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壳儿不知道对方让她感受什么,出于对顾言一的绝对信任,还是闭上了眼睛。

[……危险……躲……]

[不能出去……危险……外面……]

[曦……躲……危险……]

断续的声音钻入大脑,脑壳儿猛地睁眼,不敢置信:“我……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我的手机里有她以前的视频,我记得她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

顾言一:“这个护罩,是发生意外滞留在这里的魂魄们组成的。它们不让你出去,不是为了囚禁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

“你还不知道吧?钱鹏鹏虽然不聪明,但他的爸爸,现雅意集团的老总钱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在你接近他儿子后没多久,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第096章第96章

岭鞍中学外,钱鑫已经集结了一众人守在这里。

他早就知道了那个韩秋曦的身世,之所以不阻止她接近自己的儿子,无非是想借着韩秋曦来给自己那天真的儿子好好上一课,告诉他人心险恶,接近他的人,都有目的。

他也从来没把韩秋曦放在眼里。

横竖就只是个小姑娘,当初他能把她父亲都解决掉,她落在自己的手里,必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他只让人盯着对方,其他的,就任由这小姑娘折腾,就当做给他儿子练练手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只是一个不注意,这小姑娘就把自己的儿子弄进了这所学校。

当初学校传出闹鬼的传闻后,他不是没想过把这块地皮买下来,拆了重新建造住宅楼。

反正再阴森鬼气的地方,用人气压一压就没事了。

都说鬼神怕恶人,想他手上沾血这么多,也没见哪个鬼敢来报复他的。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但凡沾上了这个学校、这块地的事,总是进展不顺,光是签订购买合同都一拖再拖,拖到了闹鬼的传闻彻底传开,这块地皮再也没有了开发的商业价值。

他那时才开始相信,这里是有点邪乎的,平时都严令禁止儿子往这个地方跑。

可没想到,这个看着没什么能耐的小姑娘,竟然把他的儿子骗到了这种地方。

钱鑫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对车外站着的手下说道:“你们直接进去,别等了,就地解决,别留活口。”

几人对他点点头,踏入岭鞍中学。

下一秒,几人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此情况,众人目瞪口呆。

那几人又尝试了几次,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踏入校门一步。

钱鑫低头看手机,没看到这一幕,前面的司机忍不住叫他:“钱总,那个,好像出了点状况……”

他不耐烦地抬头,就见到原本应该进了岭鞍中学的几名手下,此刻正无措地站在大门口。

钱鑫眉头皱起,问:“没听到我的吩咐吗,愣着干什么?”

“那……那个,钱总,我们好像,进不去这里。”

正在这时,钱鑫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他那个已经退休的前副市长岳父。

他接起电话,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钱鑫,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

校园内,知道真相的脑壳儿跪地痛哭。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思念着的妈妈,原来也在想念着自己,纵使她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而妈妈带领的那些学生,也在关心着自己。

她在触摸罩子的时候感受到了,除了关心担忧的情绪之外,还有一些好奇和开心。

他们知道自己是妈妈的孩子。

哭够了,脑壳儿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变得坚定,问顾言一道:“大师,他们还能恢复吗?我能做什么?”

顾言一侧耳倾听片刻,说道:“你就在原地待着,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碰巧这次特侦局成立,不若就以这件事作为契机,帮他们打出名号。

他没有掐断直播,暂时离开了书房。

来到楼下,张清妤也在看直播,见顾言一下来,立刻放下手机。

她能猜到对方来找她的目的。

“顾先生。”张清妤的脸上难得严肃,没有惯常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顾言一:“既然你已经入职,这次就当做你第一次工作吧。地府那边的事没有结束,黑白无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负责把他们回收。”

他一边说着,拿起张清妤平时附身的玉簪:“姑且把这个当做收束魂魄的容器一用。”拿着细如针尖的毛笔,蘸取朱砂,在玉簪上撰写符咒。

他每画下一笔,便亮起一道金光,而后笔画隐没入玉簪之中。

待得符咒成,整支玉簪慢慢悬浮于空中,亮起光芒,而后飘落张清妤的手中,光芒才渐淡下去。

有了符咒的加持,玉簪看上去更加翠绿通透,偶尔会有一丝金芒划过。

张清妤心下大喜,现在这支玉簪岂止能收束魂魄,甚至能当做一件趁手的法器了!

顾言一道:“东西粗糙,你姑且先用着,等回来后我再琢磨点适合你的法器。”

张清妤恭敬谢过顾言一,旋身消失不见。

等张清妤消失后,元翠兰才出现。其实这次她是想去的,便问道:“顾先生,这次怎么不让我去呀?”出事的大多数可都是孩子!

顾言一:“等你不会见了凶手就想给他大卸八块的时候,这些事情就能放你去做了。”

是的,他担心的不是元翠兰不能上手,而是担心元翠兰一言不合就把在那里的钱鑫卸成人块。

元翠兰入鬼道的方式不同寻常,是因为感受到并吸收了遭受苦难的孩子的痛楚绝望而入道,她于是对这些偏属于孩子的情绪十分敏感,也很容易受到影响。

顾言一这次是给特侦局打广告的,不是帮他们赶客的,自然不能让元翠兰出马。

“哦……”元翠兰失望隐身,乖乖回去修炼了。

顾言一拍手,对着别墅上下投来羡慕视线的妖鬼道:“行了,你们想出去上班养家的,要勤加修炼,不可懈怠,能入职的,我都会给他一件法器。”

得了顾言一的承诺,妖鬼们欢呼,缩回了看热闹的脑袋,赶紧回去修炼了。

……

很快,张清妤就到了岭鞍中学。

她是一个玲珑心思的人,自然知道顾言一要的是什么效果。

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头上戴着拳头大的海珠凤冠出现在脑壳儿面前,也出现在了直播的屏幕里。

脑壳儿被吓了一跳,而后认出了张清妤。

她不正是当初顾言一在夜市中抓盗墓贩子时,出现在玻璃反光镜中的那个喜服女鬼吗!

