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皇太极入主中原,大清帝国登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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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是这样评价皇太极的:“太宗允文允武,内修政事,外勤讨伐,用兵如神,所向有功。虽大勋未集,而世祖即位諅年,中外即归于一统,盖帝之诒谋远矣。”《清史稿》作者认为皇太极的某些对外交往之道,甚至可以媲美远古之圣贤。最后,作者用一句崇高的感叹结束了对皇太极的评价,曰:“呜呼,圣矣哉!”

翻检起来,在洋洋大观、整整四十八本的《清史稿》中,只有皇太极一个人得到了后代史家这个字眼的评价——圣。至于康熙皇帝被他的儿子加“圣祖”谥号,显然是不同的另外一回事儿。

在古人的观念中,极为崇高从而达于极致的睿智与道德方才可以称之为“圣”。这是一个仅次于“神”的字眼,不是可以随便使用的。

我们知道,《清史稿》是在辛亥革命以后修撰的。那时,大清朝已经土崩瓦解了十数年,中国人民正在军阀混战的黑暗里,苦苦寻找着生存图强的道路。当年不可一世的皇亲贵戚们则在钻头觅缝地忙于找到买家,好把祖宗留下的家财宝贝——从府邸物业、珍玩字画、翡翠扳指,到鼻烟壶、蛐蛐罐儿,卖上一个好价钱,以便苦度时光。八旗铁骑的雄风早就荡然无存,八旗子弟已经成为膏粱、纨绔、败家子的代名词。爱新觉罗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黄金种姓,如今成了不祥的字眼,黄带子、红带子们纷纷改名换姓,用以逃避歧视、仇恨或者觊觎的目光。

斯时,《清史稿》的撰写者们,即便是遗老遗少,却也已经没有了太多现实的压力或者动力,去为一个死了将近三百年的先皇帝无原则地歌功颂德,以便为自己赚一个残渣余孽的恶名。由此大抵可以部分地知道,在晚明前清时代,皇太极的作为,可能是同时代的所有人物中,最为可圈可点的一位。

皇太极生于大明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十月二十五日,出生地在努尔哈赤起兵后的第一个根据地费阿拉,治下在今天的辽宁省新宾县永陵乡附近。在努尔哈赤的十六个儿子中,皇太极排行第八。

关于皇太极名字的由来,至今还是一桩疑案。努尔哈赤家族中,许多人的名字与飞禽走兽有关,表明其生存状态必定与游牧渔猎的生产、生活条件密切相关。然而,专家们无法说清皇太极这个名字在女真语中的确切含义。于是,人们便不由分说地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大福大贵的名字。汉族人、女真人、蒙古人之间相互影响极深,据说,蒙古语中的台吉,是汉语中“太师”的意思,蒙古人称呼皇帝的继承人为黄台吉,就是汉语“皇太子”的译音。于是,皇太子——黄台吉——皇太极三者之间便建立起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尽管学术界不同意这种说法,大清朝官方史书也予以否认,但是,既然学术界解决不了这样一个重大问题,学术界之外的人们也就只好将此看成是天意了。譬如,《清史稿》谈到这个话题时的表述就是:等到皇太极继位,人们“咸以为有天意焉”。(《清史稿》本纪二)

史籍中,对皇太极的母亲评价很高。比如《清史稿》中,认为这位叶赫部落的孟古格格“庄敬聪慧”,温婉和顺,听到顺耳的好话,她不沾沾自喜,面对忤逆或诽谤,仍然能够和颜悦色而不改常态。她不好逢迎谄媚之言,也不接近奸佞之辈,“耳无妄听,口无妄言”,从来不干涉外界事务,只是一心一意地侍奉自己的丈夫。这样一位母亲,想必对童年时期的皇太极影响不小。

