出来,也哭够了。
“去找他,我要把钱要回来。”
南城西城交界处的一处小宅子里,这宅子仅有两间房,魏家母子一人一处。
魏母为了让儿子读书,主动住了小房间,带来的衣裳物件都放不下。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的炭火不如往年的好,只得把最好的留给儿子,魏母屋内带了些烟气。
但魏母脸上带笑,她刚从娘家亲戚那回来,高兴得不行。
“儿子,这是蒋家从国子监弄来的时文,你多看看。”
魏书生如获至宝,小心翻看。
明年四月就要会试,他一定要考中才成,就算考不中,名次也要提一提,这样方能授官。
只有授官,魏家便能彻底翻身。
最近一段时间,他连家门都没出。
既是专心备考,也是躲祸。
魏书生迟疑片刻:“娘,最近有人找上门吗。”
“你是说楚珊吧,她怎么可能找到咱们住哪。”魏母笑话道,“京城那样大,她怕不是会迷路。”
“再说了,你让她算清账目再来,她大字不识几个,能算得明白吗。”
魏书生放心了。
楚家确实助他良多,但为了仕途考虑,还是要亏欠对方。
大丈夫不可拘于小节。
母亲娘家姓蒋,算是他的表舅,表舅在京城是从五品的官员。
蒋家子弟不少,可像他这般年纪考上举人的,却没有。
他跟蒋家也算强强互补。
“说得也是,马上腊月,她大概率已经回彬州了。”魏书生又道,“表舅那边知道这事吗。”
魏母摇头:“放心,他们知道你之前定过亲,说不介意这些。”
“至于楚珊来京城的事,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知道也没什么,你表舅会帮忙打发的。”
魏书生彻底放下心。
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仕途。
明年的会试,能考中进士最好,不能考中也会派官离开。
到时候楚珊去哪里找他。
说起来,还是表舅好,给他们母子安排的住处,就在蒋家附近,位置还这般好。
就连新出的时文也不吝啬。
汴京,果然不一样啊。
以后他要是成了汴京人,岂不是更得意,谁还要回彬州。
“开门!”
“姓魏的,开门!”
借住的小院大门被拍得做响,喊话的人声音有些尖锐,听得让人心里猛地一惊。
谁在敲门?
仆从郭展拿出宫中太监的气势,把门拍得做响。
门口站着的苏茵茵听着,总觉得郭展声音有些奇怪?
平日说话还好,此刻大声叫门,怎么像电视剧里太监的声音?
苏茵茵赶紧摇头,不能这样想,郭展哥平时对她那么好,怎么可以这么想啊。
反而跟过来的李云敬李书生皱眉。
他到底见多识广,下意识看了眼原锐,若郭展真是小太监,这位呢?
李锐渊抬头看了眼李书生,并不回答。
其他人则在跟着喊门。
许小妹,章公子,还有楚珊,一起喊着让姓魏的开门。
这周围多住汴京微末小官,多少有些体面,有些人家还开门来看。
大冷天的,这是在干什么啊。
蒋家同样出来人,谁在喊未来姑爷?
“你是什么人?对举人老爷家这样不客气?!”魏母开门便骂,明显对楚珊说的。
李云敬嗤笑:“谁还不是个举人了。”
章公子微微点头:“举人而已,京城遍地都是。”
好好好,你们两个好会装。
苏茵茵低声对李锐渊道:“以后你也考个举人,我哥也考一个。”
按照两人的才华,考举人肯定不是问题!
李锐渊嘴角弯了弯,小宝宝信任他是好事,可他是考不成的。
苏茵茵举起小手:“对啊,遍地都是,何故拿来炫耀。”
旁人说这些话,或许会招恨,但这样可爱的小宝宝发言,众人忍不住笑。
说的也没错,这附近住的虽然都是小官,可哪家没个举人了。
“就算是举人,也应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绝对没错。
这家举人欠钱了啊。
不应当啊,有了官身,便是再穷的书生也不会欠钱吧。
魏举人脸色难看地看向外面,给母亲使眼色,让他们进门说。
此话要传出去,他的名声就完了。
对选官很是不利。
蒋家那边的仆从皱眉听着,赶紧跑进院子,要把这是告诉主君主母。
苏茵茵他们进了魏家母子住的宅子,楚珊皱眉:“这么小的地方。”
她家开镖局的,别的不说,宅院极为宽敞,颇有些不适应这么狭小的宅院。
她还以为汴京多好呢,就住这房子?
楚珊懒得再说,把整理好的账目拿出来:“是非曲折,你们俩心里有数。”
“旁的不必说了,把这些银钱还了再说。”
十五年的账目,已经是厚厚一本。
从读书的束脩,再到文房四宝,衣食住行。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本账目上。
章公子最是了解,每年这个时节,楚珊姑娘都会挑最好的炭火送过去,还会请人检查窗户屋顶,确保房子温暖舒适。
再加上四时八节的衣裳,他们走亲戚的节礼,以及魏母的医药。
章公子可以确定,没有楚珊姑娘的帮忙,眼前这人,绝对考不上功名。
他甚至能从账册看出许多细节。
最开始的一两年里,楚珊姑娘也有疏漏,可她在一点点的努力,一点点进步。
终于形成事无巨细的账册。
这根本不是账本,是楚珊姑娘这么多年的付出。
而沉溺于这样付出的魏书生,根本不知道做到这些有多难。
章公子看着账本,都觉得极为沉重。
“这怎么可能!”魏母直接道,“哪有那样多的账目,该不会是你胡乱编造的吧。”
魏书生胡乱翻着,想找出漏洞,更想找到他没用过的东西,翻了几十页后,在束脩上点了点:“是你家一定要去这样贵的私塾,若我自己寻夫子,才不会去。”
这说的是人话吗。
苏茵茵震惊。
她哥哥也读书,她自然知道私塾与私塾之间的不同。
就说如今的进士夫子,价格就跟之前秀才夫子高出不少。
但人家本事也是真厉害,所以即使进士夫子性格颇有些问题,哥哥也是愿意继续读的。
读书嘛,学的就是读书的本事。
“你在说什么,若无这样好的夫子,你能考上举人吗?”苏茵茵直言不讳,“别说举人了,你能考上秀才吗?!”
“怎么不能,我儿子是天纵奇才!”魏母毫不示弱。
天纵奇才,就连魏书生本人都不敢这样说,但此刻讲出来,颇带了气势。
楚珊一直不擅长跟他们争执,此刻也一样,苏茵茵却直接拉着章公子道:“那他在彬州考了多少名?文章写的怎么样?”
“章公子可是京城乡试二甲二十七名!”
也就是第二十七位。
还是在人才辈出的汴京。
魏书生涨红了脸,根本不敢接话。
他在彬州乡试为三甲一百多名,根本没法比。
苏茵茵没想到,都不用李云敬出场,就把对方秒杀了?