当初还有专家鉴定她的年代,猜测顾言一是如何做出的特效。那会儿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相信女鬼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态度,后来,因为她一直没有出现,观众们也渐渐把她忘了。

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大大方方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众人就见这个气质婉约,面容姣好的鬼新娘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揖礼,说道:“特侦局张清妤,特来处置善后事宜。”

而后,她拔掉头上的玉簪放于掌心。

众人就见玉簪慢慢漂浮到空中,发出柔和的七彩的光芒,原本笼罩着整个学校的透明罩似乎在和玉簪应和,也开始散发出柔光。

紧接着,一枚光点脱离护罩,慢慢游离到张清妤和脑壳儿的面前,绕着她们转了一圈,嗖地钻入玉簪中。

有了第一枚光点后,接二连三的光点便从罩子上脱离,在脑壳儿的身边不停打转,像是在打招呼,像是在感谢。

脑壳儿被光点照亮,柔和的光倒映在脸上,场景如梦似幻。

她眼里蓄满泪水。

光点们和她打过招呼后,又去对着张清妤饶了一圈,像是在感谢对方给了他们新的住所,而后才排排钻入玉簪之中。

随着光点的剥离,护罩的颜色越来越暗淡,直到剩下最后一枚光点。

它轻轻落在脑壳儿的额头,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她的大脑:[曦曦,我的女儿。]

眼眶的泪水终于涌出。

脑壳儿,韩秋曦,自从变成孤儿后,第一次感到这么开心。

下一秒,枪声突兀响起。

巨大的声响回荡,空气几乎凝滞。

韩秋曦慢慢转头。

护罩消失后,她终于看到了街对面的钱鑫。

十几年过去了,他老了,但成功的事业让他拥有了上位者的气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亡命之徒的气质被掩藏在皮相之下。

可在钱鑫拿起枪的这一刻,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狠辣凶厉再也无法掩盖。

他手上的枪此时正冒着烟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韩秋曦。

钱鑫的枪瞄准的方向是韩秋曦的头,扣下扳机的时候,他想的是,既然自己注定自身难保,那必然要拖一个人下水。

那个人必须是韩秋曦,那个曾经给他使了无数绊子的,该死的记者的女儿。

曾经的他没有栽在记者的手中,现在的他也不是栽在记者的女儿手上,而是栽在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该死的鬼手上!

扣下扳机后,钱鑫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的恶意笑容,他要亲眼看着记者的女儿咽气,就像他亲眼看着记者咽气一样。

但他的笑却没有在脸上维持太久的时间。

记者的女儿毫发无伤。

他的手枪射出的子弹,在距离记者女儿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韩秋曦背后张贴的黄符燃烧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子弹掉落,发出清凌凌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刺痛人的耳膜。

下一秒,还没有进入玉簪中的光点发出震耳的尖啸,变身成为红衣厉鬼,猛地朝钱鑫扑去。

钱鑫呆愣之下没有躲闪,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透了浑身,让他僵硬在原地。

继而,头顶传来一阵金属刮擦的声音,钱鑫抬头,就见头顶废弃的广告牌冲他迎头砸下,裸露在外的钢精直接穿透了他的头顶,刺入他双脚间的水泥地。

他整个人站着被钉死在了原地。

第097章第97章

从钱鑫拿出枪扣下扳机,到他被广告牌的钢筋洞穿而亡,前后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说不出话。

钱鑫为什么会有枪?脑壳儿有没有受伤?飞出去的红色身影又是谁?

众人脑子思绪纷乱,钱鑫带来的人最先反应过来。

老板有枪,老板当街开枪,老板死了!

他们跟着老板一起来的,另外几辆车里还放着管制刀具,一旦被抓到,一审一个不吱声。

跑!一定得跑!

可没等他们跑出几米远,警车就围堵上了不宽的道路,前后夹击之下,他们退无可退。

为免钱鑫带来的人身上也有枪,警察们下车的时候就抽出了配枪,枪口瞄准被围困的钱鑫手下。

手下见逃脱无望,双手高举,慢慢跪了下来。

很快,钱鑫的手下被铐上警车带走。

现场最后留下了两名警察。

其中一人,是F市刑警大队的队长,石严清。

在这次出警前,局长专门找到了他,告诉他这次案件的情况和以往不太一样,让他见到什么后不要太过惊讶。

石严清还觉得奇怪,他一路从小警察做到刑警队长的位置,还有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没有见过。

没想到——嘿,这次还真的就是他见识少。

逮捕了钱鑫的手下之后,他没理会钱鑫还钉在原地的尸体,而是走向了韩秋曦。

在韩秋曦面前站定,石严清看向她身那边飘在半空中、身穿大红喜跑的身影。

看来,这就是局长说的,新部门的成员了。

石严清伸出右手,友好道:“F市刑侦队队长,石严清。”

