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半个屁股落在榻上,姿态拘谨,像极了沈风前世见过的那些等待上花轿的大姑娘。
沈风也不急着说话,慢慢烧开茶水,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陈彦面前。
“老爷子,请喝茶。”
陈彦嘴里慌忙应着,端起茶杯胡乱喝了一大口,被烫得扬了茶杯,面色更糟!
眼看着茶杯要掉到地上去,陈彦手忙脚乱去接,却见那杯子在半空打了个转,稳稳当当地落回到案几上,洒在身上的茶水也飞起来,凝成一团轻轻落在陶瓷茶盘之中。
陈彦吐着被烫出血泡的舌头抬起眼,恰好看到沈风的手虚虚地指了过来,陈彦吓得瞪大双眼,下一秒,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舌头不疼了!
“请你来,只是了解一些情况,你大可以把这次见面看作是一次茶话会,不必那么紧张。”沈风说。
陈彦讷讷地看着沈风,打了个结巴,问:
“你是……那位闭关千年的沈师长?”
沈风静静迎上他的目光,唇边流露一丝笑意,没有作答。
陈彦目光几度明暗,最后垂下眼去,不敢说话。
沈风又给陈彦倒了一杯茶,问:
“‘寄生’的阵法逻辑,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陈彦看着自己面前的热茶,道:
“就是……一次次尝试,一堆灵蛇文来回排列组合。我没有资格来鬼蜮,但是我父亲有……他教过我十六个在集市见过的灵蛇文的明确含义。我二十岁那年被派去看守家族之中的仓库,金库出库的宝贝都要从我手里过一遭!我又接触到了更多的灵蛇文,虽然无从知晓它们的明确含义……我在这些文字里寻找创造规律,凭借自己的理解拆解,然后……”
说到这里,陈彦又迟疑起来。
沈风从当铺里抓出毛笔和一张白纸,写了两个灵蛇文,转到陈彦面前。
“这两个字怎么念?”
陈彦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了答案:
“拍卖!”
沈风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把纸转了一圈,让陈彦去辨认。
“这两个呢?”
“归,司。”陈彦依旧没有丝毫迟疑,便给出了答案。
沈风点了一下头,道:
“继续说。”
陈彦愣了片刻,才说下去:
“我研究了二十三年,拆解了其中两个道具上的符文……”
“什么道具?”沈风问。
“一个名叫‘囚笼’,是一只能把人关进去三天三夜无法脱逃的鸟笼,一个名叫‘锁灵’,是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瓶子里装的是给上一任家主的宝贝,家主用完之后,就把瓶子交给我,入了库……”
“单纯描绘那些符文,是不具有什么效力的,你还做过什么?”沈风追问。
“我……我还毁了那只锁灵瓶!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就学了微雕!我用微雕把自己拆解的一部分‘囚笼’符文刻在了锁灵瓶上,喂食了一部分自己的鲜血!”
提起这一件往事,陈彦浑浊的眼睛发亮,沈风却在强行压下自己扶额的冲动。
陈彦六十岁长得像八十多岁的原因,沈风已经知道了……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发冷,似乎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流走了!紧接着,那只瓶子就变成了齑粉……”
“我没有放弃!仓库里有一些不算重要的道具,我拿它们做了实验!后来,终于……我成功了!”
“我把自己琢磨出来的法阵画在一只鸽子的脊背上,把自己的手指割破,打算滴一滴鲜血上去!没想到,我的手指直接被吸了上去!那天我失去了很多血液,我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结果,鸽子身体像是充了气……‘砰’的一声!就炸开了!”
陈彦打了个哆嗦,但眼睛还是亮的。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了鸽子的灵魂在我面前,脊背还连在我的手指上!不过,那只鸽子的灵魂很快就消散了……”
“你都把‘寄生’卖给过谁?”沈风问。
被沈风这么一问,陈彦有些慌了,赶忙解释:
“我、我只卖给过一个人!他说他是国家特殊部门里的职员,我才卖给他的!”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模样?”沈风又问。
“他叫宋程!样子……长得挺端正的!一身正气!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具体的我也记不住了,那么多年了,我记不清……对了!他的左手中指长了一块黑痣,这么大!”
陈彦在自己的中节指骨上划了两下,向沈风解释。
“你是怎么认识宋程的?”沈风追问。
“我第一次见到宋程,是在2006年,我跟随家族去羡江出差,顺带收集一些情报,路上遇到了他。他当时叼着烟,过来跟我借火,一来二去就聊起来了……我把他看作知己,察觉他也对这些神秘的东西感兴趣,就当着他的面,用一只麻雀为载体展示了我的研究成果!”
沈风心说:你老这么快真是一点都不冤。
“宋程很高兴,还说自己也认识一些道友,可以帮我完善法阵!”
“后来,我们就分开了……再联系到我,是在第二年正月十五!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仓库门口吃汤圆,所以记得很清楚……宋程让我去了一趟羡江,他说自己其实是特殊部门工作的,在一次行动之中受到了诅咒,无法离开羡江。”
“你们在哪儿见的面?”沈风问。
“在……静安路,对,就是这个名字!附近还有个公墓,吃顿饭遇上三拨送葬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选了那么个地方!”
沈风望向窗外,正值中午,太阳正好。
沈风拿出一张纸,快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折好后召唤信使传了出去。
这次他写的是汉字,不过,陈彦也没敢看沈风写了些什么。
“宋程让我把‘寄生’卖给他,我一开始没答应!因为寄生算是个半成品,我也怕用不好害了人……但他还是买走了,还让我不要对外人提起他的存在!因为,他是替国家办事的!”
“你只把‘寄生’卖给过他?”沈风又问。
“是的,我可以对天发誓!”陈彦竖起三根手指,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