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她痛苦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
或者说,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承认。
前二十几年。
她不断地付出爱。
希望能多为父母做些什么,听他们的话,期待能换来更多关爱。
但爱在他们手里,成了一把刀。
伸手去够的时候,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
他们就用这一点点温情,来操控渴求爱的孩子。
周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一片冰冷。
“妈,我已经够对得起你们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见!”
她扯下新娘头饰,转身就要离开。
周妈急了,到手的钱就这样没了?
她死死抓住周雨的胳膊:“死丫头你敢走?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样报答我?我告诉你,今天必须去结婚,这是你的责任!”
周雨挣脱不开,我冲上去咬住周妈的手。
周妈尖叫一声,用力把我推开。
我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一双手稳稳接住了我。
沈予安把我拉到一边:“在这里等着,我来处理。”
说完他走向母女俩,准备把她们分开。
“王姐,快帮我按住这死丫头,等拿到钱分你一份!”
王姐本来在旁边看戏,听到这话来了精神,环顾四周,抄起边上的花瓶就往沈予安头上砸。
我惊恐地喊道:“小心背后!”
幸好。
沈予安及时侧身,花瓶擦过他的脸颊。
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王姐见出血了,吓得扔下花瓶就跑。
周妈像疯了般,继续拽着周雨往楼下拖。
沈予安顾不上脸上的伤,用力把周雨拉出来,猛地一推:“快走!”
周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刚跑到院子。
一辆电动车突然停在她面前。
“林墨!”
周雨惊呼。
林墨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情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
微风吹起,他的眼眶瞬间通红:“阿雨!”
电动车离开后。
周妈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还我十万块钱...”
没人理会她。
我扶着沈予安回了家。
拿出医药箱给他上药。
擦着擦着。
眼泪就掉了下来。
“没事的。”
沈予安少见地慌乱,抬手擦去我的泪水。
犹豫片刻,将我揽入怀中。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草莓糖很甜。”
6.
周末早晨。
沈予安很早就把我叫醒。
“这么早就要起床吗?”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被子裹得更紧。
沈予安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语气温柔却坚定:“该搬家了。”
上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这里不够安全,为了保护我,他决定换个环境。
他已经在市中心租好了公寓,家具也都添置齐全,花掉了不少积蓄。
令我欣喜的是。
他还买了一个画架。
虽然是二手的,但质量跟新的一样。
让我更加开心的是,周雨和林墨也住在这个小区。
两人已经领了证,打算等开春就办婚礼。
“到时候一定要来当伴娘。”
周雨笑着拉着我的手。
林墨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周雨的侧脸,被她碰了一下才回过神,笑着说:“让你当我们的专属画师!”
有了新的画架,我更喜欢画画了。
画得我作业都忘记写,深夜趁他睡着时我偷偷画他。
被起夜的沈予安发现了。
“乖乖睡觉。”
“苏念!”
他一喊我全名,准没好事。
我慢吞吞地挪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摇晃:“别生气了,哥哥!”
沈予安最受不了我这样撒娇。
他别过脸,声音有些发闷:“不许有下次。”
我最喜欢在沈予安画画的时候,坐在他身边。
靠在他肩头,看他一笔一画地勾勒轮廓,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同步,连心跳都变得一致。
一开始他还会赶我走。
后来拗不过我,也就由着我了。
等我考进了艺术学校。
沈予安二十五岁了。
那时他已经开了一家画廊。
我像往常一样靠在他肩头时,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
我担心压到他,往旁边挪了挪。
“别动。”
沈予安按住我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
他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走开。”
我怔住了:“不要。”
“走开!”
沈予安加重了语气。
“不走!”
见我执意不肯,他二话不说,起身离开了画室。
原来是要去洗手吗?
那也不用这么凶地赶我走吧。
态度还那么恶劣。
“明明直接说就好了。”
真是莫名其妙。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去打扰他作画了。
每次经过画室,看到他在作画。
我都冷冷地哼一声。
沈予安见我过来,总是主动往旁边挪,给我留出位置。
我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
完全无视身后那道充满委屈的目光。
这样几次之后。
沈予安终于忍不住了。
见我又要走过去,他叫住我:“苏念!”
“怎么了?”
我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沈予安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过来了?”
“不想过来。”
我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手腕被紧紧握住,整个人被拉了回去。
我跌进沈予安怀里,被他紧紧地禁锢着。
“去哪里?
“就待在这里。”
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我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算了。
这个占有欲强的人需要安全感。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
7.
深夜。
我起来喝水。
发现画室还亮着灯。
沈予安坐在画架前,惨白的灯光照在他憔悴的脸上。
“这么晚还不休息?”
听到我的声音,沈予安下意识地合上速写本:“最近接了个重要展览,比较忙,你先睡吧。”
我没多想。
但不对劲的是。
随后的七天里,他几乎每晚都在画室。
清晨载我去学校时,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问他也不肯说,我只好去问周雨。
周雨告诉我。
沈予安合伙人卷走了画廊的资金,画廊快要倒闭了。
那是相识两年的朋友。
彼此知根知底。
来家里做客时还夸我画得好,说我天赋异禀。
摸着我的头,笑得温和:“以后一定要来我们画廊办个人展。”
没想到最后......
难怪沈予安越来越消瘦,整夜失眠。
为什么他的人生总是这样坎坷?
非要经历背叛,才能看清人心吗?
我咬牙切齿。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累垮的。
当晚我强迫沈予安回房休息,还在他床边打地铺。
这样他要是偷偷去画室,我一定能发现。
次日清晨。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沈予安搂在怀里。
近到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
自从长大后。
我们就再没这样亲密过。
所以现在我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予安。”
我推了推他。
却被抱得更紧:“别动。”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
看来他终于睡着了,不再辗转反侧。
我松了口气。
好吧。
依偎着睡一晚又何妨?
只要他能安心。
就这样我习惯了和他同床共枕。
只有那几天例外。
我怕弄脏他的床单,会回自己房间休息。
但每次醒来。
我依然躺在他怀里。
“没事的,交给我。”
沈予安把我搂得更紧,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
像在守护着珍贵的宝物,生怕我会消失不见。
8.
临近毕业,导师特许我们办一场小型画展。
场地在市中心的画廊,需要交纳一千元参展费。
但我知道最近沈予安的画廊资金周转困难,正在四处筹钱,连日常开销都在精打细算。
这一千块虽然不多,但或许能解决燃眉之急。
能省则省吧。
这次展览我选择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