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开始的阵脚大乱后,载元宗的人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那些弟子在三五十名筑基执事的带领下编做分工明确的一队队人马,开赴宗门大阵的各处阵眼,有人去建立观察哨,还有人开始往外传信。
这些年对抗天一教的经历让这些载元宗弟子都有了应急的操练,真当出了事情的时候,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虽然损失惨重,但载元宗总算是撑过了第一轮的猛烈攻击,存活了下来,有了周旋的余地。
在第一轮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未果之后,外面的天一教修士好似也放弃了进攻。
数十艘漆黑如墨,如石头雕刻而成的宏伟宝船似凭空出现一般,在阴影之中显现出轮廓。
这些宝船通体乌黑,黑的比它们身后的夜幕更加深邃,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连光都吞噬下去。
这些宝船各个身长三五百丈,漂浮在空中好似阎罗殿一般,将整个载元宗围了个水泄不通。
每艘宝船的船首都雕刻着一只龇牙咧嘴、仿佛正在撕扯血肉的异兽。
而异兽的嘴中,都含着一团水缸大小的绿茵茵鬼火。
若不是那一团绿茵茵鬼火飘在天上,恐怕这些索命的宝船开到了眼前,载元宗的人都发觉不了!
载元宗的那些修士只远远打量一眼这些空中漂浮着的一团团鬼火,便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一股寒气。
仿佛这些船是从不知哪个失落了千万年的死寂之地开出来的一般,它们面世,只为了汲取血肉而来。
林啸鹤看着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战舰,心中惊魂未定!
“今晚若不是付道友提醒,我载元宗早已覆灭矣!”
说罢,林啸鹤朝着一旁的付禾深鞠一躬,他身后四名白发苍苍的长髯老者也是齐刷刷朝着付禾长鞠一躬。
“哎,诸位道友这是作甚!”
付禾连忙将几人一一搀扶起来:
“宗门派老夫前来,便是为了能助载元宗摆脱天一教的毒害,老夫不过是做了自己应做之事,诸位又何须如此客气?”
“不然,今晚若非道友在场,恐怕我等早已葬身火海,安能在此与道友相谈?”
林啸鹤把着付禾的手腕,感叹道:
“此番若能躲过劫难,安然无恙,使我载元宗能复见青天。”
“我载元宗定以宗门库藏之半数作为酬劳,犒谢长老与平沧派!”
此言一出,林啸鹤身后的四名长老俱是一愣,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却是有些觉得这份谢礼太过厚重。
连付禾都讶然出声:
“啊呀,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林掌门这般做,真是羞煞在下!”
“眼下大敌当前,哪里谈得什么酬谢不酬谢?”
林啸鹤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粗粗一感应,便觉察出那天上的数十艘战舰之中,都有一两名金丹境修士坐镇。
眼下虽然还有宗门大阵依仗,但载元宗此刻也是危如累卵。
不以重礼相赠,如何能激的起平沧派来救自己?
一半的库藏没了固然让林啸鹤心痛,但在宗门存亡面前,区区些许灵石丹药,又何足道哉?
“唉,付道友太过谦虚了,您等若再造载元,这份恩情,一死难报,何况区区身外之物?”
又客套了一番之后,林啸鹤眸子一转,话锋一转:
“依老夫愚见,眼下还请林道友快些发信上宗,祈请元婴长老来援。”
付禾闻言犹豫了了片刻,皱眉道:
“这,恐怕不必如此心急吧!”
“依老夫只见,载元宗山门大阵固若金汤,府库灵石积山盈海,弟子同仇敌忾,训练有素。”
“天时地利人和具备,恐怕这些邪修拿不下载元宗来。”
“况且折箩山上驻防的元婴长老们肩负重担,此番若为贵门派驰援而来,则中辰其余地方空虚,少不得被那些邪修趁虚而入。”
说到这里,付禾拍了拍林啸鹤的肩膀,眯着眸子道:
“林掌门,你要顾全大局,不可看小处了啊!”
付禾的话里话外都在点着林道同。
林啸鹤心里恨得牙痒痒:
“你个贪财无厌的畜生!”
极西之地距离折箩山远隔山海,纵然金丹、元婴修士全力奔赴,也需得三五日之久。
便算作是折箩山的元婴修士现下接信来援,也得两天一夜的功夫才能抵达。
这两天一夜,外面的天一教修士绝对会不死不休的猛攻,载元宗就算山门不被攻破,恐怕也得将大半的家底都打出去。
之前林啸鹤所说的一半家底,已经是他所能给出的极限。
林啸鹤知晓付禾借口说这些大局什么的,纯粹只是信口胡诌。
此人真正想要的,恐怕是自己这些年积蓄的那一两件超凡入品的法宝!
载元宗全部身家都被平沧派打劫完,家徒四壁还不算,眼下这付禾居然连屋顶上遮风避雨的瓦片都要掀走!
“天一教的人喝我们的血,你们平沧派的人简直就是在吸我们的髓!”
“一场动荡下来,东华皆瘦,唯尔独肥!”
有这么一瞬间的恍惚,林啸鹤甚至有天一教是平沧派一手扶持的错觉。
但这些话他只是敢在心里想想。
若是真说出来,恐怕他们载元宗用不着天一教出手,平沧派就会直接灭了他们!
不过话虽如此,林啸鹤也不愿就此被付禾这个小人给拿捏了。
说到头来,他们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况且,那位高阳向家的贵公子还在这载元宗。
最近真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他付禾也休想逃脱了干系!
想到这里,林啸鹤自储物戒指之中变出一壶丹药出来,塞在了付禾的袖口之中。
“三枚荣阳丹,区区薄礼,还请付长老务必笑纳!”
寻常时候,一枚能提升敏锐五觉、提升感悟之能的荣阳丹便能值得白枚上品灵石。
三枚荣阳丹,不算小数目。
但这三枚荣阳丹同偌大载元宗的安危相提并论起来,确然只能算是一份“薄礼”。
付禾面色登时有些难看,作势便要将丹药给还回去:
“你将老夫看做何许样人?”
“岂能因公务而肥私?”
他话还未说完,林啸鹤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
“今日观这些天一教邪修如此浩大阵仗,恐怕是将极西之地的人马倾巢而出,所图非小。”
“覆灭我载元宗事小,图谋极西之地亦事小。”
说到这里,林啸鹤悠悠道:
“但若是等到这天一教攻破了我山门大阵,陷向家少主于水火之中,真不知届时我将何以自处?”
“到那时,在下的罪过就真真大过天了!”
林啸鹤嘴上说着自己罪过大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付禾。
果不其然,付禾愣了一下,推脱不要丹药的手也停了下来。
“道友所言极是!”
“贵门派乃是极西之地的定海神针,若贵门派被攻破,则极西之地玄门将无以立足。”
“届时整个极西之地,恐怕为天一教占据。”
“倘若真叫天一教站稳脚跟,有了地盘,往后再慢慢蚕食,恐怕我东华祸事将来!”
“事关重大,在下即刻发信,请折箩山长老火速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