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行走的ATM
话还没说完，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我妈的病情稳定下来，意识逐渐转醒，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6
“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背地里悄悄抽烟了？”
原谅我，在我浅薄的认知里，肺部的一些疾病基本上都是由吸烟导致的，更别说我妈这还是肺癌晚期。
一家三口，我爸没有抽烟的癖好，我也一样。
因此对着病床上的我妈，我生平第一次对她展露了最严肃的表情。
病，确实是要治，刚才已经和医生沟通过了。
可这原因，我也是要搞清楚的。
只见我妈一脸犹豫，扭扭捏捏不想说的样子。
我压低了声音，“妈！”
我不相信一个人无缘无故会得了这种病。
在我强烈的要求下，我妈终于是开了口：“是你舅舅。”
“我舅舅？”
这和我舅舅有什么关系。
我妈看出我的疑惑，倒是蒙上被子盖住脸，不想说了。
我急的不行，“这到底和我舅舅有什么关系！”
我妈不说，病房里倒是陷入了一阵僵局。
恰巧刚才去买饭的我爸回来了，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后，将饭桌支起来，饭菜一一摆好，又哄着我妈吃饭。
才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道来：
“你舅舅有烟瘾，自从你上大学以后，你妈就不常在家住，总往你舅舅家跑，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这才......”
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我工作已经五年了，这样算来我妈已经在舅舅烟雾缭绕的家里生活了将近九年。
就算减去逢年过节和我在家的时间，也足有六七年。
听我爸的意思，舅舅简直是个烟鬼。
我妈吸了这么长时间的二手烟，如今得了肺癌倒是情理之中。
“妈，你简直是老糊涂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我妈喊。
不知道原因时我是焦心忧虑，现在知道了其中情况更是愤懑不堪。
“你看你，上赶着去照顾宋城，人家念你的好吗？不整天还是算计着你的那些东西。
现在也是好了，把自己照顾出一身病来。”
“要不是今天来做体检，恐怕你......”
什么时候走了我都不知道！
后半句话我没说出口，因为看见我妈突然通红的眼眶。
她哽咽着：“我也不想生病啊，我就是觉得你舅舅太可怜了，孩子没成就，娶的媳妇也是个懒得，我要是不照看着，你舅舅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子呢！”
得，说来说去还是心疼自己的弟弟。
我心头涌上一股无力，又对上我爸示意我出去的眼神，终究是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耳边是爸妈在里面的哭声，我锤了锤脑袋。
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
7
“程南，你怎么在这儿？”
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听见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我抬头看，发现正是陪着宋辉女朋友来产检的舅舅。
“舅舅还没回家？”
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愁容，“嗯，孩子出了点问题，今天得住院观察。”
“你怎么也在这儿？”
顾及着我妈口口声声念叨着的舅舅，我上前一步打开病房门。
“我妈得了肺癌晚期，住院治疗。”
余光里舅舅的身影顿了一下，才问道：“怎么会！”
我斜了他一眼，注意到病床上我妈似乎睡了，于是压低声音：
“怎么不会？天天吸你的二手烟，不出问题才怪。”
“可我没什么......”