在他伸出手的同时,张清妤对他做了一个揖礼:“特侦局,张清妤。”

一人一鬼双双僵住。

而后迅速更换打招呼的方式。

石严清抱拳作揖:“F市刑侦队队长,石严清。”

张清妤伸出右手:“特侦局,张清妤。”

石严清&张清妤:…………

韩秋曦:“噗嗤。”

石严清的下属:“哼哧哼哧。”

网友对于这种古今文化的撞车场面笑不可抑

石严清瞪下属一眼:“你在小猪吃食吗,哼哧个什么劲。”趁张清妤还没改变姿势,右手赶紧握了上去,“你好,张特。”

听到这个称呼,张清妤小脑萎缩了一瞬间,立刻挂起得体的息笑容,说道:“你好,石警。”

石严清:…………石警……是什么?

石严清下属在镜头外憋笑憋得浑身抽搐。

事情都没有解决,石严清决定不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缠,问张清妤:“张小姐,请问钱鑫的尸体我们能带走吗?这件案子引出的陈年旧案,我们还需要继续调查。”

听到对方对自己称呼改变,张清妤的笑脸带上几分真诚,说道:“自然,石警官请随意,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解决岭鞍中学的灵异事件。”

石严清点点头,视线又看向了张清妤身后半躲着的另一个身影。

是韩秋曦的妈妈,谢梅。

她原本能在进入玉簪后,很快被黑白无常引魂带入鬼门关,却在女儿差点遇害的那一瞬间,怨气爆发,变成厉鬼,直接杀了钱鑫。

这件事要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石严清早就把人铐上警车了,但法律是用来约束人类的,无法约束厉鬼。

面对一个犯法的鬼,他石严清饶是再怎么熟谙法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手铐能不能触碰到对方。不过听说特侦局背后还有一个大人物,不如他先卖对方一个好,也方便这边后续查案。

思及此,石严清对张清妤说道:“张小姐,请问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可能后续调查中会有一些问题要还要向你请教。”

石严清谦和的态度,让张清妤更加舒坦了几分,干脆利落拿出手机,和对方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之后就是法医来回收钱鑫的尸体,让救护车把昏迷的另外四人带走,以及对岭鞍中学礼堂坍塌案的重启调查。

因着顾言一的热度,这起案件的社会关注度极高,几乎与之相关的人员全都被警察寻访,对于那些离开了F市,去了别的城市定居的人员,F市的警局直接申请了联合调查。

很快,案件就水落石出。警方很快出了详细的调查公告。

现雅意集团,原雅意建设公司,在建设岭鞍中学大礼堂时,招标串标,采购偷工减料,通过现金、购物卡、声色场所招待等一系列方式,对建造过程中的关联各方实施贿赂,最终验收的建筑根据国家和国际标准,均属不合格建筑,最终酿成礼堂顶棚坍塌,整个岭鞍中学一年级师生死亡的惨案。

这些调查出来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反而因为迟到了十多年,而让人有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迟到的正义,还称为做正义吗。

而那些曾经参与过岭鞍中学惨案的家族都遭到了重创,雅意集团的股价更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跌破了发行价,引起股东的强烈不满,几次召开临时股东会,想要更换管理层。

曾经被钱鑫的手段迫害过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岭鞍中学发生的案件,只是钱鑫手上的命案之一。

他的公司进驻了房地产开发行业后,从银行套取现金,中饱私囊;拖欠施工单位和工人的工资,把上门讨薪的人狠狠收拾,事后项目烂尾,又对那些维权烂尾房的业主暴力相向,一度把人打进了医院的ICU……

种种恶性,罄竹难书。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能从当地的银行贷款。

经过网友的几经追查,发现了这一切的便捷和钱鑫的前副市长岳父脱不了关系。

钱鑫的岳父被带走的时候,查出了他名下的几百套房子,几十辆名贵车,还有账户里的上亿现金……

一时间,舆论哗然。

警方侦查的速度也很快,他们以曾经的岭鞍中学惨案作为支点,翘起了曾经的F市一批严重贪腐人员。

借着雅意集团这个突破口,F市新上任的领导人班子对深植F市的陈腐势力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拔出了很大一批掩盖在黑暗之下的势力,让F市从官场到商场的氛围焕然一新。

……

顾言一掐断了与脑壳儿的直播后,发了第二个福袋。

倒计时结束,一个名叫【誓死不熬夜】的人抽中了福袋。

对方打赏过后,打来了连线的申请。

顾言一接通连线,屏幕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那男人面色憔悴,形容消瘦,眼下乌青,嘴周围是没有刮掉的胡渣,看上去就像得了病一样,精气神很差。

【哥们儿你这不是誓死不熬夜,你这是熬死算求吧?】

【神棍你有内啥提振精神的符咒吗,好担心这位大哥和你连线到一半就嘎了。】

【小哥一看就是我们被动失眠人群的资深会员,不过小哥还是要量力而行啊,这么下去身体熬不住的。】

看到评论区的调侃和劝解,誓死不熬夜苦笑:“真的不是我想熬夜,虽然我平时也会熬夜,但我现在是整宿整宿睡没法睡,实在痛苦。”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誓死不熬夜是程序员,996对他而言是常态,因为公司加班很多,他索性用存款在公司附近的小高层买了一套二手房。

