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是说——”
张昌宗脑中电光石火,“你说阿清!”
“看你大惊小怪,该不是又要对我说,这也是你心上怜爱的人,各种不忍心吧?”
张易之微有不屑。
“也不是。”
张昌宗解释了一句,陷入沉思中,阿清的确是最合适出面解围的,可这解围的代价极可能是要付出生命。
她对自己有情,对上官婉儿有义,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似乎不该被当成棋子,可转念一想,她若无情无义,这步棋还真不知该怎么走了。
“容我再想想,五哥。”
他声音很低。
“那你可得迅速些,若是晚了,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
张易之很喜爱身上这件长衫,目光紧紧盯着布料的纹理,下次他还要找人做一件同款不同色的。
张昌宗叹了口无声的气:“五哥你教教我。”
“呵——”
张易之看看他,笑着说:“又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五哥——”
“好好好,我不介意。”
张易之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先问了一个问题:“阿清偷偷喜欢你,对不对?”
“或许是。”
张昌宗明明心上很肯定,但还是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张易之见他优柔的模样,很想拿捏他一把:“要的就是她喜欢你,我想了想,上官婉儿会遂了你的心意,八成也是为了阿清的缘故,我可不信上官婉儿会真的爱上了你!
我若是她,就选武三思。”
张昌宗说不出话来,自家兄弟真是将他琢磨得透透的!
“你去找阿清,对她言明利害,告诉她,目前能救内舍人的只有她了……”
“就这样?”
张昌宗的设想是复杂的。
“六弟,别总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却把复杂的事情看得简单。”
张易之清楚他的心理,看在亲兄弟的份上,他不辞辛苦细说:“阿清心思还算纯净,偶然犯个错便觉得天崩地裂,何况这次真是犯下天崩地裂的错,即便要她死,她也不会有怨言!
何况那个请求她的人是你,她要救的那个人是内舍人——这洛阳宫里你们便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了!”
张昌宗却红了眼眶,自责道:“为什么非要用杀人的方式来救人?”
“六弟,你会习惯的。”
张易之安慰道,“我们的手上还会沾染更多的血污,总有一些人看你我兄弟不顺眼,他们的刀藏在暗处,越磨越锋利,只等你我卸下所有坚甲……”
张昌宗想说五哥你未免太杞人忧天,可他不敢说,咽了咽,点点头:“我这就去找阿清。”
阿清明白了前因后果,追悔莫及,呆在房中完全失去了主张,她恨不能冲进女牢里一命换一命,可她的命分文不值,谁会稀罕?
正对着镜子苦笑,张昌宗猛然推门闯了进来,她从镜中看到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感觉像在做梦。
“阿清!”
他的声音又温柔又清晰。
这不是梦!
阿清掐了自己一把,依然对着镜中人说:“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张昌宗因为内疚,惊了一下。
阿清笑得凄然:“我只是希望你来,也不知为什么,特别想见到你,即便你骂我训我羞辱我,我也特别想见你。”
张昌宗已走到她身后,淡淡回应着她:“我那么糟糕,你为何还捧着我?”
“我视你如珍宝,当然要时刻捧在心上。”
她转过头来,第一次毫无顾虑地看着他,说着大胆的话。
“我没那么好,不值得。”
他却不敢看着她的眼睛。
“你有话说?”
阿清不傻,从他进来那一瞬间,她就有种预感。
张昌宗本早已想好见到阿清怎么说,可此刻被打乱了,支支吾吾很是失态。
阿清拉起他的手,笑得煞是好看:“你说嘛,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用撒娇的口吻诉说着最悲伤的心声。
张昌宗从不是无情的人,心上骤然一软,不自觉握紧她的手:“要我如何说?我说不出。”
他恨极了,从前没进宫时他很坏,玩弄过许多纯真少女的情感,可是陷害人命,他从未做过,情债他不在乎,可要是有人因他而死,怕是会做噩梦。
这个节骨眼儿上,阿清猜也能猜出几分,决然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同六郎一样,真心想救她。”
她十分自然地叫他六郎,已在心底默念过数遍。
张昌宗想起五兄的告诫,事不宜迟,机不可失,要不然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终于硬了心肠,冷面冷声:“让你为内舍人抵命,你愿意吗?”
阿清心上一震,继而平静,站起身来,抱住张昌宗:“愿意。”
眼角滴下泪。
张昌宗迟疑着,将她揽入怀中,“无以为报,以后每年我都会烧纸给你。”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承诺。”
阿清笑了。
“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