章公子顺势点头:“倒也不是我有多厉害,若无家中聘请夫子,暖衣足食,不吝笔墨,绝无如今的功名。”
都是新晋举人,两人气度简直天差地别。
章公子的意思就是,我名次比你高,天资比你好,都是靠家里,你呢?
说靠自己能力读书的,绝对是给脸上贴金。
楚珊也开口了:“若你们不还钱,我就在汴京衙门告你们,到时候会试都别想考。”
不让考会试?
这种威胁简单有效,确实能让魏家母子担忧。
“说到底是你家愿意花的,跟我家没关系,若是想让我们还钱,拿出借条来。”
魏母叉腰冷笑。
让他们还钱,不可能。
银钱少也就算了。
可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年花了楚家不少银子。
“告啊,有本事你们就告!”
这也是事情最难办的。
确实没有字据,也没有借条。
全凭两家亲家关系,所以楚家多年来付出。
若真的告到衙门,先不说已经是民告官了。
再者,谁知道会拖多久,又有谁知道蒋家会不会出手。
章公子淡淡道:“真要告到衙门,蒋家头一个跟你们撇清关系。”
“御史台不参他蒋家,那御史台也不必做了。”
“如此忘恩负义的名声,以后仕途不要再想。”
“楚珊姑娘,御史台应该刚刚散朝,不若我们去那边问问,听闻几位大人仗义执言,前几日还参了东昌府一家死守贞节牌坊,不让儿媳改嫁的恶习。”
“想必他们知道此事,必然会上报皇上皇后。”章公子拱手朝皇宫方向,“皇上皇后宽仁大义,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许小妹点头。
东昌府的事,还是李书生告诉他的。
就是她原本要嫁的那家。
前段时间御史狠狠参奏一本,说这家死守陈规,不仅让女子冲喜,还不允许她改嫁,更不允她们归娘家,实在有违人性,实属腐虫一般。
皇上皇后也觉不妥,下令命那家速速改正,救了那家好几个守寡被刁难的女子。
倘若帝后得知此事,也会斥责魏家母子不仁不义。
李云敬跟了句:“哎,到时候别说做官了,只怕还要被夺官身吧。”
不能做官,还要被夺官身,更要去御史台参奏,直接拿捏魏家母子的命脉。
苏茵茵赶紧把账目递过去:“确认无误,赶紧给钱吧,否则我们现在去就御史台。”
李锐渊等人状做要走,那魏书生着急万分,只好从老母身后跳出来:“别去!千万别去!”
说完,魏书生咬牙道:“我不是不愿意给钱,你们要给我时间啊。”
“猛然拿出这么多钱,我家实在没有。”
苏茵茵默默吐槽:“你根本没看最后的金额,怎么知道拿不出来。”
“看来你知道你们两人到底吃了多少的软饭。”
魏书生脸颊涨红,再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他还是看了眼账册最后一页。
两千四百二十一两。
这样多?!
魏书生继续翻账本,无论哪一笔,都是明明白白,确实发生过。
十五年的时间,花了这么多钱,还有那么多的事。
“可我现在没有,楚珊你再等等行吗,等到我考完会试,不管考没考上都会派官。”魏书生确实没钱,一个劲求饶,“等我当了官,一定会有的。”
按照计划,楚珊先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允。
等魏书生继续求饶,楚珊才道:“那先签字,承认你欠了钱。”
先把这件事坐实了再说。
省得对方反悔。
还要趁着蒋家没来之前签字。
苏茵茵听着外面的声音,直接把笔递过去。
旁边的郭展笑眯眯道:“赶紧签了吧,你以为这些人好惹的,两个京城的举人,整你跟玩一样。”
苏茵茵摸摸胳膊。
怎么回事,郭展平时不这样啊。
几个人连哄带吓,魏书生终于落笔,承认自己欠了楚家这么多银钱。
等苏茵茵收起账本,大门又被敲响。
进来的正是蒋家主母,她身形精瘦,眼神带着不高兴,看到魏举人时候,更是没个好脸:“难道是你彬州亲朋来了?”
“过来打秋风?”
刚进门便这样说,明摆着打压一群人的气焰。
可在场众人都不理她,而且她打压的手段完全没用,谁让魏书生已经签了字,承认自己欠钱。
蒋夫人指着魏家母子,就差直接骂出口了。
便是吃了占了楚家的,那又怎么样,并无证据。
这下好了,你们把证据递到人家手里。
什么威胁刁难,怕什么啊?
两个举人而已,难道还真能告到衙门,告到御史台?!
魏书生被一阵骂,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明显想去抢账册。
李锐渊在这,他身后的仆从可不是吃素的,根本不给机会。
眼看闹成一团,楚珊终于开口:“明日我会过来,找你要钱。”
两千四百二十一两。
一分也不能少。
“多少钱?!”蒋夫人震惊,“多少?!”
纵然她家是京官,也觉得这银子极多。
魏举人竟然签了这么大的欠条?!他蠢吗。
现在说这个已经完全无用。
蒋夫人嘴唇颤抖,已经在审视跟魏举人的婚事。
当举人就没有特别穷的,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所以这门婚事她觉得不错。
但还未成亲,便欠债这样多的,还是头一回见。
苏茵茵他们拿到想要的东西,直接离开,并且最后重申,明日就要。
什么会试之后再给,想什么呢,谁让你拖延四个月。
出了院门,楚珊才问出心中疑惑:“他肯定拿不出来,为何一定现在就要。”
这主意是苏茵茵他们出的,楚珊并不理解,她想着多打几顿,能要多少是多少,甚至做好长期要债的准备。
苏茵茵还在偷偷看郭展,心里有很多疑惑。
那边章公子解释道:“他拿不出,他未来岳家或许可以。”
“魏书生未来岳家明知道他定过亲,还要写信询问,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知三当三。
知道人家有未婚妻,还要上赶着介绍自己女儿。
他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章公子他们的计划里,就包含了报复蒋家。
李云敬偷偷给章公子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跟自己未来媳妇儿道:“你还说他是端方君子,这哪里端方了,心眼小着呢。”
许小妹瞪他,不要这么说人。
章公子哪能听不到,轻咳道:“他们既然选择到利益共同体,就不要想着躲开。”
原来是这样。
楚珊心里觉得畅快不少。
这些事憋在心里,她总找不到解法,总以为打姓魏的一顿就会好受点。
现在这两家一起着急筹钱,好像才痛快。
李锐渊看了看他们,开口道:“蒋家可有其他产业。”
不知道啊。
他们都没查过。
李锐渊又道:“以蒋家从五品的官职,若能一夜之间凑到两千多两,是真的可以参奏了。”
最近跟着父皇母后看奏章的他,对各级官员俸禄了如指掌。
就算对有家底的官员来说,一夜之间凑这么多钱,都不容易。
何况蒋家,眼看魏母不像有文化的,她的娘家又会有多少家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别看原锐年纪小,他提的问题,甚至超过大家的认知。
直接从贪污查起?!
