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g src="/uploads/allimg/200606/1-2006062330154K.jpg" />
<b>教堂/地窖 夜/内</b>
一块砖头活动了,刘安娜兴奋地转过带着泥灰的脸。
刘安娜:看,这块砖快起下来了!
书娟割破的手被随便包扎起来,仍在用碎镜片刨挖,动作既机械又神经质,鼻子上、头发上都是灰白的泥灰。
徐小愚:书娟,我来接替你吧。
书娟不理会,身体稍微调转一点,用脊背对着她,拒绝的姿态。
刘安娜: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这块砖撬下来……
某女学生:<b>(发愁地)</b> 都半夜了,一块砖头还没撬下来!……
女学生丁:就是啊,等这么多砖头都撬下来,我们早就饿死了!
某女学生:反正我马上就要渴死了!
书娟:<b>(瞪着疯狂的眼睛)</b> 又来了!又来了!除了讲风凉话,屁事都不做!……
女学生丁:你又不要人家做!
某女学生:是的嘛!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就是洞打通了,我也没得气力往外钻!
书娟:那你们就不要钻!姑奶奶打通的洞,看你们哪个敢钻出去!
某女学生: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书娟:<b>(恶狠狠地逼近她们)</b> 就不让你们出去!……你们什么都想要现成的?!我爸爸断了一只手,血都差点流光,命都差一点送掉,现在还不晓得他是死是活,就为了给你们现成的!给你们搞来现成的粮食,现成的通行证,你们这种人,好吃懒做,没有现成的就晓得抱怨……
某女学生:<b>(激烈反驳)</b> 我们又没叫你爸爸给我们现成的!
某女学生:就是嘛!他救我们,还不是为了救你吗?
某女学生:<b>(冷嘲热讽)</b> 说不定就是为了救他自己。他怕人家叫他汉奸,才想做好人,给我们送吃的……
书娟忍无可忍地扑上去,给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同学一耳光。她的对手也不好惹,上来揪住她的头发……
徐小愚看见书娟渐渐落下风,小松鼠一样蹿上去,抱住那个女同学的腰部……
刘安娜:你们还有劲打呢?!
徐小愚踢着女同学的屁股,一边不住地叫骂。
刘安娜:吃饱了胀多了,是不是?!……
她把两拨人分开。书娟头发披散,脸上落下好几道指甲抓出的血痕,呼呼地喘粗气。
书娟:赵玉墨她们顶替我们去遭罪,也是为她们自己是吧?你们阿晓得她们姓什么叫什么?阿想记住她们的姓名,以后好去找她们,连她们的名字你们都没想到问一下,记下来,我打赌你们以后是不想去找她们的!不要说去找她们,就是纪念她们,祭拜她们,连名字都不晓得!
女学生们被这番话震动了。
某女学生:你晓得她们的名字?
书娟:废话!都跟你一样,良心长在狗肚子里,跟着狗屎拉出去了!
刘安娜:孟书娟!能不能不讲那么脏的话?!
徐小愚:不脏不解气!她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货色,就配听脏的臭的!