嫁给努尔哈赤时,孟古格格只有十四岁,努尔哈赤则为三十岁。那一年,是努尔哈赤起兵的第五年。当时,努尔哈赤可能已经有了至少五位妻子。他们是在结婚四年后,生下的皇太极。十一年后,孟古格格重病去世。努尔哈赤表现出了少见的悲恸。他痛哭不止,下令四个奴婢殉葬,不饮酒、不吃荤达一个月之久,并将灵柩停放了三年方才下葬。当时,努尔哈赤与叶赫部落的关系十分紧张,重病中的孟古希望最后见自己的母亲一面,被她的哥哥、叶赫部落酋长拒绝。为此,激怒中的努尔哈赤,曾经不顾实力相差悬殊,在妻子去世后不久,便率兵攻打叶赫部落。这一年,皇太极不满十二岁。

史书记载说,努尔哈赤对皇太极“爱如心肝”。(《满文老档》,太祖卷三)除了孟古格格的原因之外,可能和皇太极的聪慧有很大关系。据说,皇太极三四岁时就很懂事,接触过的事情“一听不忘,一见即识”;到他七岁时,努尔哈赤便“委以家政,不烦指示,即能赞理”。(《清太宗实录》卷一)就是说,这是一个七岁的小大人,不用大人指点,他就可以帮着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

皇太极出生那一年,正值大明朝抗倭援朝战争爆发。七年后,这场战争结束。不久,朝廷又将李成梁派来第二次镇守辽东,时间又是七年。这十几年,正是努尔哈赤扩张实力的关键时期。有记载说,当时,皇太极年长的兄长如褚英、代善等,跟着努尔哈赤常年在外征战,努尔哈赤便将全部家政,交给了年仅十余岁的皇太极。

从史书记载上看,那是一个不小的摊子。当时,努尔哈赤全家住在费阿拉城的内城里,用木栅栏圈成了一个圆形的大院,其中,有一到四间不等的瓦房、草房十余座、三十余间,其中住着努尔哈赤众多的妻妾、儿女、卫兵、仆役、文书等工作人员和教育子女的教书先生等等。此外,城外有众多的庄田,城内有大量的财产。(申忠一《建州纪程图记校注》)

大明万历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这一年,皇太极的母亲去世了。也是这一年,努尔哈赤将他的王城由费阿拉迁到十余华里外的赫图阿拉,他们的家业更大了。不过,据说皇太极仍然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很对努尔哈赤的心思。这样的锻炼与经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应是不可小觑。

当时的一位观察家记录道: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酷爱射猎。每当大规模围猎时,人们带上炒面,用水调和后充饥,风餐露宿,不以为苦;马匹也很能耐饥劳,只吃很少的水草便可以昼夜驰骋;女子奔腾驰猎不亚于男人,十来岁的孩子也能够弓矢驰逐,争强斗狠。(李民寏《建州闻见录》)多年以后,皇太极曾经回忆说:“小时候,听说要出去打猎,个个欢腾雀跃,事先就调鹰蹴球,如不让去,哭着向太祖请求批准。”(《满文老档》太宗崇德二十三)这种情形,可能是皇太极成年后武功超群的部分原因。不止一种史书记载道:远征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时,途中缺粮,皇太极与全军将士一起射猎为生。他一个人一次便猎杀黄羊五十八只,其中,竟有不少一箭贯穿两只黄羊者,可见其武功神力。(王先谦《东华录》天聪六年五月)据说,沈阳实胜寺里收藏着皇太极当年使用的弓箭,矢长四尺多,寻常的强壮汉子根本就拉不开那张弓。(阮葵生《茶余客话》卷一)

皇太极的身材比父亲努尔哈赤魁梧,中年以后发胖得厉害,体重大约在二百五十斤左右。加上很重的盔甲,致使一般的战马很难负担这庞大的重量。他有两匹心爱的战马,名字分别叫大白和小白。皇太极死后,他的陵墓前面有两匹石雕的骏马,据说就是按照大白和小白的形象雕制的。皇帝心爱的战马,应该是最为神骏的了。可是,这两匹马,其中一匹,皇太极一天只能骑乘五十里,另一匹,一天也只能驮着他走一百里而已。