若此事坐实,蒋家,以及跟蒋家有婚约的魏举人,两家可以打包流放了。
开春之后,流放犯人就要启程。
他们说不定能赶上第一拨?
别说会试了,先考虑流放之后的日子吧。
苏茵茵方才还在感慨郭展的厉害,此刻又被李锐渊震惊。
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穿越的?!
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蒋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吗。
若能拿出来,会给姓魏的平事吗。
当天晚上,魏举人在蒋家主君书房待了许久,里面还有蒋家两个儿子。
蒋大人不好直接骂魏举人,只骂自己两个儿子。
如果你们能考上功名,他还需要找个会读书的女婿吗?
平日都是怎么做事,什么账本都敢签。
胆子那样小,以后怎么做官。
谁来吓唬一下,便立刻求饶,以后也是个窝囊废。
前面还是骂儿子,后面便是指桑骂槐。
蒋家两个儿子看向魏举人时面带恨意。
乡下来的蠢货,惹这么大麻烦。
若早点说,他们早就把什么楚珊赶出京城了,还轮得到她找人鸣不平。
老家那点破事都处理不好,还举人呢,有什么用。
等魏书生离开,蒋大人也没说给不给他掏钱,蒋家俩孩子道:“爹,何必花钱平事,这举人又不光他一个。”
“是啊,两千多银子,太多了。”
“若你们能考中举人,我还会找他吗?”
“若能外放当官,两千两多吗?”
便是捞钱,也是有门槛的。
如今吏部甚严,既不能捐官,也不能送礼。
只能正儿八经的考试。
他家又没什么底蕴,这才从族中找会读书的子弟。
魏母姓蒋,是自家人,魏举人又没父亲,便是发迹了也只能靠他。
怎么看都是个好选择。
所以知道他有婚事,蒋家夫妇也没放在心上,知道他会做正确选择。
谁想到,那尾巴没处理干净,还找到京城。
更没想到,蠢货竟然还签下账本,都没讨价还价。
此时轮到蒋大人做选择。
两千四百二十一两给出去,那以后魏举人的前途也算买下。
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真会记这个恩情吗?
要是不给,那这婚事肯定要拒了,否则影响官声,最近这些年不同往常,官声很重要。
给,还是不给。
蒋大人知道儿子们给不了主意,让他们赶紧滚蛋,自己去找夫人。
第二日早上,一夜未睡的魏举人再次被喊到蒋家。
这次等着他的,又是一张借据。
借据上的金额为一万两。
一万两?!
魏举人手抖了,下意识拒绝。
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签字,蒋家给他一万两银子?!
魏举人甚至有点心动,他还没见过那么多钱。
蒋夫人嗤笑:“做什么春秋大梦,以为我们是那心软的楚家,让你白吃白喝十五年,还不欠借据?”
蒋大人装好人道:“别说了,孩子也不容易,都是自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怎么?你都要帮他还债,难道还不准我说?”蒋夫人说出目的,“你签下这张借据,蒋家便把钱借给你,让你打发掉楚家,我还把女儿嫁给你。”
“若不签,那咱们一拍两散,你继续考你的会试,我继续给我女儿寻好人家,未订过婚的人家。”
“便是借据,也该是两千四百二十一两。”魏举人坐立不安,“怎么会是一万两?!”
蒋大人不说话,还是蒋夫人冷声道:“不然呢?这么多银子,难道不要利息。”
“而且你能背叛楚家,难道就不会背叛蒋家,我就是怕你对我女儿不好,也怕你不还蒋家的恩情。不如白纸黑字写上去,咱们双方都有个保障。”
“我家给你时文,年后还给你寻夫子,寻好书,会试之前吃喝拉撒我家包办,不能让我们白出力吧。”
说白了,蒋家也怕这位再次忘恩负义,提前写下借据,不能全凭对方良心。
魏举人嘴唇颤抖,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可他也辩解不成,毕竟他之前做的事,大家都知道,最后只道:“一万两,我如何还得清,这肯定不成。”
“三年穷知县,十万雪花银。”
“你以后是当官的,外放的,这点对你来说,并不难。”
不难吗。
魏举人虽听过这句俗语,但一直没有真实感。
只见蒋大人微微点头:“十多年前本官外放时,倒是有所耳闻。”
当真?
魏举人呼吸急促。
蒋大人还道:“放心,以后你是我女婿,算是半个儿,怎么会坑骗于你。”
“这样写,不过对双方有个保障。”
“两千两银子,岳父我已经准备好了。”
蒋夫人打开盒子,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其中。
“签吧,签了便能解决眼前的麻烦。”蒋夫人继续道,“以后何尝挣不到呢。”
“是啊签下后,便能安心备考会试了。”蒋大人摸摸胡子,笑着道。
两千四百二十一两白银。
只要签下眼前一万两的借据,他就能拿到这些银子,还给疯婆子楚珊。
会试再无忧愁,还能跟蒋家走得更近。
魏举人忽然想到蒋大人说过要讨价还价。
“一万两太多了,岳父岳母,五千两,五千两的借据如何?”