某女学生:你才配!……
徐小愚又要冲锋,被刘安娜拉住。
<b>莫愁公寓/楼顶露台/水池下的洞穴 夜/内</b>
法比仍然蜷缩在无比窄小的空间里,寒冷无比,刚刚试着动一动,立刻牵动了肩膀上的刀伤,疼痛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我小日本舅子!日你姐姐的!……
突然,从楼下传来歌声……
法比停止了动作,全神贯注聆听。
玉墨:<b>(画外音)</b> <b>(领唱)</b> ……哦,玛利亚,你满怀悲悯,我主与你同在……
<b>莫愁公寓/上空/外面的马路 夜/外</b>
玉墨领唱的“圣母颂”在女人们和声的配合下,伴着钢琴弹奏声回荡在雪花纷飞的空寂街道上。
女人们:<b>(合唱)</b> 降福于女人中最幸运的你,降福于你腹内最珍贵的果实。
角落里,一个穿和服的日本男人在弹奏钢琴。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玉墨似乎忘记了装扮女学生,而只是做一个虔诚的女教徒在歌唱,她手里端着一支蜡烛,如同祭拜中的教徒一般肃穆,充满缅怀地端着蜡烛慢慢从大门口走进来……
每一个“女学生”都像玉墨一样,端着蜡烛,合唱着和声,一个接一个慢慢走进餐厅的门,跟随着玉墨慢慢走上小小的舞台。
田中沉迷地打量着玉墨的脸庞,她的身材,她的纤足……
每一盏壁灯的位置都摆置了蜡台,燃着两只蜡烛。一种祭奠和膜拜的宗教气氛随着烛光弥漫开来。
巨大的餐桌上,摆着鲜嫩的生肉席,各种生鱼生鱿生贝、生牛肉、生马肉……各色肉类在无数蜡烛中显得格外剔透而多汁……
玉墨捧着蜡烛,半闭着眼睛,垂怜地看着蜡烛光所及的一张张面孔,一双双缺乏灵魂的眼睛,一只只习惯性摁在自己武器上的戴着白手套的手,一大片仰望着她的男性面孔和眼睛,灵魂似乎是真空的。
玉箫的眼泪慢慢流下来。
红绫玩世不恭地挑着嘴角。
离红绫最近的是那个老军官,他的眼睛似乎在垂涎,脸上闪动着暴食后特有的润泽。
<b>莫愁公寓/附近的马路 夜/外</b>
玉墨:<b>(领唱)</b> <b>(画外音)</b> 哦,圣洁的玛利亚,神圣的母亲……
孟繁明听见了天空中的《圣母颂》,惊呆了。
女人们:<b>(合唱)</b> <b>(画外音)</b> 为我们这些罪孽者祈祷吧,在我们受难的时分……
他寻着歌声的源头急匆匆走来……
马上被一道可移动的铁丝网拦住。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突然跳出来。
日本兵甲:不准过去!
孟繁明:<b>(掏出通行证)</b> 我在这所公寓里住。
日本兵甲接过通行证,用电筒仔细查看,又把手电筒直直地照在孟繁明的脸上。
日本兵乙:不准过去!
孟繁明:<b>(打着手势)</b> 里面……唱歌?<b>(手势绝望疯狂)</b> <b>(英文)</b> 我的女儿,唱歌!<b>(中文)</b> 这是我女儿唱的!<b>(无比生硬断裂的日语)</b> 我女儿!唱歌!让我!进去!
日本兵乙:<b>(对同伴)</b> <b>(日语)</b> 他好像说,他女儿,在里面唱歌!
日本兵甲:<b>(把通行证还给孟)</b> 走吧!
孟繁明:<b>(中文)</b> 我要,进去!
他们把刺刀顶在孟繁明的大衣上。
孟繁明和他们对峙着。
歌声柔美庄严。
孟繁明站在那里,扬起脸,似乎漫天的雪花都是音符。
慢慢地,他听出了蹊跷,眼睛里出现了不解,又听了一句,不解转化为惊异:歌声不是来自一群半童女半少女的学生们……
他转过身,正要顺着来路走去,一面仍然用听觉仔细分辨歌声……
孟繁明:<b>(慢慢地摇头)</b> 书娟的声音不在里面……
日本兵甲:<b>(日语)</b> 什么?!
孟繁明:<b>(还是慢慢摇头)</b> 不像我的女儿,不是书娟的声音……<b>(日语)</b> 求你们了,让我进去看看!
日本兵乙:<b>(日语)</b> 快走开!
孟繁明:<b>(手势激烈,同时一字一句地说着日语)</b> 她们是女学生,是吗?
日本兵甲:<b>(日语)</b> 不知道!滚开!
两个日本兵跳过铁丝网,把孟繁明推开。
<b>莫愁公寓周围 夜/外</b>
孟繁明在寻找一个能够接近公寓的地方,但每个能够接近楼体的地方都设防森严。
歌声随着他飘绕,忽而近,忽而远……
<b>电厂 夜/内</b>
两把枪刺对着工段长和另一位工人的脊背。
日军总工程师匆匆跑来:为什么还修不好?!