皇太极可能属于那种热性的纯阳体质。天聪四年,时值十一月,正是东北冻裂石头的时节,皇太极带领满、蒙、汉官兵举行大规模围猎。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寒风中瑟缩;唯独皇太极,只戴一顶小窄帽,手不入袖,像根本不知道寒冷一样纵马驰骋,致使周围的人惊异兼钦佩莫名。(《清太宗实录》卷七)《清史稿》太宗本纪开篇就描述说:皇太极“颜如渥丹,严寒不栗”,就是说,他不畏严寒,脸色就像涂了红颜色一样赤红而有光泽。从现代医学的角度观察,这种体征可不是好现象。身材高大肥胖,再加上脸色赤红,根本就是多血症加上高血压的体征。事实上,晚年的皇太极鼻衄严重,时常大量流鼻血、晕眩,并在工作中猝然死去,可能就是高血压导致的颅内出血和脑溢血。

各种史籍中,对于皇太极的军事活动记载得很多,他开始领兵打仗大约是在二十岁左右。大明万历四十年(公元1612年),努尔哈赤征讨海西四部中的乌拉部落,皇太极是领兵大将之一。他的早期军事生涯中,最为突出的表现,应该算是智取抚顺关一役。

抚顺关是建州女真通往大明帝国辽东腹心地区的重要关口,也是辽东商品集散地之一。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公元1618年),在庆祝努尔哈赤六十大寿的生日宴会上,努尔哈赤正式表达了向大明开战的决心。席间,大小贝勒一边向努尔哈赤献酒祝寿,一边议论从何处下手。众说纷纭,似有不得其门而入之感。皇太极认为,抚顺关乃建州出入之门户,必须先将此地拿下。他建议,趁春季大开马市之际,派部队乔装成马商,入城贸易,然后自己率五千兵马夜行至城下,里应外合,可一举而下。这是后金与大明为敌的第一战,其意义不言而喻。努尔哈赤采纳了皇太极的方案。结果,后来所有的发展几乎都和皇太极预想的一样。

冷兵器时代,在像建州女真这样崛起的渔猎部族国家里,若没有出类拔萃的军事建树,要想出人头地,成为领袖群伦的人物,其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诸多史籍中,我们可以读到不少皇太极“料敌制胜,用兵如神”的记载,应该说,此种评价不算过分的溢美之词。事实上,不仅仅伐谋伐智,皇太极伐勇伐力,相当勇猛地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也颇为引人瞩目。以至于后来努尔哈赤担心他在战阵中发生意外,阻止他到战场上去冲杀。而皇太极本人也很快成为努尔哈赤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

沈阳攻防战号称辽东开战以来的“第一血战”,双方搏杀得异常惨烈。激战中,明军的大炮因发射频次太高,导致炮管过热,以至于装药即喷,无法发射。后金军也是死伤惨重,“却而复前,如是者三”——再三再四地溃退后,又冲上来。最后,在浑河边上,一员后金军将领面对众寡悬殊的明军不敢再战,向后溃逃。皇太极立即率骑兵迎头冲击,结果,竟然将兵力占有绝对优势的明军冲垮,以至于不可收拾。史书中不止一次谈到,皇太极曾数次在战场形势危急的关键时刻,不顾死活地率队投入战场,从而扭转了战局。

在宁锦保卫战中,面对袁崇焕的“凭坚城,用大炮”一策,皇太极一筹莫展,指挥了一次极为窝囊的战役,遭遇了不小的尴尬。除此之外,在三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我们在历史记载里几乎找不到皇太极其他军事上的失误或者失败。

从各种史料、实录中,我们会注意到一个醒目的现象:皇太极讲起话来特别平实。用今天的语言描述,就是他比较注重摆事实讲道理,绝少粉饰浮夸、装腔作势。一个特别刺眼的对比是:这种东西在同时期大明朝的官方文件中几乎是不胜枚举,称得上比比皆是。在明清之间的最后一次大决战——松锦会战中,洪承畴统帅十三万大军,稳健持重,前线清军连连败绩,情势危殆。鉴于明军兵势浩大,皇太极麾下的高级将领一再劝他缓行。皇太极笑着说:“我只担心他们听说我来了会潜师逃遁。他们要是不跑,我将破之如摧枯拉朽。”(《清史稿》太宗本纪二)这话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怎么看都颇有点自吹自擂的嫌疑。偏偏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了皇太极没有吹牛皮。