一开始一切都还正常,可就在一个月前,他正在家里办公,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夜深人静的晚上,尖叫声突兀刺耳,饶是带着降噪耳机的他也被吓得一激灵。

摘下耳机后,尖叫声直刺鼓膜,他急急忙忙趴到窗外探头往外看。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确认再三,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誓死不熬夜不想蹚浑水,回到座位上后重新戴上耳机,准备把剩下的代码写了赶紧上床睡觉,奈何那声音仿佛能刺穿降噪耳机,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再敲不下一个键。

他甚至以为这是自己耳鸣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只能拨通报警电话,等警察来了后,他才敢出门下去。

警察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对方,自己连续两次听到了有人的尖叫,很担心附近有人出事。

闻言,警察也不敢怠慢,正巧楼下有物管装的监控,他们于是找值夜的保安调取了监控查看。

古怪的是,在发出尖叫的时间段内,监控里毫无异常,什么可疑的画面都没有。

警察:“你确定听到了声音?”

熬夜:“真的啊,警察同志,那声音让我的脑袋现在还嗡嗡作响呢!”

警察又换了另外一处监控查看,可监控里除了偶尔的汽车飞驰而过带起的一阵呼啸声外,就只有蛐蛐儿的叫声。

如此查看了围绕他家附近的几个监控,都没有发现异常。

警察再次问他:“你确定你真的听到了尖叫声?”

熬夜现在也不确定了。

那么刺耳的声音,就算不是从这个小区传出来的,监控也应该能录到啊。

警察看着他青黑的眼眶,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是程序员。”

警察点头:“行了,看你这样子像是好久没睡。程序员的工作压力大,死亡风险高,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几天,也许休息好了,就听不到这种声音了呢。”

告别了警察,他打着呵欠坐电梯回家。

没准真的像警察同志说的那样,是因为自己最近太累了才导致的幻听呢。

他掏钥匙开门回家,谁知刚关上防盗门,耳边立刻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

并且在阵阵的尖叫声中,还混合了隐约的哭泣声。

一瞬间,熬夜浑身汗毛倒竖。

第098章第98章

“您不知道我当时听到那声音后的感觉,浑身僵硬,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就那么呆呆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消失,我连班也不加了,一溜烟直接窜到了被窝里。”熬夜苦着脸说道。

“我床上放着耳塞和3M隔音耳机,躺进去后我全给自己招呼上了,以为这样会好一点,谁知道却没什么大用,这个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小时,到四点左右才安静下来。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评论区有网友问他怎么不离开公寓。

熬夜满脸愁容,说道:“大哥大姐,那会儿已经是凌晨的三点,路上连车都没几辆,鬼影更是一个都见不到,那尖叫声分明就出现在屋子外面,你们说说看,换做你们听到这种声音,是觉得留在房里安全,还是去到外面安全?”

他的话让人无言以对。

“我第二天起床后没有去上班,直接去找了那天晚上值班的保安,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保安说他玩手机到半夜,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不信邪,又去找了物管要监控。整整一个小时啊,不可能什么都没拍下来吧?——嘿,您猜怎么着,还真特么什么都没拍下来!”

熬夜脸上出现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想着干脆趁着白天好好睡一觉,晚上熬个夜,把听到的动静给录下来。”

白天补了觉,晚上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严阵以待地等到十二点以后,他就开启了不止一个录音设备,录音笔、电脑、手机、平板……家里能录上音的电子产品全都被他用上了。

之后就是数着手机上的时间,不安地等待。

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尖叫声准时响起,把打盹儿的誓死不熬夜惊醒。

他急忙查看自己所有设备的录音情况,确实是开着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熬到了凌晨四点,整整一个小时后,那声音才消失不见。

那声音太过凄厉,誓死不熬夜根本不敢闭眼,直到天边出现第一抹阳光,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他醒来后,草草吃了碗泡面,拿着所有录音的电子设备去了派出所。

这下他有证据了,证明他绝对没有说谎,肯定有事情发生的证据!

他到了派出所后,向上班的警察说明来意,在一众民警诡异的目光中,打开了录音,调到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段。

可设备播放出来的,只有安静。

没有尖叫,没有哭泣,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蛐蛐的叫声。

几分钟过后,民警有些不耐烦了,问他:“先生,您确定真的听到了有声音?”

熬夜脸色惨白:“我真的听到了啊!真的啊!现在就在录音里尖叫啊!你们没听到吗?!”

他的声音太大,甚至引来了派出所里其他的人朝这边看。

他身边一个阿姨问他:“小伙子,听到什么,我这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熬夜的脸色更难看了。

民警们对视一眼,问:“先生,请问您是独居吗,家人在这个城市吗?”

“我……我的家人都去世了,我是一个人独居。”

民警:“这样吧先生,您把录音给我们拷贝一份,我们会进行调查的,除此之外,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可能最近休息不到位,建议您回家好好睡一觉,如果还是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可以去医院的耳鼻喉科挂个号检查一下。有的时候太过于劳累,也容易产生幻听。”

他其实想说去精神科看看,但现代大多数人对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讳莫如深,羞于提及。前段时间同事碰到类似的人,提了一嘴去精神科室看病,直接被报警的那人投诉歧视。

换到他这里,他学乖了,让去看看耳鼻喉科,如果看病的时候真的有什么问题,医生也会给出相应的换科室的建议。

熬夜没有办法,只能把录音拷贝交出去后,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派出所。

难道他真的是因为精神有问题?