工段长:刀枪就这么顶在脊背上,谁敢动呢?
日军总工程师听了翻译的译文,对那两个日本兵摆了摆下巴:你们退后一点。
工段长:再说,恢复供电是麻烦的事情,能找到这几个人就算我们运气,不过修理工具、材料一时都找不齐全,今晚修复恐怕不大可能。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玉墨走上前来,放下蜡烛。女人们跟着她,都走上前,把蜡烛沿着舞台的边沿放下。小小的舞台被烛光勾勒。
玉墨:下面,我们要唱一首关于南京城的古老诗词。
一名翻译将玉墨的话翻出来。田中微笑着带头鼓掌。
玉墨微微屈膝,道了个万福。
玉墨:<b>(清唱评弹调)</b>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众女人和她唱道: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罗,几曾识干戈?
玉墨:<b>(领唱)</b> 一朝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众女人:<b>(合唱)</b> 自是仓惶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
田中对“女学生”们此刻的成熟和悲愤感到疑惑,转过脸对着翻译。
翻译微闭双眼,一手慢慢在腿上击拍……
玉墨: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b>莫愁公寓周围 夜/外</b>
这里离餐厅烛光摇曳的窗子隔着一条街道,街道上停着被卸下轮子的有轨电车。
孟繁明躲在有轨电车后面倾听着歌声。
众女人:<b>(画外音)</b> 垂泪对宫娥。
闪回:玉墨和孟繁明坐在茶馆剧场里,听着一个女曲艺演员唱评弹——
女曲艺演员:……玉树琼枝做烟罗,几曾识干戈?
孟繁明转过脸,看着玉墨专注倾听的侧影。
女曲艺演员的歌唱化为玉墨的嗓音——
玉墨:<b>(画外音)</b>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孟繁明觉悟到什么,泪水慢慢充盈了眼眶。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玉墨和众女人结束了歌唱。
周围的军官都鼓掌喝彩,起哄架秧子,唯有田中木木地坐在椅子上。
田中回过头,看见默默鼓掌的翻译眼睛湿润了。
田中:<b>(威严地)</b> <b>(日语)</b> 请为我翻译这首诗词。
翻译:<b>(日语)</b> 对不起,我们中国的古典诗词,翻译成其他任何国文字,都是糟蹋它们。翻译不好,就是对我们中华文化最灿烂部分的犯罪。
田中:<b>(日语)</b> <b>(大声地)</b> 给我翻译!
刹那间所有人都静下来。
玉墨向田中看过来。
众女人都看着这位突然翻了脸的日军军官。
翻译惊恐地立正,刚才对自己文化的得意和炫耀马上变成了俯首帖耳:<b>(日语)</b> 是!
<b>莫愁公寓/附近的街道 夜/外</b>
刚才拦截孟繁明的日本兵在打电话……
日本兵甲:<b>(日语)</b> ……他说他是唱诗班一个女学生的父亲……
<b>莫愁公寓/餐厅隔壁的接待室 夜/内</b>
勤务兵:<b>(日语)</b> 请你等一下,我去看一看。
勤务兵搁下话筒,走到餐厅门口,往里看去:田中正在听翻译说着什么,脸板下来。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女人们开始歌唱“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田中:<b>(对翻译)</b> <b>(日语)</b> 我怎么觉得,她们不太像女学生?……
翻译往台上看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近视镜,戴上,细细地打量一个个女子。
众女人:<b>(唱)</b>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田中:<b>(日语)</b> 她们绝对不止十四岁。
翻译:<b>(日语)</b> 十六岁?