在同时代的诸般人物中,说皇太极的军事才华远在其他人之上,大体上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当时,有两位朝鲜观察家,一位认为代善只是“寻常一庸夫耳”;(郑忠信《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一百六十九)另一位则认为皇太极“勇力绝伦”。(李民寏《建州闻见录》)他们的观察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在铁与血的搏杀中,一次次战胜对手,是古今中外英雄建功立业的途径,为此,他们时常会在民众中形成巨大的威望。这是人类的悲剧,却也是人类的现实。因此,将皇太极受众人推举继承了后金汗位,理解为是这种英雄业绩的逻辑后果,似乎不会比在这个问题上的那些“阴谋说”之类更远离事实。诚如鲁迅先生所言: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先生的这番话,若用在皇太极身上,似乎颇为恰当。仔细翻检史料,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稍微坚强一点的证据,足以证明皇太极是通过阴谋手段拿下的汗位。就是在辛亥革命前后,排满、仇满情绪空前高涨,也鲜见此种臆测。这多少令人感觉到了些许欣慰。想想看,今天的史家,大多倾向于同意这样一个看法:多尔衮之所以能够进据中原,并建立了大清帝国的稳固统治,是在皇太极的十七年执政生涯中奠定的根基。即本章开篇引用之《清史稿》所言:“盖帝之诒谋远矣。”如果皇太极凭借阴狠狡诈,便创下如此偌大一份功业,岂不令人眼前一片漆黑?

事实上,这里已经涉及了皇太极的为人品格和政治品格问题。

女真人的渔猎习俗,涉及了关乎生存的根本经济利益,因此,有着十分严格的禁忌。这种禁忌类似军纪或法律,简单、严厉而有效率。许多书籍都谈到,女真人射猎时,很像行军打仗,众人推举出的箭主——牛录额真具有绝对权威,甚至可以处死违犯了行猎纪律的部族成员。在他们的行猎纪律中,包括必须听从牛录额真指挥,不许乱说乱动,不准擅自离开指定的位置,不准断围,不准践踏庄田,不准砍伐山林,不准把别人射杀的猎物占为己有,不准把自己射杀的野兽故意让给别人等等。

违犯了这些纪律的人,可能要付出严重的代价,远不仅仅是名誉扫地而已。这种习俗显然十分有助于培养一个人的纪律观念、忠于职守、合作精神和忠诚老实的品质。由此稍微展开一下联想就可以发现,这里,培养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个优秀的战士。两百年以后,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从此,西风日盛。有报道说,当西方人准备前往清国做生意时,曾经到过那里的前辈们会忠告他们:到了中国之后,最好和满族人来往。因为,比较起来,他们更诚实守信。

大明崇祯十二年、大清崇德四年(公元1639年)八月,已经进入晚年,来日无多的皇太极很感慨地和臣子们回忆往事:“从小跟随太祖出猎,我从来没有把别人猎获的野兽占为己有;军中获胜后的战利品,我也从来没有私自留下过一件什么东西中饱私囊。因为我存心正直,所以才能获得上天的眷顾。”(《清太宗实录》卷四十八)

假如在十数年漫长岁月里,皇太极处心积虑干下了那些谋兄弑母、夺弟权位的事迹,如今又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么他就是古往今来排名第一的大坏蛋;那些十年前推举他走上后金汗位、十年后又拥戴他坐上大清帝位、两百多年后再用“圣矣哉”来赞叹他的人,就是一群地地道道的白痴。

常识告诉我们,这可能不是事实。

《清史稿》在介绍皇太极的爱好时写道:皇太极“性耽典籍,谘览弗倦”。就是说,此人在频繁的征战厮杀之余,很是喜欢读书,经常沉溺于古今典籍之中,孜孜不倦地探讨和阅读。从实录记载中可以看到,皇太极经常以古论今,可以准确引用我国古代典籍中记载的事例。譬如,他很喜欢用古代名将爱兵如子的故事教育那些贝勒,对于战国时期那位为士兵吮疮的将军,对于汉代那位大将军于艰难困苦之中不肯独享美酒,将之倒进河里与士兵共享的故事,皇太极似乎特别津津乐道。(《清太宗实录》卷八;《满文老档》太宗天聪二十三)