“嘘，”
我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安静，没有理他的话。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我这个抽烟的都没事我姐怎么会有事”
这种话。
他不知道，抽烟的人只是把烟从鼻腔里滤过一圈，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可旁边被迫吸二手烟的人可就惨了，是实实在在把烟雾吸进了肺里的。
损伤严重。
病房里安静得很，我妈果然睡了。
明明病没被发现之前，我妈还正常的很，看起来健康极了。
现在过了几个小时，整个人看起来就瘦了一圈，满面憔悴。
舅舅终于相信，我妈是真的病了。
在病床前定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让宋辉过来。”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和我爸对视一眼，默契的没说话。
毕竟我妈情况非同一般，说句难听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能让我妈平日里最疼爱的宋辉多来看看她，也算合适。
宋辉来的快，也是巧，他刚来不久我妈就醒了。
睁开眼看见宋辉的身影，还有些恍惚，“小辉？”
“哎，”
宋辉连忙走近拉住她的手，“姑，是我，宋辉。”
自从确诊以来都没哭过的我妈，第一次在宋辉面前落了泪。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她拉着宋辉的手，絮絮叨叨吐尽了心中的苦水。
宋辉也表现得十分体贴，十足十尊敬长辈的小辈模样，期间说点乐子话，把我妈逗得挺开心。
我心里放松了一些。
看来这宋辉也不是吃白饭的，心里多少是念着我妈的。
然而这一想法在我送他离开病房的时候，彻底泯灭。
8
“你说让我妈放弃治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辉来了之后，跟我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今天的化疗时间到了，我爸扶着我妈去做，我则留下来送舅舅和宋辉离开。
没想到爸妈刚离开，宋辉就对我说：
“表姐，我听我爸说姑得的是肺癌晚期，还治啊？”
我点头应声：“嗯，当然要治。”
癌症也不是没有变好的可能。
得了我的回答，宋辉却顿时像炸了一样，上蹦下跳，看起来比我还急。
“表姐，你糊涂啊！”
“姑姑这个病根本就没得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治，省下来的钱做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
“怎么非得要耗在她身上？”
刚才宋辉在我妈面前表现得尽善尽美的样子还在我的脑子里，现如今他露出来这副真实的嘴脸，还真是让我一时间难以接受。
压了压脑子里的愤怒，我一鼓作气将人推出了病房。
“不可能！
我妈这个病就是要治的，谁来说都不管用。
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跟你们没关系！”
宋辉被我推了个踉跄，也没了好语气，恶狠狠道：
“我是好心劝你，你要不听，我也没办法。”
然后转身匆匆离开。
舅舅离开前，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南南啊，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
“人是注定要没的，不如把钱省下来，将来做什么都用得上。”
我冷笑一声，依旧是相同的话术：“这就不劳烦舅舅费心了，我自己的妈，我自己要治。”
两人彻底离开，我呆坐在病床上，只觉得心寒。
自我出声来，我妈对舅舅、对宋辉如何，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可以说我妈简直是他们俩的另一个“妈”
了，对他们是掏心掏肺。
只要自己有，不管他们需不需哟，我妈都会捧着给他们。
甚至前不久因为宋辉找不到工作的事，直接上门人那给我帮忙解决。
现在我妈生病了，不说让他们掏钱治疗，居然还管上了我们家的钱，说出让我妈放弃治疗这种丧良心的鬼话。
简直是混蛋！
9
我妈化疗的日子一天天进行，转眼间就过了半年。
这期间家里的钱能花的都花了，就连之前我攒下来准备付房子首付的钱也都花的一干二净。
现在家里可谓是一贫如洗。
不过也有好事，那就是我妈的病情几乎完全稳定。
就连我妈的主治医生都觉得很神奇，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从没见过像我妈这种情况还能坚持半年的”
。
这天，我坐在我妈病床前给她削苹果。
接连的化疗之下，我妈的长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光头。
好在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其他的也算不了什么。
“南南，咱们家是不是没钱了......”
我妈突然出声问。
我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
“给你治病的钱还是有的，再说了我不是还能赚嘛。
你别操心这事，有我呢。”
家里的情况如何，我妈终究还是有所察觉的，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实在不行，妈手里还有一笔钱，你去取出来吧。”
我惊讶：“你的钱？”
我妈点头，“嗯。”
自她生病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花我妈手里的钱。
不是我有多孝顺，而是我以为她手里没什么钱的。
我妈初中毕业，相当于没什么学历，年轻的时候也就是在外地打工，挣的都是辛苦钱，数目也不多。
这些年来养我长大，还时不时补贴舅舅一家，我以为她的钱应该不剩多少了的。
现在听她说这样一个好消息，我心里止不住欣喜。
我妈的病情已经趋于稳定，现在要是有一笔钱能救急，我身上的担子应该会轻不少。
“那妈，我现在去取出来？”
我试探着开口。
我妈反而犹豫起来了，“这钱我是留着给小辉结婚用的，现在要是用了，万一我不成了，这钱不是浪费了？”
“要不还是留着给小辉结婚用吧，茹茹的肚子也大起来了，等孩子生下来，一家三口肯定要买房子住的。”
“这钱还是留着给小辉买房吧。”
她自顾自地说了这些话，只让我心头的火燃的更旺。
“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你知不知道人家巴不得......”
话没说完，被中途进来的我爸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