他决定去挂号看个病,这几天也不打算回家了,暂时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下。

在请假的这三天里,他几乎把医院能跑的科室都跑遍了,检查结果除了因为不规律的生活而导致的身体的毛病外,没有其他问题。

在精神科室也做了一系列的问卷,结果显示他除了最近压力太大而导致失眠外,并不存在抑郁或者精神分裂的情况。

除此之外,他发现了一点异常。

他在请假的三天里住在酒店,没有听到任何的尖叫。

“哦?那你听到了什么?”

顾言一问出这话的时候,熬夜神色微变,笑道:“大师,您怎么知道我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确实如同顾言一所说,他住进酒店之后,没有再听到那渗人的尖叫声,却能在半夜的时候听到孩童的打闹声、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嘈嘈切切的低语。

那些声音有的时候在屋子外,有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就发生在他的床边。

因为这些声音的存在,熬夜在酒店里住得并不安稳,他总是紧绷着一根弦,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惊醒。

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间段,是他最煎熬的时候。

“我其实不是没有去找过寺庙道观,甚至把我的录音给理他们听,但他们却说什么都没有。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了,幸好抽到了您的福袋。大师,请您一定要救我!”

顾言一并未说什么,而是让他:“把录音拿出来播放一下吧。”

录音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顾言一这句话呢,便很快播放了起来。

为保险起见,不过错什么关键的信息,他没有直接把时间拨到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段,而是从头开始播放,只是前期加速快进。

“开始了,就是从这里开始有声音的。”熬夜说道,把播放的速度调整到正常速度。

几分钟过后,评论区出现了两极分化的评论。

【我的妈耶,我为了听清楚声音,专门把音量调高了,差点被吓死,父母听到声音来敲我的门,以为我在杀人!】

【对不起,我聋了?】

【我听到声音了。我宣布这声音的恐怖程度仅次于水琴。】

【为什么你们都听到了,我这里除了底噪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劲,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其他人的直播间,我会觉得有人在演戏,但这是在顾言一的直播间里,那只能是存在即合理。】

看过他直播的人都知道顾言一直播间的邪性,因此听到声音的人和没有听到声音的人,都慌了。

所有人都催促他赶紧给个准话。

“能听到声音的人倒也不用慌张,可能是因为你们最近接触了阴气比较重的东西,或者去过阴气重的地方。比如墓地、停尸房、展览出土文物的博物馆、或者那些作为景区的地下墓穴等等。”

听到声音的网友们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细想起来,近期似乎都接触过这些东西,没接触过的人,也都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才导致自己能听到那骇人的尖叫声。

“这情况要解决也方便,每天晒太阳晒够两个小时,晒足七天就行了。期间也尽量不要往阴气重的地方跑,多去人流多、人气旺的地方。”

听了他的话,观众们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誓死不熬夜道:“那……那大师,我是不是也——”

“你的情况不同。”顾言摇头,“这样,你拿着手机,去拍一下房间的不同方位。”

誓死不熬夜拿着手机,从玄关的位置开始拍摄。

刚举起手机,顾言一就让他停下。

镜头对准的是玄关处的大门,大门上方的墙上,横着贴了一张黄符。

“这黄符,谁贴的?”

“我……我来的时候就有啊。应该是上一任屋主贴的吧?”

顾言一点点头,不置可否,让他继续拍摄。

镜头转到客厅。

客厅的西南角摆放着一个形状奇特的黑色木雕,木雕像蛙,但四肢是人,头朝下,手脚并用抱着一根枯树枝,模样诡异。

“这木雕是你放的?”顾言一问。

“不是啊,我来的时候就有了。”

“你不把他清理出去?”

誓死不熬夜挠头:“我寻思这横竖也是一个摆件,这木头光滑发亮的,看着还挺不错,正巧我的客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多这么一个摆件还能稍微增添一点生活情趣啥的……”

网友盯着那诡异的黑色木雕,试图从长着人类四肢的蛙身上寻找到他口中所说的生活情趣。

网友:……这种阴间摆件,真的,发现不了一点情趣。

之后又在书房看到了一件和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青铜器面具,在卧室的窗户发现了一件木头雕刻的倒吊人,在厨房发现了用木钉在墙上钉出的奇怪图案。

看完整套房子的布局后,顾言一心中了然,说道:“总的来说,你现在身上出现的情况,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套房子里被人施下的阵法。

“一个名叫‘五鬼摄运阵’的阵法。”

第099章第99章

“五鬼摄……摄运阵?”