“八千两,不能再少了。”蒋夫人把崭新的借据跟笔墨放在魏书生面前。
“签吧,签了就行。”
第39章
魏书生并未签下借据。
他实在是怕了,几乎仓皇逃窜。
可他从蒋家离开,甚至不知道去哪。
如今的住处,也是蒋家的宅子。
倘若他不还楚珊的钱,肯定会影响蒋家名声,那婚事也不要想了。
不仅如此,肯定会被蒋家赶出家门。
他家,他家可不像楚家那般和善。
楚家虽是开镖局的,平日粗鲁,对读书人倒是客气。
一时间,魏书生竟然有些后悔。
如果他不跟楚家退婚,娶了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楚珊也挺好。
至少不用还钱,还不用在蒋家寄人篱下。
他之前花楚家的银钱,可从未受过委屈。
魏书生越想越后悔,恨不得时间倒流,让自己回到当初那会。
他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
要不然他去求求楚珊,她面硬心软,好好求求她,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
自己还让楚珊当举人娘子,不管什么蒋家,想来蒋家没什么损失,也不会追着不放。
魏书生越想越心动。
他要挽回楚珊,就算她不通文墨,自己也不嫌弃了。
楚家门第虽然不如蒋家,可至少不会那样对自己。
想到楚珊的住处,魏书生径直往客栈方向跑。
南城客栈,楚珊正在后院喂马。
一会大家会过来,然后去讨要银钱。
想来银子到手,她就能回彬州了。
爹娘哥哥弟弟们肯定担心她,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至于其他人笑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又不是她的错。
“楚珊!”魏书生小跑过来,下意识想拉楚珊的手。
两人未婚夫妻多年,手还是拉过的。
楚珊皱眉看向他,以前只觉得读书人有骨气,现在看他满脸愁容,又带着哀求,总觉得怪异。
“你是在埋怨我吗。”魏书生面容哀求,字字恳求,“对不起楚珊,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鬼迷心窍,听了母亲的话,来京城投奔表舅。”
想着表舅是自家亲戚,肯定会帮他许多。
表妹还是京城女子,定然更加温柔贤淑。
谁料京城的人竟然这样,根本不给他商讨的机会。
魏书生想着,语气明显更诚恳,还道:“我这样说,并非要推脱还钱,只是想明白,还是想你成亲。”
“等我做官之后,银钱肯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们家。我现在,我现在就是想挽回你。”
意思就是,钱他一定会还的,还想继续履行婚约。
“这样的话,楚家也不会在彬州被人议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魏书生说的动情,还想去拉楚珊的手。
这些话听在楚珊耳朵里,颇有些不可思议。
姓魏的一声不吭离开,让楚家早就成为笑柄,现在又言辞恳切求饶,还说要还钱。
他到底怎么想的。
“原来你也知道,你如此行事,会让楚家被议论。”楚珊缓缓道,“你都知道。”
“所以我要弥补啊。”魏书生说着哭起来,“咱们回到从前吧,好不好。”
后院门口的苏茵茵等人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许小妹有心上前,被李云敬直接拦下,轻轻摇头。
苏茵茵下意识看向章公子,见他皱着眉,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确实不好上前。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楚珊姐姐的决定。
十五年的时间,并非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揭过。
十五年的日日夜夜,十五年未婚夫妇的身份。
这不仅是感情问题,甚至是时间跟生命的纠葛。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五年。
再说还有楚家在彬州的名声。
若魏书生回头,他家里子面子都能保得住。
而且举人的身份,确实不同。
只要搭上这个举人女婿,楚家的生意都会更好做。
再说了,还有楚珊姐姐的感情。
如何选,只有她说了算。
即便楚珊姐姐选择原谅,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局中人,没有帮忙做选择的权力。
章公子手指攥得很紧,他很少会恐慌,此刻却有些说不清。
但他脚步坚定,还想带着大家离开,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不好。”
楚珊眼泪掉下,随后又抹了去,谈起另一件事:“以前我总觉得,甚至我家觉得,你们读书人对我家看不起很正常。”
“毕竟你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我最近接触了些读书人,他们也读书,他们也考功名,却不会对我看不起。”
“识字也好,不识字也好,跟交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只是足够幸运,有一个读书人父亲,有我家帮忙,这才成为读书人,而并非你真的身份高贵品德高尚。”楚珊把心中的郁结一口气说出来,“我厌恶你,并非你花了我家的银钱。”
“我实在厌恶你仗着读书人的身份,欺辱我家,抛弃我家,好像楚家在你们读书人眼里一文不值。”
“我大字不识,就应该被你看不起。”
“不是这样的,我家自己挣钱,自己押镖,比你强多了。”
“现在,你还想用读书人身份来哄我原谅,那之前我家受到的羞辱算什么?你这个有官身的人,打了我家一巴掌,现在要补偿,我们家还要感恩戴德的原谅?”
“我楚珊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魏书生听着楚珊的话,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都愿意回头了,还愿意还钱。
怎么就不同意。
他可是举人!
是举人!
只要有他做女婿,楚家会更好啊,那些委屈都会转而夸赞。
怎么就不行了。
“宁直见伐,无为曲全。”
刚正不阿宁愿被杀戮,也不愿意委曲求全。
章公子这句话,说得就是楚珊。
许小妹眼睛放光,她读了那样多的书,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君子。
真君子,便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楚珊姑娘。
识字与否,学问高低,跟是不是君子,完全两回事。
楚珊回头看向章公子,下意识道:“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什么意思,魏书生却明白,所以他受到的打击更大。
眼看他还想再辩解几句,讲什么利益什么得失什么成败什么求全。
可在不读圣贤书的楚珊面前自惭形秽。
魏书生踉踉跄跄离开,此刻书读得多了,反而不好,别人几个字都能把他骂的丢盔弃甲。
外面下着漫天大雪,让他冻得直哆嗦,大雪天的,魏书生没地方去,只好回到住处。
而这里已经站了几个人。
楚珊还没来,看来经过酒楼后院那番谈话,证明他们已经不来了。
直接派了一群身强力壮的家丁过来,目的只有一个,要钱。
楚珊的想法已经改变。
之前要钱,那是只能要钱,如今却是只想要钱。
跟这样的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魏书生哪有钱啊。
他身上仅剩的几十两银子,还是他考上举人之后,楚家给的。
一群壮汉围在院子外面,把魏书生老母亲吓得够呛,甚至还想报官。
可报官有什么用,他已经签了账本,代表自己认账。
欠债还钱的事,还能有什么办法。
此事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魏书生的日子会更惨。
一日下来,魏书生颤颤巍巍敲响蒋家的门,从蒋家借到两千四百两银子,零头二十一两需要他自己添补。
至于借据上,自然是八千两白银,需要三年内还清,否则还会有利息。
蒋夫人还说,原本是没利息的,谁让他犹豫一整天。
两千四百两变成八千两。
以后还有利息。
仔细算下来,其实比之前一万两银子的借据还要黑。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除了签下契约,一点想法都没有。
等魏母上门再谈婚事时,结亲的对象竟然也换了。
经过这事,她才不会把自己亲生女儿嫁给魏书生,肯定要换个妾生庶女去嫁。
魏书生气得眼睛直瞪,但也没有办法。
一圈折腾下来,他已经被绑死在蒋家的船上。
十一月十四,楚珊把两千多两银子换成银票,贴身放好。
此事终于了解,她长达十五年的婚事以后不必再提。
“多谢各位,以后便是我楚珊的朋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楚珊依旧穿着粗布衣裳,朝大家拱手。
苏茵茵道:“楚珊姐姐,你这就要回彬州了吗。”
“嗯,回去至少要一个月,我早点启程的好。”楚珊接着道,“我家跟京城有家镖局交情不错,正好跟着他们回彬州,路上也安全。”
楚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确实是她的性格。
大家知道,也无意多拦。
毕竟马上过年,再不回去,天气也冷,年也回不去。
章公子踌躇片刻,刚想说什么,就听远处有人道:“楚珊,楚珊你爹娘弟弟来了!”
爹娘跟弟弟?
楚珊赶紧过去,那真是她家在京城的镖局朋友。
说话间,众人跟了过去。
苏茵茵眼看着风尘仆仆的楚家人眼里含泪,明显是追楚珊姐姐过来。
“人没事就好,咱们不跟官斗,不过是银钱面子的事,算了。”
“是啊,自从你离家,家里就担心得很。索性让你哥嫂操持家事,我们押着镖正好过来。”
“姐,那姓魏的在哪,我一定要打他一顿。”
章公子长舒口气,为楚珊姑娘感到高兴。
她家人找过来,也是为她撑腰。
“放心,钱我已经要回来了,没吃亏,还打了他好几顿呢。”
“我本来就打算回家的。”
苏茵茵却下意识看他。
嗯,还是不说了吧。
许小妹跟李云敬是过来人,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珊那边已经准备好,原本就要回家,现在爹娘弟弟都来接了,肯定更要回了。
等家人休整两三天,她跟着自家车里回彬州,回老家!