在关于皇太极的历史记载中,提到他学习历史、谈论历史的地方可能有近百处。从中可以看出,他对我国历史涉及范围极广泛,从远古的唐尧虞舜,到宋、元、明、清,且每每有精彩中肯的见解,在我国历史上的所有帝王中亦属少见。在三百多年前,他就曾经很中肯地指出:汉文史书,有太多的粉饰之词,这些浮夸实在没有什么益处。(《清太宗实录》卷二十三)这种情形,或许可以部分地说明,皇太极为什么会被后代史家赞叹为“圣矣哉”了。

做了汗王后,有一次,他信步走进文馆,看到一个官员正在伏案工作,便问他在做什么。那位官员回答:正在整理汗王的实录。皇太极马上说:“这是史官的工作,我不适宜观看。”随即按规定退了出去。(《清太宗实录》卷八)

在其当时,汉字汉语对于皇太极来说,是一门真正的外语和异质文化,而翻译事业又远不及今日之发达。这也就难怪后代史家会认为,皇太极是一位“聪睿绝伦”的人。(《清史稿》太宗本纪一)

这样的文武全才,如果不是绝无仅有的话,在当时的贝勒老爷里也至少不是特别多见。这种情形,可能使皇太极自我感觉良好,从而有些傲慢而不讨人喜欢。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喜欢读书的缘故,他显得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特别是与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这些粗野的武夫站在一起时,想必会有鹤立鸡群的效果。

有一次,努尔哈赤说了很长一段话,训诫皇太极:你是贤人,就应该什么事情都做得恰如其分,宽以待人,让兄弟们生出敬爱之心。但你却独善其身,放纵诸兄弟任意行事,这是很不对的。你想当汗吗?你退朝时先送送你的哥哥,那么你哥哥们的子弟必定会回报你,送你到家。现在,你不送哥哥,而你哥哥的孩子送你,你都默然接受。这样行事,是贤明的表现吗?为此,已经引起你弟兄德格类、济尔哈朗、侄子岳托等人的不满,说你做得过分。这虽然是谗言,但也不能说你贤明。努尔哈赤很动感情地说:“你是我的嫡妻所生,我很喜爱你,可你不能为此就自以为了不起。你这样想,是何等愚昧无知呵。”史书记载说,动情处,努尔哈赤老泪纵横。(《满文老档》太祖卷五十四)

这件事情看起来并不大,其中透露出的大量信息却颇为耐人寻味。

此事发生在大明天启三年、后金天命八年(公元1623年)六月。三年后,努尔哈赤就死了,皇太极被众人推举继位。推举者中,偏偏是岳托兄弟表现最力。从史书记载中判断,济尔哈朗、岳托、萨哈廉文武双全、能征善战,属于最受皇太极信任的高级将领一类,在未来的岁月中曾经屡屡被委以重任。不知是皇太极改正了自己过分的举止,还是他们本来就心有灵犀、同气相求。

皇太极继承汗位之前,情形大体如此。他做了汗王后,情况变得异常复杂,特别是在皇太极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四大贝勒的关系上。

按照八大贝勒共理国政的制度,皇太极登上汗位之后,与其他和硕贝勒之间并没有君臣之别,在理论上讲,他们的身份是平起平坐、平等共处的,在举行朝会、各种集会和重大典礼时,四大贝勒并肩而坐,共同接受大家的叩拜。在元旦大典时,皇太极还要率领众兄弟子侄向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人行拜贺大礼。有证据显示,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在这种制度原则下,大体上维持了一种均衡的态势。随着形势的发展,皇太极威权日重,最后,平衡终于被打破。

