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军长。”
张雷吓了一跳,烟呛着了,咳嗽两声。
“你怎么了?”刘芳芳问。
“没事没事!”张雷摆摆手。
“那你就别抽了,再说你是侦察兵,抽烟伤害肺,对你训练没好处。”刘芳芳说。
“好,好,现在不抽了。”张雷掐灭烟。
又沉默了。
夕阳下,张雷的脸还是那么冷峻。
刘芳芳看着张雷的侧面,有点出神。
张雷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叶扁舟滑过,感叹地吟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刘芳芳眼睛一亮:“你喜欢古诗?”
“嗯,我哥哥喜欢,我也喜欢。”张雷说。
“我也喜欢古诗。”刘芳芳说,“我从小就能背唐诗三百首,再大点我能背的就更多。我特别喜欢古诗的意境,现在的诗人做不出来。古人寥寥几笔,能够感受到一种空灵的意境,不需要更多的文字,让人回味无穷。”
“那你怎么上军医大学了?”张雷问,“我看你更适合学中文。”
“生在兵家,长大当兵。”刘芳芳说,“我自己也习惯了,我爸爸从小就把我当兵训,只有到了中学我才能穿裙子。再大点,他就没法拿我当兵管了。”
“然后你就管他了?”张雷说。
刘芳芳笑:“对啊!”
两人的气氛融洽了。
“我还喜欢唱歌,忘了告诉你我跟小雨是二重唱,每次文艺会演都要上台的!”刘芳芳说。
“那你唱一个。”张雷笑。
“在这儿啊?”刘芳芳左右看看。
“怕什么?”张雷说,“当兵的,死都不怕还怕唱歌?”
“好!”刘芳芳站起来,“我就唱个《十送红军》吧!”
张雷点头:“好啊!我从小就喜欢这个歌儿!”
刘芳芳站起来,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夕阳的余晖还是别的什么。她摘下军帽,走到张雷面前五六米远的地方站好了,动作很正规。
“要报幕吗?”张雷开玩笑。
“你别笑,我唱不了了!”刘芳芳低头说。
“好好,我不笑!”张雷说,“我严肃!”
刘芳芳站好,显然受过正规训练,找找音高,开始唱: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
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山上(里格)野鹿,声声哀号叫,
树树(里格)梧桐,叶呀叶落光,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
歌声是优美的,旋律是动听的。
张雷开始在笑,后来就认真在听。
刘芳芳唱得进入状态,早先的羞涩就没有了,精神焕发出来绝对是光彩照人。
刘晓飞和何小雨远远跑回来,何小雨拉住刘晓飞:“先别过去!”
“怎么了?”刘晓飞纳闷。
“有情况!”
“什么情况?!”刘晓飞立即是侦察兵的职业反应。
“你看!”
刘晓飞一看:“怎么开始唱歌了?”
“这就是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刘晓飞纳闷。
“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何小雨气得掐他,“我这么聪明伶俐怎么就看上你了?!你高中那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在陆院练傻了?”
刘晓飞想想,明白了:“是这个情况啊?”
“你说是什么情况?”
“那,张雷不是还喜欢子君吗?”刘晓飞说。
“子君姐是不可能跟张雷在一起了,她自己说的。”何小雨黯然,“可能是我们都想错了,她还是不能忘记张云。”
刘晓飞摸摸脑袋:“唉,如果我牺牲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这样。”
“乌鸦嘴!”何小雨跳起来按倒他在草坪上,“再说我急了啊!”
刘芳芳唱完了,张雷鼓掌:“好!”
刘芳芳脸上的光华消失了,又是羞涩:“你别安慰我,我唱的不好。”
“好就是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雷说。
“那我唱完了,你有什么节目?”刘芳芳说。
张雷想想:“我也不会唱歌,我背首词吧。”
“好!”刘芳芳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看。
张雷站起来,走到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低沉的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张雷的朗诵结束了,刘芳芳听得入神。
古代英雄的豪气感染了张雷,他大声说:
“可惜我辈生于安乐,无缘建功立业!想那大丈夫应横刀立马厮杀疆场,穿梭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之间,祭起三尺王命剑痛斩敌酋是何等快事!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痛心疾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
刘芳芳突然鼓掌。
张雷回过神来,笑:“我胡说的!”
