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没有选择去住院，而是把医生开的药藏在了我的房间里。

我太清楚癌症晚期的病人最后的选择了。

我不想像妈妈一样，最后的日子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度过的。

而是像往常一样的生活着，照顾着林晨星的生活。

他好像也因为心有愧疚，时常回来陪我吃饭。

只是后面他也开始忙着初恋的离婚官司了，我们能说上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林晨星又给我发消息了，说他今天晚上加班，让我别等他了。

闺蜜林晓晓见我最近心情低沉，便约我出来酒吧，感受一下年轻人生活的热烈。

我笑着答应了，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越发消瘦的身体和脸颊有点恍如隔世。

我穿上了宽松的裙子，化了淡妆，掩去了眼底的疲惫去赴约。

林晓晓在喧嚣的酒吧里大力朝我挥着手，热情揽住我的肩膀。

「橙橙，你终于出来了，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来，今天不用顾着你家那位了吧，我们不醉不归。」

我笑着答应了，林晓晓是我大学时候最好的闺蜜。

那时候我们一起爬山，一起钓鱼，一起旅游。

有着年轻人最松弛的状态。

自从我结婚之后，我就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留给了林晨星了。

也没再怎么和她一起出来活动过了。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憔悴和难过，却没有开口说，只是让我今晚尽情放肆快乐。