再也不来京城了!
家人来了之后,楚珊神情都变得不同,显然更像在家里一样,神情飞扬,肆意自在。
她老弟还摸黑又去打了姓魏的一顿,再次出口恶气。
就在她家休整的时候,另一件事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苏茵茵在店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蒋家因为贪污!被抓了!”
“十多年前的账本被翻出来,都是蒋大人在地方贪污的记录!”
苏茵茵脑子里闪过原锐的那句话。
蒋家若无田产铺面其他营生,不可能给出那么多银子。
若给了,那必然贪污受贿。
这,这真让原锐说对了?!
最近几天里,大家只顾着为讨来银钱开心,又为楚珊姐姐要走难过,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更让苏茵茵没想到的是,此事还真跟楚珊姐姐有关。
南城衙门甚至找到他们,询问他们是不是收到一笔欠款,从那笔欠款,顺藤摸瓜找到蒋大人外放时候贪污证据。
不过这钱,衙门并未没收。
因为他们查证后发现,此事还有个魏举人,是魏举人在蒋家签了高利贷。
楚家在这里面,就是正常讨债的。
其中缺漏亏空,只跟魏举人有关。
调查此案时还发现,魏举人已经跟蒋家达成协议,确保外放之后贪污的银钱还给蒋家云云。
此案一出,满京城哗然。
魏举人还没当官呢,就想着贪污了?!
还要在三年内还清八千两,一年至少贪两三千白银?
这还是人?
还有他未来岳家,蒋大人外放的时候,贪得更不少,否则不会出这样的坏主意。
苏茵茵听李书生他们说,好像查出来当年战乱让各地出粮草,蒋大人借机敛财,隐下大笔银钱。
调到京城之后才收敛。
可他家大手大脚惯了,又不会做买卖,所以想找个可靠的人继续外放赚钱。
这才找到魏书生。
总之一查到底,蒋家基本是流放的命。
魏书生原本牵连不深,但此时惹的朝野震怒。
刚考上举人,还没考会试呢,就要做官贪污,如果真的轻轻放过,那明年会试的考生,肯定会有样学样。
这种案子,必须杀鸡儆猴才行。
魏书生不仅要被夺了官身,还要打板子流放,让天下学子都看看,为官不正的后果是什么。
“还没当官就想着贪钱,如果真让他当官了,那还了得?”
“就是,这种人砍头都不为过。”
“实在是可恶,这种人还读圣贤书呢!”
“听说了吗,听魏书生同乡说,他在老家有桩婚事,自幼定下的,读书的钱都是那家出的。”
“那他怎么还是蒋家的未来女婿?”
“还能为什么,一朝考上举人,自然不要旧人了。”
“天啊,这个人不仅心思歹毒,还忘恩负义,实在不是好东西。”
“这人也是,他要是好好报答之前的未婚妻一家,怎么会被这种事牵连。”
众人感慨之余,也觉得魏书生之前的未婚妻一家有福气,阴差阳错躲过这样恶毒的人。
如果两家结亲,按照魏书生的人品,以后肯定贪污受贿,到时候必然连累全家。
那家女子还真是有福之女啊。
还在京城的楚家人挠挠头。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他家不仅要回多年的银钱,还避开了祸事,跟这种人结亲,到时候全家遭殃。
心里最后一点郁闷全都消散,一家人反而欢欢喜喜。
太好了!
他们家运气真好!
楚珊渐渐从难过里走出来,脸上笑容明显多了。
但他们收拾行李的速度也加快不少,赶紧准备准备回彬州过年。
还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老乡亲,那些笑话他家的,只能闭嘴!
不过全家默契回避另一个话题,给楚珊再寻亲事还是缓缓吧。
他们全家都被这事弄怕了。
便是要找,也要避开门第差距,更要避开读书人。
所以章公子等人频繁过来,粗线条的楚家人完全没想法,只是一个劲的感谢,还把带来的彬州特产分为大家。
即便有小红娘美名的苏茵茵在,楚珊爹娘也是一个劲的谢谢他们陪伴。
苏茵茵赶紧道:“是楚珊姐姐自己厉害,我们也没帮什么。”
说罢,她又看看章公子。
等到众人准备离开,章公子才落后两步,跟楚珊姑娘并肩,开口道:“想来等到开春,他们便会流放,到时候我必会写信告知。”
楚珊对此事确实好奇,认真感谢,还道:“那我家中地址留下,不过你要是送信,递给镖局的人也行。”
留了自家地址,楚珊还没察觉到什么,她抬头撞入章公子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好在对方及时避开。
章公子道:“希望此事,不会让楚珊姑娘对读书人有偏见。”
还别说,她差点就有了。
可楚珊到底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姑娘:“原本是有的,但你跟李公子不就很好吗。”
是读书人,却不借着识字欺负他们。
楚珊就差拍拍他肩膀,让他别多想。
章公子张张嘴,明显想说什么,却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楚珊姑娘道:“一路顺风。”
如此说话,便是再迟钝,楚珊也发现不同,震惊地看向章公子:“你?”
既然被看出来,章公子索性拱手:“望楚珊姑娘不要介意,若有冒犯,还请直言。”
“我何德何能?”楚珊脱口而出。
这确实是她真实想法。
经历过魏书生的事,便是再自信的人,也会多想一些。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更知道不是自己的错,难免还会多想。
魏书生一看门第,二看学问。
她都不合格,所以她成了前未婚妻。
条件并不好的魏书生都被汴京官员看中选为女婿。
明显更优秀,学问,门第更好的章公子对她?
她何德何能。
章公子笑,眼睛闪亮,直言道:“你八百里单人单骑到京城,便是能。”
“你一心要个说法,宁折不弯,是为德。”
“两相比较,该是我不如你。”
楚珊有能力有胆识,还有宁折不弯的骨气。
魏书生痛哭流涕来求她回心转意,还许诺无数好处,许诺无数前途。
不少人大概便点头了。
毕竟稍微一算就知道,忍下委屈,便能得到不少“好处”。
可她不要,她明白那些东西得来都是有代价的,代价是尊严。
即使她门第不高,即使她没读过书,她的尊严也不能随意践踏。
若把这份骨气尊严打包卖个好价,她就不是楚珊了。
能撑起她一个姑娘家奔袭八百里来京城的,只能是这份尊严跟骨气。
其他的一文不值。
在章公子心中,她的傲骨方是读书人的追求。
读不读书这事,跟傲骨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些话被章公子一一说出,让楚珊听得呆愣。
这还是她吗?
别的不讲,读书人确实会夸人。
楚珊直愣愣看向章公子,就像当时在人群里选中他看账本一样,带着审视跟信任。
苏茵茵回头一看,赶紧去扯原锐袖子:“原锐你看。”
“小红娘战绩又添一笔。”李书生震惊道。
许小妹也没想到,惊喜之余也道:“章公子婚事这样艰难的都能成?”