链条首先是在二贝勒阿敏身上被打断的。事情发生在皇太极继位为汗后的第四个年头。

阿敏是皇太极的堂哥。努尔哈赤将弟弟舒尔哈齐杀死后,让阿敏继承其父亲舒尔哈齐留下的大部分遗产。因此,阿敏死心塌地地追随努尔哈赤东征西讨,所立战功颇多,一直是努尔哈赤最重要的战将之一。大约属于那种凶猛、不怕死,很能打仗,却也十分粗野横暴一流人物,在推举皇太极为汗的问题上,他表现得很痛快。谁知,皇太极刚刚继位不久,这位阿敏就要求皇太极同意他“出居外藩”,就是打算自己自成一国,皇太极断然拒绝。由此,皇太极对阿敏心生不满。(王先谦《东华录》崇德四年八月)

皇太极第一次率军袭扰北京时,可能有在反方向上打通山海关进军之路的意图,因此,攻克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城之后,便命留守沈阳的阿敏率兵前去驻防。当时,皇太极安置了这些城市归降的官民,并严厉约束诸王贝勒,不许对这些人加以侵害,以便在关内汉族地区扩大政治影响,违者将要从严治罪。

不料,阿敏根本不以为意。他一到永平,就对部下说:“既然已经拿下城池了,为什么不屠其民?我既然到这儿了,就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当时,正值孙承宗率领明军实施大反攻之际,这厮既不组织抵抗,也不支援友邻部队,而是下令屠城,将已经归降的所有汉官与永平(即今天河北省卢龙县)与迁安两城百姓全部杀死,将所有财物掳掠一空,然后一溜烟跑回了沈阳。

这场血流成河的屠杀,造成了严重的政治后果。此后,大凌河、锦州等地军民宁愿战死、饿死也不投降,与此次屠城有直接关系。

皇太极收到明军反攻的军报后,立即派遣部队紧急赴援。随后,便传来阿敏弃城逃归的消息。皇太极大惊,勒令阿敏驻屯于城外十五里处,不许进入沈阳城,并责问原因。

三天后,大明崇祯三年、后金天聪四年(公元1630年)六月七日,皇太极召集所有贝勒大臣,一口气宣布了阿敏十六条大罪。平心而论,阿敏这厮的确有他自己的取死之道,咎由自取的味道很重,并不值得同情。永平屠城并弃守后,有资料说,该城之中血流有声,这阿敏实属罪该万死。其他那些罪名,也显然背离了推举皇太极继位时他本人亲口立下的誓约。因此,细细考究起来,虽然不无欲加之罪的嫌疑,譬如,其中指斥阿敏轻视皇太极、有不轨之心的罪名达十一条之多,叫人无法完全心服口服,但毕竟还不是无中生有。皇太极让大家集体讨论处理办法,众人异口同声,以为应该处死阿敏。最后,皇太极下令将其幽禁起来。(《清太宗实录》卷七)

十年后,即大明崇祯十三年、大清崇德五年,阿敏在幽禁中死去。

接下来,轮到了莽古尔泰。

三贝勒莽古尔泰是皇太极的五哥,在努尔哈赤的众多子侄中,他能够成为四大贝勒之一,显然与他骁勇善战且战功赫赫有关。莽古尔泰很早就与皇太极并肩作战,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一度还很亲密。二人反目是在阿敏被幽禁的第二年。

大明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公元1631年)八月十二日,皇太极率军围攻大凌河城,猛攻不下,伤亡甚众。第二天,莽古尔泰找到皇太极,要求把隶属他的旗下,如今被差遣出去的精兵归还给他。皇太极说:“我听说你的部下凡有差遣,总是违误。”莽古尔泰说:“一有差遣,我的部众总要比别人多一倍,什么时候有过违误?”皇太极恼火道:“果真如此,就是诬告,我会严加追究;如果揭发属实,就要把违误者绳之以法。”说完,皇太极红头涨脸地准备上马离去。莽古尔泰急了,说:“皇上应该出以公心说明白,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因为你是皇上,我一切都顺着你,你却这么不知足!难道是想杀我吗?”边说边握住腰间的刀柄,注视着皇太极。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德格类见此情形,忙打了莽古尔泰一拳,并骂道:“你这是大逆不道呀。”莽古尔泰怒骂道:“蠢东西,竟敢打我!”说着,将佩刀拔出了半尺许,德格类连忙把他推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