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倾指着魏蓝，目光紧紧的盯着我。

他一向冷静。

更不会如此动怒。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竟然破天荒的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许紧张。

但是转念一想，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他这样高傲的人，又怎么会紧张？

“魏蓝是我收养的孩子。”

宋倾身上令人压抑的气压忽然消失，整个人好似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你的养女......既然是这样，我会帮她入选美术学院......”

听到这里，我低着的头缓缓抬起。

直直的看着宋倾，丝毫不避让。

“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是我的养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相视无言。

他离开了。

我则继续画画的日子。

因为我时常会为村中老人画像，惟妙惟肖的画工得到了村民的赞许。

村主任邀请我为村中墙壁设计壁画。

魏蓝时常跟在我身边学习，拍摄一些视频。

偶然间发到了网上，得到了很多网友的喜爱，粉丝数也一路飙升。

魏蓝有时问我是不是认识宋倾。

她说宋倾总是会打听我的事情，这些年的经历。

我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

“是一位故人。”

魏蓝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或许已经猜到我不喜欢宋倾。

之后就再也没问过关于他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本以为会就这样持续下去。

一直到魏蓝长大。

到我渐渐衰老。

一个月后，宋倾再次出现。

浩浩荡荡的车队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宋倾的助理团队快速下车，在小镇被打理整洁的地面上铺上地毯。

紧接着，宋倾牵着两个孩子出现。

一对如同瓷娃娃一样的双胞胎，白皙可爱，好看的不像真人。

他们几乎完全继承了宋倾的俊美。

我样貌尚可，但他们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与我相似的地方。

魏蓝走到我身边，身旁跟着她的小伙伴。

“妈妈？”

我摸了摸魏蓝的头发。

“没事。”

宋倾站在远处看着我，随后低下头对两个孩子说到：

“去找妈妈吧。”

他们脸上闪过一丝忐忑，又有些犹豫。

但终究还是迈开了腿，向我走来。

本应该母慈子孝的一幕。

我非但没觉得温馨。

反而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恶寒朝我扑面而来。

双胞胎每向我踏出一步，我的手就止不住颤抖一下。

魏蓝也连忙挡在我面前。

当初，得知自己怀了双胞胎，我心中喜悦难以言表。

可医生说我子宫太小，孕期很容易大出血危及生命。

即便如此，我毅然决然的选择保下孩子。

生产时大出血，在产房三个日夜险些丢掉性命的痛苦。

事到如今仍然记忆犹新。

我也曾在他们高烧不退、医药无效时，毫不犹豫选择抽血，将自己变得骨瘦如柴。

只因为一则偏方说母血可治百病。

这些记忆虽然痛苦，却也是我作为母亲的快乐。

我记得他们被强行带走时，我揪着宋夫人的衣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宋夫人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你一个画画的，怎么养的了我宋家儿女？”

“难道你也想让他们和你一样成为下贱的画家吗？”

“再说了，你是他们母亲，他们难道还能不认你？”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随着他们的长大。

我这个母亲的存在感越发淡薄。

每年仅有的一次见面机会，他们也只是对我投来厌恶的目光。

不愿意与我多说一句。

更没有叫过一次妈妈。

后来，我为了拉进他们的关系。

总是偷偷来到居住的窗户外，在他们能看到的墙壁上绘画。

我只想多陪陪他们。

他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宋夫人。

她曾立下规矩，宋家大院，不得任何人毁坏。

随后她当众对我实施家法。

我疼的浑身抽搐，全身遍布鞭痕，血水与和汗水混杂。

难看至极。

我的孩子选择出卖我，站在施暴者的一方。

他们的表情冷漠且厌恶。

眼神满是恨意。

“真给我们宋家丢人现眼。”

“你根本不配当我们的母亲，你应该滚出宋家！”

如今，我看着他们站在我面前。

低下头，怯生生的叫我：

“妈妈。”

我脸上露出一丝自嘲。

我后退一步，微微躬身低头。

“少爷和小姐大抵是认错了，我只是一个乡野画师，怎么配当你们的母亲？”

虽然遭受了如此多的痛苦。

可我从不认自己有错。

我现在说的话，自然也是真的。

只是宋倾如此声势浩大，终究是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在他们离开之后，邻居也开始议论纷纷起宋倾的身份，还有那两个孩子是谁的。

对此，我只是笑着解释。

“他们的母亲生产时大出血，因为我的原因三人都保住了性命。”

“所以我对他们有一些恩情。”

我不在乎宋倾为什么带着孩子过来。

我也不想去管这些。

我只知道，我该去给村里的老人画像了。

回去后，宋倾将两个孩子送到了学校，和魏蓝成了同班同学。

没过几天，学校通知检查房屋设施，让学生们自行回家。

宋倾送魏蓝回来。

他向我走来，低声说：

“嫣然的绘画课有些差，想让你这专业画家教教她。”

我看了一眼女孩，面色苍白，配合上精致的衣着更像瓷娃娃了。

我面色淡然，没有变化。

手上不紧不慢的勾勒一笔。

“我是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师，怎么比得上专业画家？”

“我这种人自称画家，只会侮辱画家这份职业，另请高明吧。”

宋倾忽然抓住我的手，咬牙说到：

“她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冷血！”

他说完，宋嫣然也拉住我的手。

“妈妈，教教嫣然吧......”

我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并非是我心软。

而是我热爱绘画，我不允许专业工匠费尽心血熬制的颜料。

就这样被肆意糟践。

即便是我教导，宋嫣然的绘画水平也没有丝毫提升。

而我，也知道这是个借口。

“我没有太多时间招待你们，她的绘画水平足以获得满分，你们改回去了。”

“你这是要赶我回去？你说的抓紧考核，也是为了魏蓝对不对？”

我平静的点头。

我淡然的样子，让宋倾更加愤怒。

“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的孩子？”

我看着他，平静说到：

“是你的孩子，是宋家的孩子，不是我魏岑的孩子。”

我早已经放手了。

宋倾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你是他们的母亲，这是谁也无法否定的事实！”

随后宋倾转身离开房间。

步伐有些匆忙。

有些失态。

是我从未见过的。

曾经我也经历过这些，只是来的比他更加惨烈。

结婚后不久，我曾意外听到宋倾与朋友谈话。

“我根本不喜欢魏岑，我看中的是赵小姐，双方联合才是我的目的，但是父亲为了报恩，我身为儿子，也勉为其难了。”

还有曾经怀孕时，他说：“我现在根本没时间养什么孩子，公司正在起步关键，孩子会影响公司股票，立刻去打掉！”

我被宋夫人使用家法惩罚后，奄奄一息时，他也曾说：

“丢人现眼，你这样如何当宋家女主？”

如此之多，我早已数不清。

我早已崩溃，又何谈失态？

宋倾离开后，我去为村中设计壁画。

虽然这是极为困难痛苦的一项工作，但是对我来说很是享受。

当我回到家，房间内传出争吵。

是宋浩然吼叫的声音。

“这种破烂地方，有谁会愿意来？要不是爸爸把我们带过来，我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恶心的地方，也不会离开上京最好的学校！”

宋嫣然也满是怒气。

“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又土又穷的小破孩，是下等人，是贱民！”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来到这种破地方？都怪你！”

随后传来宋嫣然的哭声。

“我想回家，奶奶快来救我......”

我忽然摸了摸胸口的心脏。。

平缓，淡然。

没有因为她们产生一丝一毫的剧烈波动。

身为母亲对他们的感情，早在数年前就已彻底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