“我爸爸说过,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刘芳芳由衷地说,“我没看错,我爸爸会喜欢你的!”
“你爸爸喜欢我干什么?”张雷纳闷。
刘芳芳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马上闭嘴,不知道怎么掩饰。
“文艺会演那?”何小雨笑着跑过来,刘晓飞跟在后面拿了一把花儿。
刘芳芳可找到救星了,急忙起身:“我们跟这儿随便聊天呢!”
“哪儿来的花儿啊?”张雷纳闷地问刘晓飞。
“那边花坛摘的。”刘晓飞说。
“不怕罚款啊?!”张雷说。
“小雨喜欢,我就摘了。”
话音刚刚落,那边工作人员跑着喊:“你们哪个部队的?!不象话!站住!”
“快闪!”张雷高喊。
刘晓飞拉起何小雨就跑。
张雷跑了几步,回头看刘芳芳跑不了那么快,后面工作人员追近了。他急忙跑回去拉起刘芳芳的手:
“跟我走!”
刘芳芳立即乖巧地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手里面感觉到一种温暖。她跟着张雷跑,她愿意让张雷拉着手带着跑。
她在心里感叹,那句“跟我走”真的是太男人了!
“好!”
“好!”
田小牛和董强几乎是同时起立高喊。
林锐走过来,两支81自动步枪已经装好放在桌子上。其余的新兵还在流着汗组装枪支,乱成一团。
林锐拿过两支枪都检查一下,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田小牛和董强对视一眼。
田小牛憨笑:“你比我还是快一点。”
董强不搭理他。
“今天的训练,田小牛是第一。”讲评的时候,林锐说。
“报告!董强比我快!”田小牛急忙说。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林锐说,“董强最后枪通条没有装好,太匆忙了。”
董强咬牙不说话。
解散后,田小牛急忙找董强:“董强,你确实比我快。”
“少跟我来这套!”董强说,“我懒得搭理你!”
“董强,咱是一个班的战友就是兄弟,班长老这么说。”田小牛恳切地说,“你何必老这么说我呢?有啥对我不满意的就直接说,我要错了我就改。”
“谁是你的战友?”董强说。
“咋?我还说错了?一个班的不是战友是啥?”
“你知道我为当特种兵准备了多少年?”董强说,“五年!我从初一就开始立志当特种兵,我准备了五年!我没命锻炼,拼命看书!家里的军事书籍摞起来比我还高!你呢,你准备了多少年?”
“我?”田小牛眨巴眼,“我没准备,如果不是当兵我也不知道啥是特种兵。”
“所以你不配做我的战友!”董强哼了一声走了。
田小牛看着他的背影看半天,摸摸脑袋:“神气啥啊你?一个脖子支个脑袋你不也是个人吗?我哪点比你差了?不就因为我是农民嫌弃我土吗?没我们农民你城市人都吃啥?”
嘟囔着自己走了。
下午就要实弹射击,田小牛激动地光洗手。宿舍里董强还在看书,看见田小牛出来进去的不满意了:“我说你没完了?打个枪你至于吗?”
“哎呀!你可不知道,我从小就看我们村民兵连的老民兵们神气,拿着五六半训练那个美啊!”田小牛憨厚不记仇,“让我摸一下他们都不肯,我?*党ご笪乙泵癖∶幌氲较衷诓唤霾皇敲癖故翘刂直∥乙丫葱鸥颐谴迥前锢厦癖耍悄歉鑫辶胛也幌『保蚁衷谑翘刂直∫虬艘桓埽〈虬宋寰鸦鞑角梗』褂邪宋逦⑸宸媲梗舳济挥校∈智购凶优谧拥芄唬』褂胸笆浊梗羌济患?brgt;
“农民!”董强冷笑一声拿书盖上脸。
田小牛笑:“我知道我就是农民,这辈子能当特种兵我知足了!”