好像是这么回事。
原本要离京回家的楚家再次停住脚步。
甚至还见证了蒋家,魏家下大狱的经过。
以及他们不敢想的门第前来提亲。
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快啊。
他们家都准备好,过几年再给女儿说亲。
“果然是京城啊,大城市机会就是多?”
楚家挠头,干脆用魏家赔偿的银子在京城买了处宅院。
婚事成不成的再说,买个汴京的宅院又不会亏。
他们这边欢欢喜喜聊婚事。
大牢里得知楚家用银钱买了处京城宅院的魏书生,痛心的肝胆俱裂。
为什么!
为什么楚家能过得那么好。
还在京城买院子。
如果他没有抛弃未婚妻楚珊,那这院子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如果他老老实实跟楚珊成亲,现在正搂着妻子在书房读书,等着来年的会试。
如果他不攀附蒋家,根本就不会连累下狱,成了万人指责的贪污举人!
还未做官,就想好怎么贪钱,谁听了都要骂一句。
“都怪你!”魏书生朝隔壁牢房骂去,“姓蒋的,都是你害的我!”
“你还放高利贷,还诱骗我以后贪污,都怪你!”
蒋家就在隔壁牢房,听着魏书生不停咒骂,刚开始还能忍,后面也对骂起来。
“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人家养你们母子十五年,我们不过写封信,你们就屁颠颠跑过来,这能怪我们?”
“说实话,我家根本没想过你回来,十五年啊!养个狗都通人性了!你呢?你直接拿着人家给的银子跑了!”
“笑死了,当时广撒网而已,谁知道会有你这种人上钩。”
“跟你说实话吧!要跟你结亲的根本不是我妹子,是我买回来的侍妾!你个绿头王八。”
“谁跟你这种人结亲,那倒了八辈子大霉!”
“哦,人家现在都跟书香门第的人户结亲了,看来离开你才会好运气!”
“我家这么倒霉,肯定跟你有关!”
撕破脸的两家不停咒骂,看管牢房的牢头乐呵呵看戏。
狗咬狗真好看!
第40章
“哥哥,出来吃饭啦。”苏茵茵轻轻敲了哥哥的房门。
苏显答了声,这才出来,手上还有未干的墨迹:“妹妹你跟爹爹娘亲先吃,我一会就来。”
苏茵茵掏出小手帕给哥哥擦手,还是道:“那我给哥哥端过来吧。”
说罢,苏茵茵去端饭菜,让哥哥在房间里吃。
前几日,苏茵茵全家去给哥哥报名童试,拿到官府文书时,一家子更有了孩子要科举的真实感。
苏显自然也不例外,如今进入腊月下旬,私塾彻底关门,他只能在家复习。
黄秀才,李书生,章公子他有空会过来看看,但马上年节,各家都很忙,特别是后面两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会试。
故而这段时间,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苏显最近几天除了必要时候,根本不出房门。
家里人知道他用功,不好多劝。
好在茵茵还能喊动哥哥,年前年后也不去店里了,只在家陪着哥哥。
苏茵茵端来饭菜,苏显还在写字,见妹妹来了才回过神,赶紧去接:“晚上我跟家人一起用饭。”
“没关系,爹娘不介意的。”苏茵茵还端来自己的饭菜,明显要陪哥哥一起,“只要哥哥觉得好就行。”
现在说不要紧张,放松,都是虚的。
还是考生觉得舒服才行。
吃过饭,苏茵茵拉着哥哥出门透透气,还把院子里秋千上的积雪清扫好。
两人玩了一阵,见哥哥实在想回去读书,苏茵茵自然乖乖跟着。
期间原锐还送来一本笔记,是他之前记下的,对小宝宝的哥哥应该有用。
不过原锐同样很忙,他说家里客人多,必须跟着见。
其实苏家也差不多。
苏家本就交际广泛,苏副使好友又多,今年过来的人,除了往年接济的旧友同僚之外,还有兵马司同为副使,甚至指挥使的家眷。
苏副使从七品升为七品,吏部文书已经下来,确实值得庆贺。
还有苏娘子生意上认识的人,以及因着小红娘结缘的夫妇都送来年礼。
一直到年节过完,家里陆陆续续还有客人。
翻过年,便是安盛五年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正月初三,章公子跟楚珊携手过来拜访,估计好事将近。
章家对此确实犹豫过,但知道楚家跟魏书生的事之后,反而同情起来。
不仅如此,也觉得楚家如此忠厚,实在可交。
当然,也因为章公子之前婚事不顺的缘故。
“还因为你。”章公子不好意思道,“他们知道我俩因为你结缘,所以瞬间放心了。”
这也行?!
要说两家门第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因为自己小红娘的名声,直接忽略吗。
会不会有点太盲目了。
但看着过年时,周围人户家家拜神,原锐家也因为祭祀离开好多天,说是家里宗庙也要再祭,好像也理解了?
毕竟这是古代,迷信点也正常。
苏茵茵还是道:“好哦,那你们可要好好的,不然以后都要来骂我了。”
楚珊跟章公子笑。
他们才不会呢。
等到章公子会试结束,他们就张罗婚事了。
又是科举考试。
感觉整个京城都因为这事在忙哎。
送走他们两个,苏茵茵把自己迷你枣泥酥的方子再拿出来。
去年乡试那会,家里生意都好了些,今年会试,全国各地考生都来,人肯定更多,所以赶紧做出新品才是。
苏茵茵一边陪哥哥,一边琢磨方子。
就连年后家里开门她也没出去。
高筋面粉总算弄出来了,还因此弄出不少面筋。
好在面筋味道不错,不算浪费食物。
接下来便做枣泥馅。
苏茵茵原本以为大果姐姐家的果园有红枣,没成想她家没种,反而是来帮工的王婶子家种了两颗,从乡下给她带了些枣子过来
苏娘子为此也付了银钱,不会让大家吃亏。
至于孩子想做什么,随她就好。
苏娘子吃过宝宝做的面食,知道她很有天赋的。
初六店里开张,她去店里忙,留女儿儿子在家。
但叮嘱过她,小火可以,烤炉不能碰,安全最重要。
苏茵茵肯定答应,她不是乱来的人!
做枣泥,最重要的是红枣的甜度,以及炒制的时间。
王婶子带过来的红枣粒大饱满,空口都好吃,想来做成枣泥同样好。
用料很简单,红枣去核,再加植物油,少量清水即可。
先把去核的红枣煮熟,再搅拌成泥,过滤掉红枣渣。
接下来便是倒入锅中,开小火,一边搅拌一边倒入植物油,不多时红枣的香味便激发出来。
别说同一个屋檐下的哥哥了,就连隔壁邻居刘婶子都要睁大眼睛看一下。
“茵茵,什么味道这样香?”
苏茵茵大大方方取出枣泥馅:“婶娘你尝尝,看看甜不甜。”
微微发红的枣泥馅绵软香甜,不用尝就知道好吃!