顾言一点头:“五鬼摄运阵,顾名思义,就是用五只鬼搬运你的运势,效果类似于五鬼运财,区别是,五鬼运财只要你的钱,五鬼摄运阵一个弄不好,要的是你的命。”

誓死不熬夜倒吸一口凉气。

“进入阵法内的人会被五鬼长期吸摄运势,这里的运势是多方位的,包括但不限于财富、健康、工作、家庭、爱情等各方面的运势。一旦被五鬼盯上,你就会如同被衰神附体一样开始走背运。

“你会破财,工作上会受到阻碍,甚至失业丢掉工作,家庭中,原本和睦的亲缘关系会逐渐因为各种小事产生裂痕,健康上,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家居,最后英年早逝。

“而你被运走的这些运势,根据能量守恒的定理,转移到了那个受益人的手中。”

顾言一说完之后,评论区竟难得陷入安静。

良久后,有人弱弱发言。

【……我怀疑我也中招了这个阵法。我的亲缘关系紧张,父母总是因为催婚和我吵架,工作不顺,老板很久没给我加薪了,我身上背着车贷和各种消费贷,每个月都会破财,根本存不下钱,我,我还因为加班身体亚健康……这是不是因为这个五鬼摄运阵啊?】

【泪流满面。楼上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甚至比我好一点,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中年二胎,重男轻女,硬是拼了一个弟弟。】

【我每次因为项目加班,结束项目后老板春风满面,不是换车就是买房,所以说我其实也中了五鬼摄运阵,这才让我努力赚来的财产转移到了老板的手中?】

【破案了,其实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五鬼摄运阵,我们都是身处阵中的人。[沧桑][吸烟][流泪]】

评论区里都是在讨论自己是如何被摄运的,乍看是在讨论玄学,其实都是满满都是打工人的血泪控诉。

“你因阵法的缘故,身体不仅十分虚弱,还沾染上阴气,因此你即便是不住在家里,在别的地方也能听到鬼言鬼语。”

誓死不熬夜脸色煞白,说道:“所以……所以我听到的那些声音,真的是鬼……鬼在说话?”

顾言一耸肩挑眉,表示他说对了。

“不过这阵法不全,不知道是哪个半吊子玄术师教给你的方法。……嗯,比如门上墙贴的黄符画错了,客厅里的木雕用的是乌木,实际上用槐木雕琢后浸泡人血,满一百天后再用于布阵的效果更佳,有的讲究人还会在浸泡结束后,用尸油进行保养;再比如,卧室倒吊的木娃娃,通常木头中空,里面会放置人骨,而青铜面具必须是古墓出土,最后的最后,厨房墙面的那副用钉子作的画,钉子得用封棺钉,遇上更讲究些的人,甚至连封棺下葬的时间都会有要求。”

听着顾言一细数对方“错误”的布阵方法,誓死不熬夜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那如果用的材料正确呢?”

“唔……”顾言一搓搓下巴,打了个响指,说道,“如果用的材料正确,那恭喜你,你会收货一整栋猛鬼大楼。”

【神棍,你收着点,别说太多,万一真有人模仿呢?】

【咱就是说,但凡不那么变态的人,可能都不敢用这些‘正确’的材料,如果真的有本事用到这些正确材料的变态,他即便不用这些东西,也会想出别的变态的法子。】

【骨头还好说,人体火化后会有碎骨,但尸油这玩意不是寻常人能拿到的,现在法律都规定要火化,只有偏远的农村才会有土葬的尸体。从这个层面上说,也许不是布置这个阵法的人不想要正确的材料,而是他真的找不到呢,没门路的话,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阵法的危害真的太大了,连特侦局的临时代理局长——任常林都忍不住私信顾言一,询问他是否能找到幕后之人。

顾言一回复他一个“OK”的表情包。

誓死不熬夜忙问:“大师,既然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根源,那是不是您能帮我把这个五鬼……五鬼摄运阵给解除了?”

谁知顾言一却摇头:“不行。”

“为什么啊大师,我,我真的不想死啊!你知道我多久没睡好了,我做梦都想好好睡上一觉,一到凌晨三点,整个房间乱得和菜市场一样,什么声音都有,可宾馆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在啊!我怕死了您知道吗,呜呜呜……再不能睡个好觉,我就要猝死了!”

顾言一叹气:“真不是我不帮你解除,但我也要为委托人的性命负责。一旦帮你解除了阵法,你人就没了。”

……

【??】

【又是每日直播中译中环节,有请智商超过250的粉丝来为我们解答。】

【绝对不敢要奖励品的竞猜活动现在开始。】

【举手:其实熬夜已经嘎了,或者是马上就要嘎。】

【举手:其实他已经被鬼榨干了精气神,只能用阵法维持性命。】

【举手:其实设置阵法的人已经瞄准了他,准备对他下手!】

顾言一看了眼评论区,惊讶于网友们的机智,夸赞道:“你们猜得都对,一会儿奖励你们……”

【奖励就不用了,我们谁跟谁啊,您多客气。您的奖励还是留给需要被惩戒的恶人吧。】

【虽然是奖励,但是神棍给的,所以不敢要。】

【鉴于你的福袋其实和诅咒的效果一样,为了对冲风险,如果你真的想给我们奖励,请说‘一会儿诅咒你们……’。万分感谢。】

看着评论区全都是婉拒,顾言一气笑了:“我说准备教给你们几句清心凝神的咒语,你们不要吗?”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掌门师尊,我是您失散多年的乖徒啊!】

【太傅,朕这厢有礼了。】

顾言一摇头,只觉得这些活宝没一天不贫嘴的。

他看向誓死不熬夜,说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什么?”誓死不熬夜面露茫然的神色。

在和顾言一洞察一切的目光对视良久后,他脸上的惧怕逐渐褪去,神情变得冷漠。

网友们察觉到了他态度的转变,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还有反转。

顾言一道:“高己辉,三十三岁,父母在世,有两个年龄相近的姐姐,原程序员,刮刮乐得了一些钱后,贷款买下了这套房子,利用邪术在屋内设置阵法,后卖出房子。

“这套房子前后辗转五个家庭之手,入住的家庭都发生了家庭成员健康受损,关系破裂,破财,工作不顺的问题。在房子卖出期间,你在公司里接连升职至副总的位置,投资股票获得巨额回报;购买双色球,中奖数百万;曾有一个女友,已经怀孕,正在准备谈婚论嫁。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

