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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冷底耳里。李冷吃了一惊,掉过头来,想看那说话的人。但周围尽是一些带笑的、蠢然的脸。只有在他底后面,隔着两三个人,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李冷只看见他底头:瘦削的脸,突起的鼻子,放光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口。不能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是那个人底受苦的面貌,这象针一样在李冷底心上刺了一下。他低声自语道:“是他,这一定是他。”
汽车夫始终坐在车前,带着胆怯的样子,动也不动一下。最后主人大声吩咐他道:“阿根!……开车!”车夫好象从梦中醒了过来,连忙作开车底准备,先按一下喇叭,接着就开起车走了。
人们口里嚷着,拚命地奔跑,在一阵你挤我推的竞争之后,他们让出了一条大路。那汽车洋洋得意地飞驰而去。一声声呜呜的喇叭在表示它底胜利;但同时追上去的还有许多因拥挤而被撞跌的人底恶毒的咒骂。
李冷从旁边的人底谈话里才知道坐车的人是戒严司令部秘书长。
那秘书长底汽车去得远了。雇车子的警察还没有回来。“这东西”硬硬的、冷冰冰的躺在地上。刚才被汽车冲散了的人又重新聚拢来。有的用手指着,有的用口嚷着,各人自由地大声说话。有的怪死者自己不小心,有的说车夫太不把人当人,有的说这是命该,有的叹死者可怜,也有的在骂那杀人的机器。然而并没有人骂那秘书长。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那瘦削的男子分明在说了:“那秘书长,那该死的东西,那狗。”对于李冷,这尖锐的、愤怒的声音,压倒了无数的人底谈话。象一块石头似的,它自己向李冷掷来。李冷不自主地转过头,恰好两人底眼光遇在一起了。李冷立刻看出来那青年底眼里含着的是无穷的憎恨,连他也有点害怕起来了。他微微低下了头,但仍斜着眼睛偷看那青年。那青年在深深地看了李冷一眼之后,便迅速地、象兔子钻篱笆似地,在人丛中挤开一条路出去了。李冷也跟着他走出来,这与其说是有意的,不如说是无意的,实在李冷自己也说不出要跟着他出来的理由。在这个短时间内,李冷是被那含着无穷的憎恨的眼光所占有了。
离开这热闹的人群,便觉得空气寒冷了,李冷打了一个冷噤。在他底前面有三四步远近的光景,正走着那青年。他穿着灰布棉袍。大概棉袍太薄了,因为要使他底身体暖和,那青年便走得很快。他底瘦长的身子挺直地在寒风中移动着,好象是一根竹竿。李冷底注意力差不多全集中在这青年底背影上面。忽然李冷觉得自己底眼睛有点异样了。在他底前面真正立着根竹竿,而且还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