田中:<b>(日语)</b> 也不止。
<b>莫愁公寓/楼顶露台 夜/外</b>
法比从洞穴里爬出,他的腿伤使他步履艰难,一步一趔趄地向前走去。
他绕着露台的围栏查看着,发现一道防火梯子如云梯一样挂在楼背后。
他转过身,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抓住防火梯第一节脚踏,试探着伸出一条腿,但受伤的腿支撑不住,他只得放弃第一次试探……
<b>莫愁公寓/防火梯 夜/外</b>
玉墨的歌声传来。
玉墨:<b>(画外音)</b> 独自暮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法比一手拉住防火梯的脚踏,身体慢慢挪到梯子上,一面听着这国破家亡之人的歌声。
众女人:<b>(合唱)</b>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法比一点点艰难地向梯子下移动。
依次展现他忍着剧痛的脸,发抖的手,踏空又收回的脚……
他的脚踏上一层积雪,挂着冰柱……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众女人:天上人间……
田中突然站起来,对台上叫喊:<b>(日语)</b> 停止!
翻译:不要唱了!
玉墨:<b>(继续)</b> 别时容易见时难……
田中向舞台上走去,边走边阴沉地打量每一个女子的脸。
玉墨正视田中,似乎挑衅也似乎挑逗:<b>(唱)</b>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b>莫愁公寓/周围的街道 夜/外</b>
孟繁明听着玉墨的歌声,心碎地微笑。
闪回:玉墨听着女曲艺演员的歌唱,回头瞥他一眼。
特写:他在桌子下拉起她的手。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田中:<b>(盯着玉墨)</b> <b>(日语)</b> 你是学生吗?
翻译将田中的话向女子们翻译一遍。
玉墨:<b>(眼里闪着神秘的微笑)</b> 是的。
田中:<b>(日语)</b> 她们<b>(指所有女子)</b> 都是学生?
玉墨:<b>(英文)</b> 没错啊,都是圣·玛德伦教会女中高一年级学生。
日本兵们霎时端着刀枪围住舞台。
勤务兵跑上台,对着田中的耳朵低声说着什么。
田中:<b>(低声地)</b> <b>(日语)</b> 女学生的父亲?!……
勤务兵:<b>(日语)</b> 是的。
田中思忖着。
老军官:<b>(日语)</b> 怎么不唱了?!我们还没有听够呢!
年轻军官:<b>(日语)</b> 不是说还要跳舞吗?
田中:<b>(得逞地微笑)</b> 太巧了。把那位父亲带进来。父亲总不会忘记自己女儿的模样和年龄。
<b>莫愁公寓/大门外/大门内 夜/外</b>
孟繁明被两个日本兵押解着,向公寓大门口走去。
他的眼睛里,期待和焦虑更迭,不知道此行凶吉,也不知道命运正在如何摆布他……
他跨进莫愁公寓的大堂,凄惶地四处扫一眼,基本上还是曾经的布置。
闪回:玻璃门打开,他一手拎着大箱子,一手挽着玉墨的手臂进入大厅,玉墨的手里,拿着一把系着红绳的公寓钥匙……
孟繁明收回目光: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b>莫愁公寓/餐厅隔壁的接待室 夜/内</b>
勤务兵的手拿着电话——
勤务兵:<b>(日语)
</b> 请接黑岩大佐住处。
田中双手摁着膝盖,脊背挺得笔直,端坐在沙发上。
<b>曾经的藏玉楼/黑岩书房 夜/内</b>
穿着和服式起居袍的黑岩从勤务兵手里接过话筒。
黑岩:<b>(日语)</b> 我是黑岩久治。
田中:<b>(画外音)</b> <b>(日语)</b> 有一位姓孟的中国人来找他的女儿了。你认识他吗?
黑岩:<b>(日语)</b> 我认识他。怎么了?
田中:<b>(画外音)(日语)</b> 没什么。我想,聪子今晚的钢琴演奏会肯定很成功吧?
黑岩:<b>(微笑)</b> <b>(日语)</b> 据她自己说,还过得去。她是个天分很高的孩子,就是太羞怯,缺乏自信……
田中:<b>(画外音)</b> <b>(日语)</b> 代我恭喜她!