“直到某天,你的女友突然流产,你的运势开始急转直下。

“自从你的女友流产之后,你的好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你投资的股票连续跌停,杠杆全仓后被强行平仓,财富瞬间缩水,你作为公司副总牵头的项目半途腰斩,被竞争对手截胡,你外地出差发生意外,而在体检时发现自己胃癌中期。

“至于你和你的女朋友,在你运势不顺的时候,把一切的罪责都归结到她没有好好保护孩子,导致孩子流产,孩子来报复你上,两人的关系又维持了几个月,最终不欢而散。

“而你的公司因为项目上的问题,把你辞退,你奋斗了近十年的事业到此为止。是也不是?”

随着顾言一说出他曾经的经历,如数家珍,誓死不熬夜的脸色逐渐阴沉。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在这套房子里布置的这个,五鬼摄运阵。”

【???我不懂了,所以这个阵法是这个男人弄的?】

【之前还担心他和神棍咨询到一半猝死,现在我希望他还是赶紧去见阎王吧,有些玩意只用法律制裁真的太便宜它们了。】

【说真的,我刚才听神棍说了他的的生平后,至少前期我自己是有点动心的。试问谁不想刮奖刮到几十万,买彩票中上几百万呢?试问谁不愿意一口气跨到终点。】

【事实证明,他不仅在物质上一口气跨到了终点,现在生命也要一口气跨到了终点。[欢呼][欢呼][欢呼]】

【所以他来找神棍的目的,是让神棍帮他把阵法破了?好家伙,好事都让他占了,虽然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的。】

顾言一继续道:“你想得简单,觉得只要这个阵法破了,你就能结束自己的苦难,再不济,也觉得自己能回到一切都没发生之前吧?”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邪法之所以是邪法,就是因为这种术法能给施法的人高于寻常的报酬,但也能让施咒人遭受数倍不止的反噬。而且……

“有句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你是那个吃虫的黄雀?不,你只是被黄雀养肥的螳螂罢了。”

顾言一笑得和煦:“真正的施咒人,可就等你这只猪仔养肥了后,宰来吃掉呢。”

第100章第100章

高己辉并非孤儿,在他老家的县城里,有父母和两个年龄相仿的姐姐。

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当年父母拼着被强制流产和罚款的风险,硬是把他给生了下来。他从此成为了家里的香饽饽和金疙瘩,全家人都要围着他转。

高己辉顺风顺水的日子,在进入小学校门的那一天宣告结束。

拿着成绩回家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爸爸妈妈脸上除了笑容外,还有别的表情。那是震惊,是失望,是愤怒,最后转为对他□□的责罚。

他考试不及格,人生第一次被父母混合双打。

那个时候他知道了,其他的事都可以被纵容,但成绩上,容不得他马虎。

之后,家里大多数的钱都被用来给他请家教,买补习教材。

他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往书桌上一趴,父母和姐姐都不敢来打扰他。

他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能拿到零花钱的人。

每次姐姐看到父母给他的零花钱,眼里的艳羡挡都挡不住,他每次接收到这个眼神,既觉得心里舒坦,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可是家里的希望,未来的顶梁柱,以后读书出息了,家里的人不都得靠他,所以这钱他拿得一点都不心虚。

除此之外,父母每次也毫不吝惜地给他好东西,什么新衣服,新文具,新鞋……姐姐的衣服小了就改大继续穿,几套衣服三四年不换,他的衣服年年父母都给买新的。

当然,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每次出成绩后他都胆战心惊。

一旦成绩不好,一顿打必然是少不了他的。

每次打完后,母亲抱着他哭,父亲在旁边抽烟,两个姐姐会劝他:“阿辉,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要争气啊!”

被打得浑身疼的高己辉没点头也没摇头,心中空茫。

某天,高己辉去超市买东西,看着货架上摆放的货物,心里涌上了一种难言的冲动——偷了它。

明明口袋里是父母刚给的零用钱,可总有种难以抑制的感觉,他的手几乎无法克制地伸向了那个东西。

离开超市时,他的手放在衣服口袋里,触摸到那包一块钱的糖果,心里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开始偷盗。

次数多了,终于有一天被抓住。

当老板抓着他去找父母的时候,父母脸上涌现出的震惊难堪,让他心里涌起一阵快感。

在父母赔钱送走老板后,原本准备赏他一顿痛揍,可当他拿出这次年级前十的考试成绩后,原定的竹笋炒肉男女混合双打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夸赞,还有一顿丰盛的晚饭。

他这次是故意被发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父母的反应。

他测试出来了。

这次之后,他像是突然开窍,学习在学校里名列前茅,没有再下过前十名。

在家里的待遇也直线上升,再也没吃过竹笋炒肉。

但他仍旧在偷窃。

他去距离家更远的地方偷窃,被抓住也有恃无恐,只要给够了赔偿,对方就会不继续追究下去。

从那时起,他认识到了,除了成绩之外,钱也是好东西。

他的成绩如愿升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而他的两个姐姐,在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进厂打工了。父母说是为了供他上学。