我似乎也在这一晚被感染到了，喝着平时不曾喝过的酒。

看着舞池里热情奔放的小情侣们，眼神渐渐迷蒙。

林晓晓突然在我耳边大叫：

「那边那个，是不是你老公啊。」

我回头，刚好和泳池里醉意上脸的秦若银打了个照面。

她的眼里闪烁的光芒，恰巧是我能看懂的占有欲和炫耀。

林晨星像是无奈皱着眉，搂着她，为她挡开所有靠近她的人。

像极了一个合格的男友。

闺蜜生气的想过去质问他，我拦住了。

我没有选择过去，我从来都是个体面的人。

我只是默默远远的看着他们，然后跟闺蜜喝了很多的酒。

他从不喜欢来酒吧这种地方，所以我结婚后也从未来过了。

原来他哪怕自己不喜欢，也还是愿意陪他喜欢的人来的。

酒是个好东西，甚至让我遗忘了难过这样的情绪。

也让我缓解了，骨头里像是随时要碎掉的疼痛感。

林晨星终是看见我了，他脸上有点着急，想过来解释。

可酒吧里的人太多了，多的就这几步，都迈不过。

最重要的是，秦若银喝醉了。

我无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拉着快醉倒的闺蜜，像个逃兵一样走了。

天色很黑，我的心也像是沉入了黑暗之中。

可我不甘心啊。

林晨星，不爱我又为何娶我，待我好。

让我在生命弥留之际，还在为你苦苦挣扎。

我回来后就醉倒躺在了床上。

不久后，林晨星也回来了。

他把我挪好位置睡的更舒服，又帮我脱下衣服和鞋子。

我感觉脸上有温热，他知道我怕脏，帮我擦脸和皮肤。

我假装没醒翻身睡了过去，而他也上床和我相拥。

一切都很岁月静好，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温水。

他好像也知道我醒着，他也知道我总会原谅他。

手落在我的腰上，在我耳边轻声说：

「橙橙，你瘦了好多，以后要多吃点。」

「等养好了身子，我们再要个小孩，我们未来一定会很幸福的。」

他给我描绘了很多非常美好的未来。

仿佛这些幸福，本身就应该理所应当存在一样。

只是我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这些都是暂时的。

只要秦若银来找他，他的眼里就不再有我了。

隔天，他难得给我做了一份丰盛的早餐。

出门去上班前，他满眼温柔的看着我，轻轻抱着我：

「橙橙，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我下意识开口：

「那陪我去给妈妈上香吧，我想她了。」

他亲吻了我的额头，笑着说好，决不食言。

生日当天，他订了一束比以往都更盛大的玫瑰花。

我把玫瑰花插进了花瓶，戴着他送的昂贵项链。

我们是第二次在家里吃着烛光晚餐。

第一次是结婚那天。

他穿着我们结婚时的西装，而我穿着宽松的长裙。

烛光下的我，脸上已经是淡妆遮掩不过的病态。

他开心的开着红酒，从未留意，我只是回以笑容。

他答应我，今天的时间全部都是留给我的。

我以为今天会是留在我最后记忆里美好的一天。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现实打破了。

秦若银找上门来了。

她一进来就哭哭啼啼扑进林晨星的怀里。

过了会才后知后觉想起我也在，就又退了出来。

她跟我道歉说：

「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实在太难过了。」

林晨星心疼她，替我回应：

「小银没关系的，橙橙不是小心眼的人。」

我看着他们有来有往的互动，突然觉得我在这里也显得多余了。

肝脏处的疼痛已经开始渐渐漫延到全身。

秦若银说她现在住的地方被前夫找到了，不能再住了。

她现在没有落脚的地方，很害怕前夫找上门来。

林晨星安慰她说不用害怕，有他在，没人能伤害她。

秦若银紧握他的手，背着他看向我的眼里满是得意。

林晨星则是看着我很犹豫，最后看着掩面而泣的秦若银还是做出了决定。

看吧，我总是排在后面，秦若银的后面。

他走过来亲了我一下，跟我保证：

「橙橙，你先过去，晚点等我安顿好小银的事情就过去接你，乖。」

他知道我总是不会怪他的，我脸色苍白，笑着说好。

没关系的，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给她。

反正我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我带上妈妈最喜欢的玫瑰花，来到她的坟前。

妈妈喜欢热情炽烈的爱，如同她的性格一样。

才会在遭到背叛后，那么伤心难过吧。

她终究还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不然最后的时光，怎么会连自己最喜欢的老家小院都不回去了呢。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述说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黑了。

那些遇到林晨星之后的日子，仿佛过了半辈子。

让我从盛放的玫瑰花，渐渐枯萎凋零。

我还是没等到他，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来了。

他总是这样，对大部分人都温柔。

我不过是那些大部分人中的一个，而她才是唯一的。

我的身体太痛了，痛到我开始呕吐。

晚上甚至还没来的及吃点什么，吐到苦胆都快出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

我告诉妈妈我很痛，可是这里没有人回复我。

那个小时候我一发烧就背着我去医院的妈妈没有。

那个温柔体贴，答应一辈子照顾我的林晨星也没有。

寒风中，坟地里只剩下一个悲伤寂寥的瘦弱背影。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应该会感慨又是受尽人间疾苦的可怜人。

可惜这里是墓地，没有人会来，也包括林晨星。

没有人再来爱我了，我在黑夜中抱紧自己。

身体的疼痛让我慢慢意识模糊。

人极度痛苦的时候就会想到最爱的人。

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拨出去电话了。

那边是很吵杂的背景音，他问我怎么了。

我掩藏着哭声，问他：

「这里很冷，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接着我听到了护士的声音，和秦若银委屈撒娇不让他走的声音。

林晨星听到我的声音有点慌张但是又没办法脱身。

他看着身体虚弱的秦若银为难的说：

「橙橙，小银现在病了，没人陪，我可能还走不开。」

我内心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他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我挂断了。

我恍恍惚惚的想着，也许我们早该结束了。

也许是妈妈在冥冥之中给予了我力量救了我。

我还是缓了过来，浑身都出汗虚脱了。

我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想把人生最后的时光浪费在不爱我的人身上了。

我拖着疲惫病弱的身体，走出了很远才打到车。

司机大哥问我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

看我这样子是病了吧。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连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我生病了。

回到了家里，一片漆黑，没有人在，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上楼的时候，看到今天刚插进的花瓶的玫瑰花还在盛放。

随手一挥，碎落了满地，就跟我的婚姻一样。

我什么都没带走，摘下了今天他刚送我的珍贵首饰。

不合适的东西怎么强留，也留不住的。

只把妈妈死前给我留的银行卡带上了。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我自己画地为牢了三年的地方。

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晨星送秦若银出门后，便发现她有点发烧了。

就立马送她去了医院，本想直接来找我的。

但是秦若银说她家人现在都不在国内。

前夫又对她虎视眈眈，哭着说现在只剩下他了。

如果他再抛下她，那她也活不下去了。

那时他接到了我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突然觉得有点心慌。

担心我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看着校园时期的恋人拉着他哭着委屈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了答应了。

他想这回我也肯定能理解他，包容他的。

因为我总是这么的善解人意，这么的体谅他。

等秦若银吃完药睡了之后，他躺在陪护床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慌慌的。

他想着，等这次官司结束了之后，要补偿我，带我好好出去玩一下。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没那么愧疚了。

接着这几天，他都忙着托人帮秦若银找住的地方，所有安全方面的因素都考虑到位了。

终于是把秦若银安顿在了公司附近。

他从秦若银那里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皱起了眉，没有任何我的信息。

才紧紧忙忙赶回到家里。

路过夜宵摊的时候，他还买了我以前最爱吃的香酥鸭。

只是远远从街上看到，家里没有亮灯，黑漆漆的。

他愣了一下，以前不管我有没有睡觉都是会给他留灯的。

他想我可能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推开门，打开灯的瞬间他就看到了碎落一地的玫瑰花。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即将要失去我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