黑岩:<b>(日语)</b> 谢谢!
<b>莫愁公寓/餐厅隔壁接待室 夜/内</b>
玉墨和姐妹们相互搂抱,挤在墙角。
田中走进来,旁边跟着四个日本兵和翻译。
姐妹们挤得更紧一些。
田中走到玉墨面前,脱下白手套,抓起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玉墨的脸上毫无表情,低垂眼帘。
田中:<b>(日语)</b> 真美,不过可能是冒牌的女学生。
翻译将田中的话翻译出来。
玉墨不语,似乎是极度地害怕和害羞。
田中:<b>(日语)</b>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你们究竟是不是女学生了。
门外响起呵斥和脚步声。
田中扭过头,看着一个穿着考究但浑身污泥斑斑的中国男人被两名日本兵押到门口。
玉墨一抬头,跟孟繁明对视了一刹。
孟繁明惊异地看着她,判断不出形势,懵懂地迟钝地顺着玉墨一个个地端详她身边的女人:一色的童花头,黑丝绒水手裙。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女人,他也没有发现书娟,与其说他释然不如说他更加糊涂……
玉墨:<b>(对身边的红绫)</b> <b>(耳语)</b> 他怎么来了?
红绫:<b>(幸灾乐祸地微笑)</b>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一打仗,冤家们都打到一块了!
玉箫:<b>(耳语)</b> 我看是要坏事了!
红绫:<b>(耳语)</b> <b>(继续微笑)</b> 请问事情还能往哪坏?
玉墨紧紧盯着田中,又瞥一眼孟繁明。
田中:<b>(日语)</b> 听说你女儿就在这些所谓的学生里面?
听了翻译的译文,孟繁明懵懂地点头,视浅又回到玉墨脸上。
田中:<b>(日语)</b> 可以告诉我哪一个是你的女儿吗?
孟繁明的目光扫视着玉墨,红绫,玉笙……他不知道一旦认她们中间的某人作“女儿”,后果是什么,对于她是福是祸……
红绫:<b>(娇嗲地一笑)</b> 孟叔叔,好久不见,是不是认不出我们了?
田中听了翻译的翻译,冷眼观察孟繁明和“女学生”们。
玉墨慢慢走上来,眼里含着眼泪,扑到孟繁明的怀里:爸……
孟繁明把她搂住,用手摸着她孩子气的头发,泪水急流而下。
所有的女人都看着这对乱世重逢的“父女”,似乎也入戏了,个个变得眼泪汪汪。
孟繁明:孩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田中不动声色地听着翻译的译文,似乎信服了。
玉墨抬起满是眼泪的脸:去教堂,为我祈祷!为您的女儿祈祷吧!快去。
孟繁明使劲点点头,再次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我找了你好久,总算找到了……
田中听了翻译的话,走到“父女”旁边,微微一笑。
玉墨:<b>(眼睛凝聚着期望和催促,含有某种秘密的语言)</b> 爸爸,快去教堂,为我祈祷!
田中:<b>(日语)</b> 孟先生,你的女儿很有音乐天才。我知道圣·玛德伦教会女中的女孩子都风华绝代,能歌善舞,去年的圣诞,她们在美国大使馆的晚会上的卓绝表演,堪为绝唱。我希望今晚她们能够把她们所有的歌舞都献出来。
孟繁明看着玉墨的眼睛,心里企图破译那秘密语言。
玉墨:快走吧,爸爸,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同学们都知道。
玉墨凄然一笑。
红绫:孟叔叔,别忘了去教堂给我祈祷哦!
玉笙、玉箫:还有我们呢,别忘了……
孟繁明:<b>(流着眼泪)</b> 你们每个孩子,我都不会忘的;我会为你们每一个人都祈祷,但愿我能将幸运带给你们。
田中暗暗地向带孟繁明来的那几个日本兵使了个眼色。
四个日本兵上来,拉住孟繁明往外走。
玉墨始终以那个凄然的微笑目送“父亲”。
孟繁明在门口回头,看一眼玉墨,心如刀绞地回过头。
<b>莫愁公寓/餐厅外 夜/内</b>
日本兵们押解着孟繁明往大门口走去。
田中:<b>(画外音)</b> <b>(日语)</b> 站住。
孟繁明猛地站住脚。田中已经走到他前面,挡住了去路。
田中:<b>(日语)</b> 你的女儿叫什么?多大岁数?
