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一日,从后院离开时,裴辞只觉得胸腔发闷。
鞭伤的疼痛仍然火辣灼人,他刚刚还在庆幸,他的夫人果然是装腔作势,出了气便好了。
她还是在意他的。
可他没想到,这一次,江映月会如此绝情,满心满眼清冷如霜雪,再无他。
她......真的已经把自己忘了吗?
裴辞心口狠狠一痛,以至于后面整个拜堂过程,都心不在焉。
他承认,从年少心里装着的就另有其人。
安和郡主是他奉为高堂明月的存在,昔日青梅竹马,她却被迫和亲,让他念念不忘了七年。
慕清欢去和亲的那一日,他骑着白马遥遥追了几十里,终究落了心病。
裴辞曾发誓此生不娶,为他心中的明月守身如玉。
直到,他在马球会遇到了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少女。
他一眼看穿了江映月女扮男装,却在马场上飒爽英姿,远赛男儿郎。
从不热衷于世家公子这类盛会的他,一次又一次主动奔赴赛场,只为再次见到她。
不曾想,那场马球会竟混有刺客,他躲闪不及,一支冷箭直直朝他飞来。
她却飞身上前为他挡了箭,直中小腹。
女子最脆弱的部位莫过于此,她当晚便重伤血崩,险些从鬼门关过不去。
裴辞守了她一整晚,得知她再也不能生育,顿时红了眼眶。
“映月,此情深重,此生我必不负你,你安心嫁我。”
身为矜贵无比的小侯爷,他从不肯承认,自己早在她救自己之前就动了心思。
他想,即使生不出孩子也没关系,他养她一辈子便是了。
七年转瞬即过,母亲日渐病重,也盼望着早些抱孙子。
而听闻北羌老汗王薨逝,郡主即将还朝。他那颗遗憾多年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
他向圣上求来出征机会,日夜兼程,只为去边关见她。
这七年他们从未断过书信往来,那属于年少的情谊也在这一刻薪火以继。
后来,郡主有了身孕,他欣喜若狂,决意把她带回京城。
全然忘记了顾及夫人的感受。
郡主也曾担忧地问,“嫂夫人不会接受不了我吧?”
他果断地摇头,“不会的,她爱惨了我,一定会接纳你的,只是需要时间。”
裴辞没有想过,夫人竟会在一场高烧后彻底忘了他。
此刻,他的心下愈发慌乱,以至于揭开盖头的瞬间,手都在抖。
“裴辞哥哥,从今往后,欢儿就是你的娘子了。”慕清欢依偎在他的臂弯。
烛影摇红,映照着如花似玉的红颜。
他终于得到了年少爱而不得的人。
可他为什么,心中怅然若失,仿佛一下子抽空了。
“今日礼仪繁重,你也累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裴辞和衣而睡,彻夜难眠。
直到凌晨,他终于忍不住想去看看被母亲罚抄经书的夫人。
裴辞赶到后院的祠堂时,里面已经火光冲天。
耳边嗡鸣一片,小厮惊叫着大喊走水。
“走水了!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