射击训练场,陈勇是射击辅导。全体新兵都在后面列队,老兵们上去检查了枪支,都退后。
“特种兵,枪就是生命。”陈勇说,“打不好枪当不了特种兵,不仅要打好,还要打精!下面给你们看看示范!林锐!”
“到!”林锐身上长短家伙都有跑步过来。
“特种兵多能战术射击——准备!”
“是!”林锐从背后抄起八一杠,屈膝准备。
“开始射击!”陈勇高喊。
林锐快步通过射击地线,立姿两枪打掉两个钢板靶,随即跪姿打掉两个钢板靶。新兵们还来不及鼓掌,陈勇高喊:
“步枪卡壳!”
林锐在跑动当中甩步枪到身后,手枪已经在手。他接着两枪,20米处的两个酒瓶子已经爆了。
林锐前滚翻出枪射击、侧滚翻出枪射击、后倒出枪射击、鱼跃出枪射击耍了一溜够,各种眼花缭乱的靶子打了一个遍。最后手枪也丢掉了,拔出腰间的91匕首枪对着10米目标跪姿射击,打完匕首枪的四发子弹,接着一个鱼跃前滚翻起身的时候甩出匕首枪,直接就当作飞刀扎在前面5米处的靶子上,才起立。
“射击完成,验枪!”陈勇高喊。
林锐这边验枪,这边新兵们已经疯狂鼓掌。
董强跃跃欲试。
田小牛问:“排长,我们是不是也这么打?”
“没学会走,不能跑。”陈勇说,“那还不是全部射击科目,还有很多特技射击现在就不给你们看了。你们还是从卧姿射击开始,一步一步来。”
田小牛和董强还是卧在并排紧挨着。
董强拿着步枪瞄准前面的靶子。
田小牛按照班长的指示拿好步枪。
装着10发子弹的弹匣发到新兵们手上。
“开始射击!”陈勇高喊。
枪声响成一片。
射击完成,新兵们起立,老兵们验枪。
报靶子,董强99环,大家鼓掌。
董强很得意看田小牛,田小牛还是憨笑:“你肯定打的比我好,你比我懂枪。”
“田小牛——”报靶员在那边高喊,“100环!”
掌声雷动。
董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田小牛也不敢相信:“看错了吧,班长?”
“没错。”林锐放下望远镜,对乌云说:“我们班发现了一个天才,以后跟你训练了。”
乌云拍拍田小牛的头:“好小子,准备当狙击手吧!”
田小牛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我,我当狙击手?!”
董强脸色铁青:“报告班长!”
“讲!”林锐说。
“我申请当狙击手!”董强说。
“训练还没结束,你们的专业还没确定。”林锐说。
“那为什么定他?”董强不服气。
“你知道什么是天赋吗?”林锐说,“从小没摸过枪的农家孩子,*打弹弓养成的射击习惯,他打的是活动的鸟儿。这种习惯,你有吗?”
“我没有这种习惯,但是我有信心成为狙击手!”董强说。
“算了算了,他也不错,我都要了!”乌云憨笑,“看他们俩最后谁更好。”
林锐点头:“你们都跟乌云班长射击小课训练吧,最后定一个是狙击手。”
董强咬牙说:“是!”
