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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个人窝在他脚边,坐在救生艇积了水的船板上,他们紧抓着救生艇边沿的绳索,小艇绝望地沉浮在如山般起伏的巨浪之上和倾注的暴雨之中。
张敬梓虽然不愿意,但实际上已成为这艘沧海一粟般的小船的船长。他扫了一眼艇上的人:两个家庭,他的家人和吴启晨一家人挤在救生艇后方相互拥抱在一起。最前方坐的则是约翰·宋医生和那对从货舱逃出来的夫妻。张敬梓不知道他们的姓,只知道男人叫朝华,女的名字叫玫瑰。
一个大浪向他们扑来,艇上的积水变得更深了。张敬梓的妻子梅梅脱下毛衣,裹在疤脸女人的小婴儿身上。这个女孩,张敬梓悲哀地回想,名字叫宝儿,在这次航行中,他们曾把她当成船上的吉祥物。
“走吧!”吴启晨喊道,“往岸上开。
“我们必须找找其他人。”
“他朝我们开枪了!”
张敬梓看着狂暴的海面,没看见“幽灵”的身影。“我们马上就走,但得先看看还有没有人可救。大家找找吧!”
十七岁大的威廉努力保持身子平稳,在雾气中眯着眼寻找。吴启晨青春期的女儿也一同协助搜寻。
吴启晨张口喊了几句话,他的脸老是看着别的方向,因此张敬梓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张敬梓将绳索缠绕在手臂上,双脚紧抵桨,稳住身子,他驾着救生艇沿着福州龙号周围保持二十米的距离转圈。这艘货轮吃水更深了,一些受到挤压的空气变成泡泡不时从船舱通气口和舷口中喷发出来飞得老高。那声音此起彼落,就像受伤动物痛苦的号叫。
“那边!”威廉大叫,“我好像看到有人影!”
“不可能,”吴启晨叫道,“快走吧!还等什么?”
威廉指着海面说:“真的有,爸,在那儿!”
离他们约十米远的地方,张敬梓看见一个黑黑的东西浮在一个较小的白色物体旁边。可能是一个人的头和手。
“别管了,”吴启晨又喊,“‘幽灵’会发现我们!他会向我们开枪的!”
张敬梓根本不理他,径自驶近那漂浮的物体。果然,那真的是一个人。他脸色苍白,不断地呛水,一副万分惊恐的样子。张敬梓想起来,这个人叫桑尼,当所有偷渡者都在聊天或念书给家人听时,几个没有家人的单身偷渡者只能自己照顾自己。桑尼就是其中之一。他总是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在整个航程当中,他老是一个人坐着,一脸愤懑,偶尔会恶狠狠地怒视他身边吵得太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