高考后,他进入了一所还不错的重本院校,读的专业在当时还不甚热门,是计算机系。

父母本来想让他填报会计专业,认为有一技之长,将来不容易失业,他出于叛逆心理,自己填了计算机系。

现在看来,歪打正着。

高己辉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都是出自他的姐姐。

两个姐姐去了外省的厂子打工,大城市的工厂给的待遇比小镇高不少,她们每年给父母的钱不在少数,还能兼顾弟弟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一直忽略两个姐姐的父母,在姐姐离开闯荡后,难得地开始把关注给了这对姐妹,偶尔在高己辉面前也会夸赞他的姐姐很有本事。

高己辉心中不屑。

再有本事又怎样,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人生的下限一眼可见,不像他,未来可期。

可就在他毕业找到一份尚可的工作,过年时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回家时,发现家里门口停了一辆车。

一辆大奔。

大奔在当时可是十分稀罕的东西,是只有老板才能开的车子。

高己辉站在车子面前呆看着,不远处的家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

“招娣一直很能干,在家里帮衬我们,照顾弟弟,外出打工了也不忘家里,甚至连弟弟的学费都是她和盼娣负担的呢!”

院子里,他的大姐高招娣穿着时尚,身边坐着一个梳背头,穿着黑色长款披风,一看就很气派的男人。

大姐和男人手牵手,笑容甜蜜。

他第一次发现,大姐打扮起来竟然不丑,还挺漂亮。

院子里的人发现了高己辉,他扬起不自然的笑,提着东西进了家门。

当天晚上,高己辉辗转反侧,出了卧室去灶房里喝水,路过父母的房间,他见屋子里的灯还开着,准备去看看父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子里父母小声的讨论。

高母:“我当初就觉得太忽视招娣和盼娣,你看招娣带回来的那个准女婿,衣服穿得多气派,车子也气派,他带我去兜风,镇子上的人谁看了那车不回头,可给我长脸了。”

高父:“他给的烟好,抽着纯,还送了一盒雪茄呢,听说是外国的高档货,都是那些教父大老板才抽得起呢!”

高母:“唉,你说阿辉什么时候能有那成就啊,想当初我们费尽心力让他好好学习,到头来竟然不如他的姐姐有出息,你说咱图啥?”

高父:“头发长见识短!阿辉是我们高家的单传香火,就算没出息,他姐姐也会帮衬他,招娣和盼娣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有出息也不能算是高家的人了!”

高母咂摸了一下,觉得这话听着别扭:“我寻思你这话怎么矛盾呢,招娣盼娣嫁出去后是外人了,那她们凭什么帮阿辉?她们如果帮阿辉,那即便嫁人了,不也还是咱高家的孩子啊?”

高父被她的一番话堵得面色涨红,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高母推了一下他:“我现在觉得女儿也挺不错的,你别把那泼水不泼水的话挂在嘴边,让准女婿听到了,指不定给咱家贴什么封建余孽的标签呢!招娣找这么门亲事不容易,你要是敢搅黄了,我就和你离婚!”

之后,父母又说了什么话,高己辉都再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在父母的眼里,他不算有出息了,他的姐姐后来居上,找了个有钱的老公,把他比下去了!

这次,高己辉没有在家里呆到假期结束才离开,而是借口公司有事,年初三就买了车票匆匆走了。

自那以后,高己辉养成了买彩票的习惯。

他的工资原本分为三部分,自用一部分,给父母一部分,剩下还能存下来一部分。

现在原本作为储蓄的那部分,全都被他投注在了彩票上。

刮刮乐、体彩、福彩、双色球……每个月几千的投注,出租屋和公司附近的彩票店几乎都认识他了。

而那个人,正是他在彩票店外认识的。

这天,一百元的刮刮乐又没中奖,他按照惯例把摇号彩票买了几百块,揣着就离开了彩票店。

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那人穿着古怪,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站在一家倒闭的商铺门口,开口就是:“小伙子,你想彩票中奖吗?”

高己辉原本不欲理会,听了这话后,走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转头看向那个怪人,问他:“你是要让我赏你十块钱,跟你买预测的中奖号码吗?”

谁知那人摇头,说道:“免费,现在就能让你中奖。”

高己辉皱眉。

那人拿出了一张奇怪的黄符,递给高己辉,说道:“你去买吧。”

高己辉将信将疑,索性这东西是免费的,试试又何妨,于是揣着黄符,回到了不远处的彩票店,又买了一张刮刮乐。

买的是最贵的那种,中奖后的奖金也高,有三十万。

在刮到中奖数字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后,整个人激动得浑身发麻,缓了好久才能动弹。

他顾不及兑奖,赶紧去找那个斗篷怪人。

谁想斗篷怪人却已经离开,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张字条。

【诺言已兑现,你我子时见。】

他看完那字条后,字条随风而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高己辉激动地站了良久,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

压下激动的心情,他去找店家兑了奖。

三十万的金额,扣掉税收后,也有二十几万,差不多是他一年多的工资收入。

那天晚上,他在家里激动地等候着,坐立不安地数着墙面的挂钟。

当指针指到十二点的时候,大门应声被敲响。

他颤抖着去开门。

门外,是那个身穿斗篷的怪人。

那人笑起来,裂开一口白牙,问道:“你,还想赚更多的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