孟繁明急切地等待翻译译完这短短的两个句子。
孟繁明:孟书娟。书本的书,婵娟的娟。虚岁十六。她们同学里,她最大。
翻译流畅地把孟繁明的话翻译出来。
<b>莫愁公寓/大门口 夜/外</b>
孟繁明像是一堆垃圾一样被日本兵们推出大门,倒在印着杂沓的泥污脚印的雪地上。
玉墨:<b>(领唱)</b> <b>(画外音)</b> 别时容易见时难。
众女人:<b>(合唱)</b> <b>(画外音)</b>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b>莫愁公寓/餐厅门外 夜/内</b>
田中隔着门打量着载歌载舞的“女学生”们,眼神中疑云不散。
<b>莫愁公寓/餐厅 夜/内</b>
玉墨舞到一个个姐妹身边:<b>(低声地)</b>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多拖一个时辰,小女娃们就少一点危险……
田中从门口走进来,眼睛始终盯着她。
田中带着翻译走到玉墨身边:<b>(日语)</b> 能问一下小姐的名字吗?
玉墨:孟书娟。读书的书,婵娟的娟。婵娟是中国古代楚国爱国诗人屈原的女弟子。
翻译向田中点点头。
田中:<b>(日语)</b> 孟小姐芳龄几何?
玉墨:今年十六,同学里数我年长。
翻译再次向田中点头。
玉墨回到女伴当中,抑制着紧张,舒出一口气。
田中:<b>(转向翻译)</b> <b>(日语)</b> 你们中国女孩子,我看不准。不过你看呢?她像十六岁的处女吗?
翻译:<b>(盯着玉墨纤柔的身段)</b> ……像……也不像……她很美,不是吗?
田中:<b>(阴沉沉地盯着玉墨)</b> <b>(日语)</b> 美固然好,不过她必须是处女。江豚跟河豚,味道到底不同,不是吗?
<b>莫愁公寓/防火梯 夜/外</b>
黑暗里传出法比急促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亮。
他一只手抓住下一层脚踏的铁缆,一只脚向下移动。
一根冰柱被踩掉,向楼下坠落。
特写:冰柱坠落在防火梯下面的雪地上,匕首一般插入积雪。
法比像只壁虎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根仅仅小拇指一般粗的铁缆上,聆听周围的动静……
<b>下关码头 夜/外</b>
探照灯刺眼的光亮中,日本客船靠岸,男女观光客在日本兵的带领下走出船舱,走上浮桥。
地上落着若干传单,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子<b>(田间雪子)</b> 捡起一张传单……
特写:传单上一行日语和中文并列的大标题:日本军队滥杀无辜二十余万人,铁证如山……
<b>南京街道 夜/外</b>
孟繁明思索着走来。
闪回:装扮成女学生的玉墨看着他,眼里传达着某种秘密信息。
玉墨:快去教堂,为我们祈祷……
孟繁明在雪地上跑起来。
<b>南京小巷 夜/外</b>
孟繁明飞奔而来,围巾跑掉了也顾不得去捡。
他跑到巷子口,突然站住,四个日本骑兵整齐地把枪口对准他。
孟繁明赶紧把左臂上的日本袖标指给他们看。
两个骑兵跳下马,一个打着手电,另一个对孟繁明进行全身搜查,搜出一张通行证。
他仔细查看着通行证,还给孟繁明,又在行地摸了摸孟繁明的手腕,顺手将手表撸下来,放在耳边听着,一边不耐烦地向孟繁明打着“快走”的手势……
<b>莫愁公寓/餐厅门外 夜/内</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