苏显同样吃了一口,只觉得口感极好。
之前街上买的枣泥馅食物,绝对没有这般顺滑可可口啊。
见两人都喜欢,苏茵茵就知道枣泥馅做成了。
“你们苏家不愧是有手艺传承的,等你长大,说不定能重振苏家点心的名声呢。”刘婶子夸的真心实意,不过她也要赶紧出门,不能多说了。
她女儿腊月生了孩子,肯定要去照顾的。
苏茵茵连忙道:“等刘姐姐孩子满月,我也去看看宝宝。”
“好好好,那满月酒,你该坐主位的。”
当年要不是茵茵宝宝,女儿的婚事大约不会这般好。
刘婶子走了,苏显又吃了两口,再回去读书。
如今已经正月初六了,再有一个月就要童试,他太紧张了。
好在明日私塾便提前开门,他们这批考童试的,总算有夫子教导。
考试,放在哪都是大难题啊。
苏茵茵想到她当年高考,赶紧摇摇头,不要去想这么可怕的事情!
不如把手头的迷你枣泥酥做好。
刘婶子方才说的苏家点心名声,她知道一点。
几十年前,苏家点心在整个京城都有些名气,不过这两辈没落了。
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把一刻当永久,这话还真没错。
枣泥馅做得非常好。
终于可以正式动手了。
苏茵茵小心翼翼拿出一小罐油脂。
放在这里,应该叫做醍醐,《本草纲目》里说,乳成酪,酪成酥,酥成醍醐。
到现代来说,大概类似于黄油。
这还是她意外在牛奶厂买到的。
她跟哥哥每日早上必要喝牛奶,家里跟那郊外水牛场的老板熟悉,得知他们用牛奶炼油,当时就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古代的黄油。
这东西在前朝被称为八珍之一,也就是如今水牛奶多了些,价格才稍稍往下降,否则她家根本买不起。
那老板还说:“这些年京城不少人户都喜欢喝牛奶,所以产量也多了。”
“特别是大户人家,说是宫里都给太子殿下订牛奶,王公贵族们自然也跟上。”
“也就这几年的事。”
还有这种事?
不过上行下效嘛,京城人跟风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反正能拿到黄油,对苏茵茵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只希望以后牛奶多多的,黄油也多多的,价格就能再降一些!
对她这个烘焙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黄油隔水软化后倒入白糖搅拌,接着再把高筋面粉,更多的白糖倒入黄油里面。
最后加入鸡蛋液,再揉成光滑的面团。
面团放到寒冷的室外两刻钟,再进行下一步。
接下来面团分为三份,擀开后切成不规整的边角,最后做成长方形。
长方形里面加入枣泥,收口朝下,刷上鸡蛋液。
接着撒上白芝麻,切成一口一个的小段。
此刻家里厨房没有旁人,苏茵茵做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美中不足的是,她做什么都要踩着小凳子,否则够不到桌子啊。
最后一步,当然要进行烤制。
家里的烤炉并未加热,还是送到店里烤更好。
苏茵茵跟哥哥说了一声,提着小篮子快速出门。
店里跟家里距离并不远,小跑着一会就到。
店里这会生意一般,只有苏娘子一个人在。
“茵茵你怎么来了。”苏娘子连忙去接,“这里是什么?”
“娘亲,这是我做的点心,店里炉子空着吗,我想用两刻钟。”苏茵茵乖乖给娘亲看点心。
苏娘子眼前一亮:“这就是你说的拇指枣泥酥?”
“这么快就做好了。”
她以为还要等几日呢。
女儿做事,是不是太快了些,看来她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苏茵茵自然不能直说迷你枣泥酥,迷你毕竟是音译。
拇指两个字更为直观,像拇指般大小,那就是个头小呗。
“嗯,烤出来一口一个,不用粘手,也不会掉渣。”
苏茵茵说着,苏娘子已经去烤点心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点心做得就漂亮,面团更带着不同的香味。
像是奶香?
难道是茵茵用了醍醐。
母女两人交流着做点心的心得,并一致同意,用黄油来做甜点,奶香味似乎更能激发甜味。
两人说着,街面零零散散有些路人。
刚过完年,多数人不会去点心店,这也是一年来最清闲的时候。
之前苏娘子母女两个趁着年后回老家学手艺,就是趁着一月二月比较闲,这才出去。
今年肯定不成的。
至少要等苏显考完童试。
不管能不能考过,他们全家肯定要陪着。
苏娘子抱着女儿给她暖手,但她的手暖呼呼的,原锐家送的暖衣果然极好。
想到这,苏娘子摸摸孩子的头发:“再过几日,宝宝就要五岁了。”
五岁,依旧是个小宝宝的年纪。
但再过几年,也不好整天跟男孩子们玩到一块。
特别是原锐,他家世不俗,年龄也渐长。
苏娘子看着乖巧的女儿,又笑,暂时不想那么多吧。
“好香啊。”
“店家,你们家什么点心这样香。”带着皮帽的路人停下脚步,一个劲的闻慧女点心里面的味道。
“点心!”
苏娘子,苏茵茵下意识跑向烤炉。
母女两个聊得开心,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还好路人问的及时,烤得刚刚好。
“店里新出的拇指枣泥酥,新品上市哦。”苏茵茵高兴道,“娘亲先尝。”
苏茵茵眼睛亮晶晶的,让苏娘子根本没法拒绝。
拇指枣泥酥不愧为这个名字,拇指跟食指便能拿住,一口一个,吃起来优雅体面。
但作为点心,最重要的还是味道。
“这个香味,这个枣泥。”
“女儿你是怎么做的,枣泥口感绵密顺滑,表皮味道非常不同。”苏娘子刚想说黄油用在点心上,比想象中还要好,但没有讲出来。
这是他们店里的秘方了!
苏娘子又尝了一个,刚出炉的拇指枣泥酥太好吃了!
她一个做点心的,都忍不住多吃许多!
“老板,你别光自己吃啊,怎么卖的,让我尝尝啊。”方才搭话的路人着急了,他闻着就着急啊!
苏娘子笑着道:“多亏你提醒我们,否则差点烤糊了,头两个送给你吧。”
“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卖呢。”
路人兴奋,直接塞到嘴里。
好香啊。
又香又甜,吃完整个人都开心了。
“这什么香味。”
“苏娘子,你家又做新点心了?”
“给我也来几个,怎么卖的啊。”
“我也要,还没闻到过这么香的点心。”
苏娘子苏茵茵都没想到,她们只是试验一炉,根本没打算售卖。
可刚烤出来的甜品香味太让人上头。
如此温暖香甜的味道在大冬天,实在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原本冷清的店面人越来越多,都是冲着拇指枣泥酥来的。
苏茵茵算力超强在此刻派上用场。
心里仔细算了一遍所有食材成本,再加上餐饮合适的利润比,苏茵茵忽然有点结巴:“娘,这东西可能要卖到十文钱一个。”
十文钱一个拇指大小的点心。
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
苏茵茵倒也不是奸商,而是材料成本真的太贵了。
先不说如今绝无仅有的高筋面粉,再加上珍贵的黄油,以及用了白糖,还有熬出来的枣泥。
特别是前两种,都不是随便都能买到的原料。
苏娘子听到这个价格,吃了一惊。
那清糖饼足有巴掌大小,也才八文钱。
这拇指大小的枣泥酥,是真的有些贵了。
两人头一次卖这么高价的点心,颇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回事,明明她们不是虚报价格啊。
“好吃,太好吃了,这枣泥是什么秘方吗?为什么口感香甜顺滑至此?”