“我不当狙击手了,让给董强吧。”田小牛真诚地说,“他为了当特种兵准备了五年,我啥都没准备。我没资格当狙击手。”
“胡闹!”林锐说,“你以为这是你们家菜地?说谁种地就种地?这是部队!组织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田小牛被问傻了。
“你们俩都去参加狙击手课程训练,最好的是狙击手,剩下那个是观察手也就是狙击手的助手。”林锐说。
“是!”两人都喊。
董强恨得咬牙切齿,田小牛抱歉地对着他:“董强,组织安排的我没办法…”
“让开!”董强推开他。
田小牛一脸无辜:“这是组织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
林秋叶走进新凯悦饭店大堂,看见自己的秘书招手就走到咖啡厅来。秘书晓敏站起身:“林经理,这位是廖先生,这位是林秋叶,是我们的项目经理。”
林秋叶笑着和廖先生握手:“廖先生,一路辛苦了。”
廖文枫笑着用带有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说:“不辛苦,这一路我走过了很多从小就知道的历史名城,也是对祖国有一个新的认识。以前是光从老人和书本上了解祖国,现在真的来了,就得好好走走。”
三人坐下,林秋叶递上名片:“廖先生心系祖国大陆建设,从台湾来投资内陆城市,是需要魄力的。我代表集团,也代表本市人民感谢你对我们集团的信任。”
廖文枫摆摆手:“哎!我哪儿有那么崇高啊,大陆是一个很大的潜在市场啊!我是看上这里的市场,商人是追逐利益的嘛!何况这里还是我的祖国。”
“廖先生真是爽快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能够成功。”林秋叶说。
“林女士,这样好了,晚上呢我请你们集团刘总还有你的全家一起吃顿便饭,大家熟悉一下以后好开展工作。”廖文枫笑着说。
“刘总应该没问题,只是我的丈夫现在不在省城。”林秋叶说。
“哦?不知道您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出差了吗?”廖文枫说。
“我们林经理的丈夫可是个传奇人物!南疆保卫战的战斗英雄,现在是特种部队的部队长!”晓敏快人快语。
“晓敏!”林秋叶制止她,对廖先生笑:“我丈夫是现役军人,他和我长期两地分居,所以不能来参加廖先生明天的晚宴了!”
廖文枫遗憾地摇头:“这样啊!其实我很希望可以和您的丈夫见见的,我在台湾的特种部队也当过兵,海军陆战队特勤队——不过林女士千万别误会,在台湾每个适龄男生都要当兵的,我也不能例外。——刚才听晓敏小姐说您丈夫是军人,还是特种部队的,我自然就希望可以一起聊聊从军的经历了!”
“廖先生这么热情,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安排他和您见面的。”林秋叶笑着说。
廖文枫点头,喝咖啡。
车上,林秋叶皱着眉头:“晓敏!你今天多什么嘴啊?”
“怎么了,林经理?”晓敏从前座回头。
“你干吗说我丈夫的事儿?”
“何叔叔是特种部队的啊,这个我说错了吗?”晓敏不明白。
“没错,但是你不该说!”林秋叶说。
“怎么了?”
“廖文枫是台湾人!”
“台湾人怎么了?”晓敏说。
“我跟你说不明白!廖文枫是台湾人,你就不能跟他说有关咱们军队的任何事情!尤其我老公还是特种部队的,更不能说!”林秋叶说。
“我说林经理,至于吗?”晓敏说,“人家是爱国台商啊?咱们不还有统一战线这一说吗?”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林秋叶说,“我当了二十年兵,军队的事情我难道还不比你清楚?别问为什么,总之以后凡是关于我老公的事情一概不许提!”
“台湾人,不也是中国人么。”晓敏嘟囔一句不吭声了。
林秋叶没说话,看着窗外。
晚宴上,廖文枫得体大方,而且和刘凯签订了投资意向书,表示一旦正式合同签订,资金会很快到位。林秋叶心中的忐忑才小了很多,或许自己是多虑了,这二十年兵当的自己都紧张过头了。
“今天我们常委们要碰一下头,关于组建我大队战术试验分队的事情。”何志军简单明快宣布了会议议题。
“大家都有什么看法,畅所欲言。”
“我先说吧。”耿辉说,“组建这个战术试验分队的意义我就不用多说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如何组建以及如何开展战术探索训练研究的问题。我们大队目前的干部情况是这样的,百分之七十有大专以上学历,剩下的大多是战士提干或者经过短期培训。而那些大专学历里面也有三分之一是函授课程,这是历史造成的,因为当时我们这些干部都在前线参战。我们抽调什么干部组成这个战术试验分队的骨干,是个大问题。”
何志军点头:“是个大问题,科技练兵,没有科技含量的干部搞不了。”
参谋长点着烟:“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而且现在部队训练任务太紧张了,老兵新兵青黄不接。能干的干部不能抽调到战术试验分队,不然基层连队就没办法正常训练了。我们今年还有军区和总部的五次重大演习任务,这些干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何志军看看大家:“其余人还有什么看法?”
