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裴玄将他关在阴暗霉潮的地牢,把他塞在堆满排泄物的瓮缸,他孱弱到没有力气,瘫软在我面前不住摇头。

「晚儿,求你...别看.....」

那是十八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那样一个被烈火灼伤、被铁枪刺透手掌,都不曾眼红一下的男人,面对我时.....竟然哭了。

他求我了结他的性命,他不愿如此苟活于世。

「好...好....弟子当遵师尊所愿.....」

我含泪提剑,亲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闭眼前,他说:

「晚儿,若有来世,为师娶你可好。」

05

回忆将我搅扰的痛不欲生。

隔日天未亮,我便醒了过来。

婢女这时恰巧进屋,见我醒来,略显为难地说:「太子妃娘娘听闻娘娘武艺高强,故而希望今日设宴款待长公主之时,能....能一睹娘娘的剑舞风姿。」

昨日我让叶冉在外人前颜面尽失,她自然不会就此轻易放过我,今日邀我的,也定是场鸿门宴。

但这长公主和太子皆为皇后所出,亦是师尊亲姐,若我能得到她的帮助,为师尊证实身份,自是事半功倍。因此无论宴会上有何等险阻,我都会迎难而上。

「这柄古剑是我特意为妹妹寻来的。」

宴席上,叶冉派人将剑递于我。

古剑质地奢华,剑身漆黑如墨,是柄好剑。

但我不信她能如此好心。

「此剑名曰....草莽。」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聚焦于我。

全大梁皆知杨氏灭门后,我这将军之女流落民间,成了草莽。

叶冉见众人眼露讥笑,勾唇又说:「听闻这古剑,出自前朝一位铸剑师之手。哦,对了,关于这剑师,还有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听说....这剑师曾收养一名孤女为徒,两人相依为命,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不伦的感情。那女徒弟为保名声嫁给权贵,竟手刃恩师,贻笑大方。」

这话太过意有所指,只差点名道姓我便是那同师尊苟且,后又将其斩于剑下的无情无义之徒,故而众人都对我指指点点。

「没想到这剑还有这种渊源,哎呀,这女徒弟还真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

「这种利益熏心的女子,简直是女人之耻!我若是她,定没脸嫁给权贵,苟活于世。」

「说起来....这故事倒是与我所知的一个十分相像。那人....」

叶冉看向我,本以为我会羞愧难当,谁知却见我面色如常。

「娘娘真是博学多才,只不过...野史终归是野史,真相究竟如何,还不可知。」我握紧古剑,转而看向长公主:「殿下,臣妾已经准备好了。」

长公主点头,一旁的乐师开始奏乐。

我闭起双眼,回忆曾与师尊舞剑的情景。

杨花飞舞,剑光闪烁,我们的身影在花雨中穿梭,可我回过头时,看见的却是裴玄的脸。

06

睁开眼时,他也正立在我身后。

我想起地牢里师尊的惨状,一时怒火攻心,捏剑直冲他眉心而去。

「——殿下!!」

叶冉等人尖叫出声。

裴玄亦是眉宇微蹙。

我的剑尖在即将贴近他时,急速转走,跟着抽出他身旁侍卫的佩剑。

裴玄双眼瞬间放光,接过长剑同我共舞,看呆众人。

叶冉更是嫉妒到咬牙切齿,她如何也想不到,一场本该是我受众人所指的宴席,竟变成我同裴玄展示恩爱的场合。

事后,裴玄迫不及待同我亲热。

我唤来婢女,递于他一碗药膳。

裴玄挑眉:「晚儿这是觉得孤能力不足?」

「殿下说什么呢...」我忍着恶心,故作羞赧:「这明明是晚儿特意请御医,为殿下开的延年汤。」

「这药甚苦,不若....」

裴玄将药递到我嘴边。

「晚儿喂与孤吧。」

「.....」

我望着药汤,目光幽幽。

裴玄嘴上说爱我,可现实中并未与我有过信任,且他先前便如此试探过我。

可惜他终究棋差一招,不知我除了跟着师尊修习医术,还偷学毒术。

除非我愿意,否则这天下,没有人能毒得死我。下在他药中得噬心散于我来说,不仅无毒,反而是种有助于壮体的灵药。

「殿下都这般年纪了,怎的还如此稚气。」

我将药汤一饮而下,跟着俯身紧贴他唇角。

裴玄本还享受,下秒却被我大力咬烂舌根。

「大胆!!」

我对他的怒火丝毫不惧,反而噘嘴说:「太子妃故意让我在人前出丑,大师兄还不帮我教训她,哼,晚儿就要咬你出气!」

裴玄闻言,盛怒的脸转而露出了一丝无奈。

「你想如何?」

叶冉是当今宰相之女,宰相府又是裴玄赖以依靠的势力,所以我不会傻到真的相信,他会为我出头,于是道:

「她在长公主面前散播晚儿的谣言,晚儿不服,晚儿要亲自同长公主解释,好让长公主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玄笑我幼稚:「好,便依你,孤这就安排你和长姐见面。」

我望着他夜郎自大的脸,眼中掠过一丝讥讽。

裴玄,你且看着吧。

我定会让你知道,戕害师尊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07

在裴玄安排下,几日后,我带着礼品拜会长公主府。

长公主虽不与叶冉一势,却也十分瞧不起我这落没武将遗孤,尤其我同师尊之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她打我踏入东宫的第一天开始,便看我不顺眼。

故而我请安跪了一个多时辰,长公主才命人扶我起身。

「晚秋有十分重要之事告知殿下。」

我没有起来,而是推开婢女,掏出师尊的荷包。

长公主本想怒斥,却在望见我手中的荷包时,面色大变。

「你、这荷包怎会在你手上?!」

「殿下若是想知道,烦请屏退宫人。」

长公主急于知道真相,忙挥手遣散宫人,跟着俯身想要夺走荷包,却被我侧身躲开。

长公主怒喝:「你、大胆!!你可知那是本宫与母后,共同绣与玄儿的百日宴贺礼,快将它还来,否则本宫定要治你偷窃东宫之罪!」

「殿下息怒。」我冷声:「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何您和皇后娘娘绣给太子的荷包,会在我手上。」

「自然是被你偷——」

长公主一顿,秀眉紧蹙。

这荷包早在三十年前,便被裴玄的奶娘弄丢了,而那时我尚未出生。

「这荷包,究竟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荷包是我师尊的,收养他的那户人家说,当年看见位身形矮胖且跛脚的中年妇人,半夜偷放孩子。」

长公主呼吸一滞。

「你的意思是....」

「殿下猜的不错,当今太子裴玄并非龙种,乃是当初被奶娘狸猫换太子的妓女之子。」

「不、这不可能....大胆杨晚秋,你颠倒是非究竟是何用意!!」

「晚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便叫我出门横死!」我举手发誓:「您的亲弟弟,我的师尊,被假太子暗害,制成人彘死得凄惨,长公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歹人继承大梁,危害四方么!!」

长公主被我震住,一时无言。

「长公主若是不信,便顺着奶娘踪迹追查吧。」

我说罢,将荷包甩进她怀中,跟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