方才免费品尝的路上掀开皮帽,焦急道:“我要再买两个,不,买十个!”
顾客目光殷切,苏茵茵小声道:“十文钱一个,你确定吗?”
十文钱?
被香味吸引过来的顾客们傻眼。
这么小一个,十文钱?
不是抢钱吧。
苏娘子连忙解释:“用了很好很贵的材料,没想到会这样贵。”
“这也是头一炉,只能是这个价了。”
她才不会质疑女儿的计算能力,肯定不能少了。
“来!十个!”方才尝过的客人道,“南城的小八件一个还要二十文呢,也没见大家少买。”
那能一样吗!
南城的点心,出了名好吃,贵是应该的。
这小店面,能一样?
尝过的顾客掏出银子:“十个,就是一钱银子,店家你数数,快给我点心啊。”
苏娘子苏茵茵对视一眼,母女两个利落装好,收下银钱。
十文钱一个的拇指枣泥酥有市场!
围观的客人见此,不少心动了。
买一个尝尝也行啊,虽然只有一口。
谁让味道那样香甜。
这一尝,场面控制不住。
“我也要十个!”
“我要五个!”
“好吃啊,这味道绝无仅有。”
“吃得太快,没尝到味!”
奶香跟香甜的枣泥馅料简直是绝配。
而且这面粉好像也不一样,好像更酥?更香?
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了,终于知道人家说原料好是什么意思。
这么好吃的点心,怪不得卖十文一个!
现在看来一点也不贵!
慧女点心门前瞬间排气长队,路过的百姓见此都要问一句:“买什么呢,竟然有这么多人。”
“好吃的?我也试试,这么多人排队,肯定好吃。”
苏茵茵心道不好,往队伍里看了看,又看了剩下的点心,连忙挥手:“大家不要排啦,新品点心只有一炉,排到你们就没了。”
一炉八十个,已经卖出大半。
什么?
只有一炉?
那更要买了啊。
苏茵茵无奈,她真的没想饥饿营销,就怕顾客排队许久却没买到,那样一定会生气失望的。
经过苏娘子母女多番劝说,总算让大家不再排队,并承诺道:“今日只有这一炉,明日再来,明日肯定准备好。”
只有苏茵茵一个人,肯定做不过来的,苏娘子肯定要学会之后再说。
买到的客人震惊拇指枣泥酥的好吃,没买到的则扼腕称叹。
那味道真的太香了,再看看买到点心之人的表情。
真有那么好吃?
明天一定要来尝尝。
一炉点心很快卖完,没买到的只好随意带了些其他点心回去。
开年开业头一次,慧女点心的生意意外的好,连带着整条街都热闹不少。
苏娘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哎呀了声:“忘记给你爹爹哥哥留一些了。”
“我留了。”苏茵茵掀开另一边的食盒,“还热着呢,我给哥哥带回家。”
“好宝宝,可惜你爹吃不到第一炉热乎的了。”苏娘子夸道。
等点心送回家中,苏显还在看书,见妹妹送点心过来,想吃又怕沾手,一会不好写字。
而且点心渣掉下来,容易招惹老鼠等物,虽说是冬日,他也不想在书桌前吃东西。
不过食盒打开,看到一口一个的点心,好像不会掉渣?手也不会特别脏?
苏茵茵不知道哥哥的想法,她还要教娘亲怎么做拇指枣泥酥呢。
苏娘子做过的点心也不少,只要明白原理之后,很快就能上手。
只是如何用黄油,还要多练习练习。
知道所用的原料后,苏娘子感叹:“特制的面粉不易得,黄油也很贵,怪不得这样好吃。”
十文钱确实很值得了。
一个下午时间,苏娘子掌握了拇指枣泥酥的做法。
明日,慧女点心新品上市!
拇指枣泥酥!
苏娘子开始做,那就不止一炉了,就连第二日上学的苏显,当差的苏副使,都带了不少新点心才出门。
特别是苏显,他昨日发现,这种点心吃起来方便文雅,不会污了纸张笔墨,甚至适合考试的时候用。
那样可以最大程度保持纸张的整洁。
等他童试时就要带这种点心去考场。
哥哥苏显一门心思就是童试,他知道,自己只有考中了,才对得起家里人对他的照顾,才能保护好家里所有人。
此刻的慧女点心门前排起长队。
不光是昨日没买到的客人,还有因为被点心香味吸引而来的。
没办法,刚出炉的拇指枣泥酥太香了!
香到走不动道!
苏娘子母女傻眼,本以为准备已经够充分,怎么还有这样多的人?
为了让更多排队的客人不白费功夫,只好把限购暂时拿出来。
每个人最多买十个,多的不卖了。
她们会尽力让大家都吃上点心的!
隔壁卖酱料的老板娘见此,还特意过来帮帮忙。
都是街坊邻居,帮把手的事。
孙家孙东俊所在的私塾要等到十五之后才开学,干脆也过来帮忙。
翻过年七岁的他倒是瘦了点,平日在自家店里帮过忙,在这帮着装点心,动作很利落。
长长的队伍直接排到其他店门口,引得更多人来看。
到底是什么点心,这么吸引人?
问这话的人闻到刚刚出炉的拇指枣泥酥,立刻投入排队的行列。
他们也要吃!
太香了吧!
而苏显所在的私塾里,进士夫子盯着苏显的点心看了几眼。
帮着带学生的黄秀才给苏显使眼色,点心便送给夫子。
进士夫子看了看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学生,板着脸道:“是图你这点心吗。”
话是这么说,夫子还是尝了尝,随口道:“很好,很不错。”
“今年去考童试的学生,都去买这个。”
为什么?
另外四五个黑着眼圈的学生抬头。
是很好吃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进士夫子严肃道,“童试一考就是一整日,中午饿着肚子考试吗?”
“贡院发的饼又冷又硬,还容易污了卷子,这种点心最适合带到考场。”
考过进士的夫子,不知道经历多少科举考试,一眼就看出这个点心的妙处。
方才尝了之后,又觉得甜而不腻,更适合带到考场,做考场专用点心。
“听到了吗,回家之后都让家里准备。”
“今年若只有一个考上秀才的,回来等着瞧。”
众人看向苏显。
买,我们买还不成吗。
但这味道,如何啊?
苏显颇有些不情愿,可看在同窗的份上,闭着眼分享拇指枣泥酥:“你们尝尝吧。”
“记得去我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