大家的看法基本和这个差不多。
“没干部,是个大问题。”何志军说,“我有个主意,来和大家商量一下。”
“你何大队肯定是有主意才会和我们商量。”耿辉笑着说,“没有充分准备你不会摆出来,说吧。”
“我们没干部,但是我们守着科技干部的宝库!”何志军激动地说,“距离我们大队三十公里,就是陆军学院。陆院的侦察系,是我们很多干部的老家。那里的教员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他们这么多年,就是在研究特种作战,可以说有不少自己的设想,也有真正的行家。”
“你是说,从陆院借调干部?”耿辉说,“这涉及到干部管理体制的问题,陆院直属总参军训部,他们的干部不是我们军区的人。如果借调他们的教员,这个中间要走的手续可不简单啊!”
“换个思路。”何志军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出经费,出人员,出装备,出场地,给他们做科研试验。让他们当作自己的课题研究。反正三十公里,我们有车,车接车送。招待所再布置好点,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送回。”
“好啊你!”耿辉笑,“跟我们还打埋伏啊?”
“时机不成熟我是不会说的。”何志军说。
“他们陆院会同意吗?”参谋长问,“人家也有自己的教学任务。”
“放心,他们没不同意的。”何志军说,“他们的学员毕业了,去哪儿?他们就不往我们大队送人了吗?他们还是不打算和我们军区情报部打交道了?侦察业务,也就是这么几个单位,他们教员明白着呢。你看吧,我敢保证他们不仅会同意,而且还得带学生来实习,好让我们多要人。”
大家哄笑。
“我们需要干部啊!”何志军感叹,“我们太需要年轻的、有文化的、内行的干部了!这是双赢啊同志们,这一步棋一定要走好!这对我们大队的建设影响深远啊,可以说如果成功那么狼牙大队的历史将会改写!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历史将会改写!”
大家认真地听。
“都那么严肃干啥?”何志军合上笔记本,“常委会结束,走,打球去!一连那几个小子又痒痒欠收拾了!上次还叫嚣裁判偏向我们常委队,这回给他们尝尝厉害!”
常务们哄笑,起身纷纷出去。
耿辉走到何志军面前竖起大拇指:“何大队长,你是这个!我永远甘心情愿做你的兵!”
“我的兵算球?”何志军拍拍他,“老老实实做人民子弟兵才是正经!走,打球去!”
篮球场上,何志军和那些大小伙子一起冲撞抢夺,身手还是那么敏捷。
“轰!”
手榴弹在远处炸开了。
田小牛震了一下,捂住耳朵:“妈呀!硬是响啊!”
董强不屑地一笑:“还没打40火呢!那个更响!”
“你打过?”田小牛问。
“没,电视上看见过。”董强说。
林锐拍拍手从前面走回来:
“看见了没,实弹就这样扔。我不要求你们远,不要求你们准,只要求你们扔到安全范围以外。第一次投实弹,大家都别紧张,扔出去就可以了。记住,67木柄手榴弹的杀伤半径是7米!”
新兵们蹲在战壕里面还是紧张。
乌云笑笑,在战壕上面蹲下看新兵们:“球!我第一次扔也紧张,现在习惯了,没事儿。就那么一下,然后卧倒。手榴弹从引子开始着到爆炸有三点五秒,我和林班长就在两边,一边一个。要是脱手,我们马上捡起来扔出去。一点事儿都没,我们扔了一百多颗了,这不还好好的吗?”
大家哄笑。
林锐点点头:“一班开始!田小牛!”
“到!”
田小牛起来,还是紧张。
林锐叫他跳出来,看他:“军姿怎么站的?”
“报告班长,腿…”田小牛不好意思地笑,“腿有点软。”
新兵们哄笑,董强笑得最厉害。
“谁也不是天生的特种兵,没事。”林锐说,“准备投弹吧,其余人低头。”
田小牛走到投掷区,接过林锐递来的手榴弹,沉甸甸的是实弹不是教练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班长,你们就在边上吧?”
“对,投吧。”林锐说。
田小牛又看看乌云,在自己另外一边,安心了。
“投吧,屁事儿都没有。”乌云笑着点着颗烟,“干部不在我抽颗,真没事。”
看见乌云班长还抽烟,田小牛跳得扑通扑通的心就放下了。他握紧手榴弹,拧开后面的盖子,把扣环套在小拇指上,一切都按照动作要领默默的来。
“你自己觉得什么时候可以了,就投。我们不催你。”林锐说。
田小牛左手摸摸心口,右手抓紧手榴弹,向前跑去。
嗖——手榴弹出手了。
田小牛卧倒,呆呆看着黑色的手榴弹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旋转着去亲吻地面。
轰!
一团黑色的硝烟起来,可以清楚看见弹片飞出来。
田小牛身下的地都一颤,飞尘满脸。他惊喜地笑:“没事!我没事!扔出去了!爆炸了!”
乌云拉他起来:“行了,你下去吧。”
田小牛幸福地站起来:“这下给我们村老民兵连长写信有的写了!我都扔真手榴弹了!”
田小牛回去还很幸福,董强不屑地看他:“好玩吗?”
“好玩!”田小牛说。
“赶紧玩,去了农场种地就玩不了了!”董强说。
田小牛不吭声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吵架。
“董强!”林锐喊。
董强站起来,敏捷地跳出战壕,立正。
“精神面貌不错!”林锐表扬他,“紧张吗?”
“报告!不紧张!”董强离索地说,“作为一个特战队员,投弹是基本科目!我会漂亮完成!”
林锐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去吧!”
“是!”
林锐和乌云还是一人站一边。
董强自信地拿着实弹,拧开盖子套上扣环。他起步开始助跑,林锐和乌云都没当回事情。都很相信他,觉得这么简单的科目他不会出事。
董强助跑到投掷线旁的时候,脚下突然被土坷垃一绊向前栽倒。
手榴弹一家伙就脱手了!
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就在他前面不到1米远的地方打转!
“我操!”
林锐高叫一声飞身上去,一个鱼跃去抓手榴弹。
没想到乌云比他更快,乌云一把抓起手榴弹大步向前跑去。
“乌云!扔!”林锐高喊。
乌云跑了几步甩手出去。
轰!
手榴弹在空中炸响。
林锐睁大眼睛张开嘴却无声。
乌云没来得及卧倒,站在硝烟不远的下面摇摇晃晃。
“乌云——”林锐撕心裂肺地高喊。
乌云回过头,满脸是血,好像还笑了一下。
林锐跳起来冲向乌云。
乌云歪歪扭扭倒下了。
林锐抱起乌云:“乌云——”
董强目瞪口呆地看着。
更多的脚步从他身边跑过去。
林锐背着乌云疯跑,一辆大屁股吉普车以最快速度冲过来。陈勇亲自开车,林锐抱着乌云上了后面,还有几个班长也上去了。
吉普车兔子一样冲出去了。
“乌云,你别睡着!”林锐高喊,“你不能睡着!你要醒着!”
乌云微微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满脸是血。
一个班长拿急救包,血太多了,不管用。
林锐用手给乌云捂着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大喊:
“乌云——是兄弟你就别睡着——啊——”
军区总院的大门径直冲进一辆披着伪装网的大屁股吉普车,撞倒了一片停在楼前的自行车。陈勇跳下车根本不管这些,招呼奔出来的医生和护士把担架抬过来。后门被里面的战士一脚踹飞出去,林锐和五六个老兵抬着血肉模糊的乌云从里面下来。看自行车的老太太本来准备过来骂,一看这个架势赶紧回去了。
跟血人一样的林锐高声喊着:“乌云!你醒醒!你不能睡着!你必须醒着!我命令你!”
乌云始终半睁着眼睛。
“都让开!”“都让开!让开!”
凶神恶煞一样的几个老兵冲进大厅高喊,他们的迷彩服和身上的血让所有人都赶紧退到墙根去。接着抬着担架的护士冲进来,林锐俯身在担架边呼唤着乌云。陈勇在对医生大声说着:
“手榴弹!是手榴弹!凌空爆炸!”
林锐追着担架一直到手术室门口,护士拦住他:“你不能进去!”
“那是我的兄弟!”林锐红着眼喊,“他是我的下铺!”
看林锐就要打人了,几个老兵上来急忙抱住他。一个老兵对脸色煞白的护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护士赶紧进去了。
“手术中”三个字亮起来。
“都报一下自己的血型!”陈勇毕竟是老兵,经验丰富。
“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林锐喊,“抽我的!”
“你嚷什么?!”陈勇劈头喊,“给我安静,这是在医院!”
林锐喘着气安静下来。
其余的老兵也赶紧报血型,有A、B、AB,总之是齐全了。
陈勇点点头,松口气:“我也是O。”
方子君正好从电梯出来,看见这边乱成一团就走过来,看着这些身上沾着血的兵:“出什么事儿了?”
“哦,是方大夫。”陈勇看她,但是没笑容,“我的一个兵,受伤了。”
“严重吗?”方子君关切地问。
“还不知道,手榴弹凌空爆炸。”陈勇沉郁着脸。
方子君倒吸一口冷气。
“他是为了我啊——…”林锐泣不成声,“他是为了我啊!他是抢我的手榴弹啊!我们说好了,我管手榴弹,他管保护新兵啊!他为什么要和我抢啊!为什么啊——…”
方子君也流下眼泪。
陈勇痛苦地蹲下,重重砸自己的头。
“方大夫。”一个护士小心走过来,“主任让你马上过去,有个病人。”
方子君擦擦眼泪,也不好对痛苦当中的陈勇说什么,只能默默的走了。
门一下子开了,浑身血的大夫走出来。
战士们围上去七嘴八舌。
“大夫!怎么样?!”“大夫!”…
大夫说不出话来。
“都安静!安静!”林锐突然跳起来高喊。
大家都安静了。
林锐冲过人群,异常冷静地对大夫说:“大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伤员情况严重,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大夫说。
“输我的!”林锐一把挽起迷彩服的袖子,“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
“我也是!”陈勇说。
“伤员不是O型!”大夫着急地说。
“那是什么血型?”陈勇红着眼睛,“我们这几个兵O、A、B、AB都有!你到底要什么血型?!”
“伤员是罕见的AB-RH阴性血!”大夫着急地说。
“AB-RH阴性血?是什么血型?”林锐高喊,“哪里有?!”
“我已经要人马上打电话给省中心血库!”大夫说,“如果有的话,我让医院尽快去取!”
“我们有车!”陈勇喊,“我去取!”
“你们先别着急,中心血库未必有!”大夫说,“这个血型很罕见!”
“卫大夫!”一个医生跑过来,“省中心血库来电话,他们那里还有1000毫升AB-RH阴性型血液!让我们赶紧去取!”
“你跟我走!”陈勇一把拉住这个医生,“去中心血库!来三个兵跟我走,路上应付突发事件!”
三个兵就蹭蹭蹭跟着去了。
陈勇跳上吉普车,脸都被吓白的医生被拉上副驾驶的座位。陈勇高喊:“坐稳了!医生!”
吉普车野蛮倒车,咣就撞了花坛。接着直接掉头,冲向门口。
“给我站到车外边去!”陈勇狂按喇叭高喊,“让他们让路!”
两个兵就爬出车厢,站在车门边加固加宽的脚踏板上上挥手高喊:“让开!让路!”
行人纷纷侧目,穿着迷彩服浑身是血的士兵在这个城市并不多见。
路上的车赶紧闪到一边去,陈勇也不减速,直接就踩油门到底。车风驰电掣,一路上交警都傻了。但是没一个敢上来拦的,一个交警把情况报告上级。上级沉默了一会就下令:
“肯定是部队训练出事了,派人开路。”
陈勇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两辆闪着警灯没垃警报器的摩托车就直接迎面过来。
两个战士就高喊:“我们是救人!救人!”
摩托警挥挥手掉头,和吉普车并行。
“去哪儿?!”摩托警高喊。
“省中心血库!”一个兵喊。
“跟着我们!”
两个摩托警加大油门冲向前面,拉响了警报器。
陈勇流着眼泪,踩着油门跟着两个摩托警兄弟。
“前方车辆马上让开!马上让开!”
摩托警拿着麦克在喊。
摩托警开路,吉普车紧紧跟随,直接就杀向中心血库。
陈勇跳下车,拉着医生冲进大楼。工作人员都被吓了一跳,医生说明来意,他们马上让主任下来。主任跑下来,陈勇冲过去:“主任!救人啊!我要血!AB-RH阴性血!”
主任缓过神来,马上说:“同志!抱歉啊,一分钟前,全部的AB-RH阴性血被送到第三医院了。中华大街出了车祸,有一名伤员是AB-RH阴性血!”
陈勇的脸立即白了。
“把血追回来!”一个兵哭着喊,“乌云要不行了!”
陈勇压抑着心中的悲伤:“我要电话!电话!”
耿辉冷静听完陈勇的报告:“不行!坚决不行!”
“政委!乌云马上就不行了!”
“救人也有先来后到!地方同志先来的,血就是他们的!”
“政委!”
“陈勇!你给我听着,不许蛮干!不然,我扒了你这身军装!我说到做到!”耿辉高喊,“我马上就和大队长去医院,你立即给我回医院!”
“政委…”陈勇几乎窒息了:“政委,就让我救救乌云吧…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何志军劈手抢过话筒:“陈勇,你给我听清楚了!立即给我回医院,这是命令!”
“是…”陈勇哭着,无力地跪在地上。
电话盲音。
陈勇撒开电话,仰天长啸:“啊——”
三个兵都跪下了抱着陈勇哭得不能自己。
陈勇哭着高喊:
“我的兵,也是人啊——”
陈勇脑子晕乎乎地跟三个兵走在医院走廊,远远看见“手术中”三个字的灯正好灭了。他们四个一激灵就扑过去:“乌云!乌云啊——”
“喊什么喊,都给我站好了!”
何志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黑着脸喝道。
四个兵都在他的面前站好了。
“整理自己的军服,有个兵样子。”耿辉严肃地说。
四个兵就急忙整理自己的军服。
“何大队,政委!乌云呢?”陈勇着急地问。
门开了,大夫走出来,摘下口罩。兵们都围过去。
“手术很顺利。”大夫第一句话就让陈勇差点没栽地上,“伤员的命保住了,不过皮肤受伤很严重,烧伤厉害。右手小拇指需要再作接指手术,其余的还需要观察。”
何志军点点头:“谢谢你,大夫。”
陈勇惊讶地:“大夫,血找到了?”
大夫点头:“有献血者,1000毫升!1000毫升啊!”
陈勇还没来得及问,乌云已经被推出来了。兵们都围上去跟着走了,陈勇呆呆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转向手术室的门。
一辆担架车缓缓推出来。
是献血者。
陈勇呆呆地看着。
白色的担架车,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一张苍白美丽的脸。
苍白如同洁玉。
美丽如同百合。
“方大夫?”陈勇的嘴里喃喃说出这三个字。
方子君闭着眼睛,躺在担架车上被推着缓缓接近陈勇。
美丽的睫毛盖着她闭上的眼。
原本红润的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黑色的长发如同黑色的叶子一样散开,在她美丽如同百合的脸旁。
“1000毫升啊…”
陈勇跟傻子一样喃喃地说。
“你这么瘦弱,有多少个1000毫升…”
昏迷当中的方子君被护士推着,从陈勇身边无声滑过。
陈勇面对被推走的方子君,这个百战余生的勇士,双腿一屈,啪地一声跪下了。
脸上的眼泪无声地流。
真正的勇士,只对天使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