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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说:“溪镇绑来的人票。”
此后的四天里,陈耀武高烧不止,他在“和尚”家的柴房里日夜昏睡。他的眼睛里雾茫茫的,他的耳朵里灌了水似的响起流动的声音,他的身体如同石头一样沉重。他迷迷糊糊觉得“和尚”他们进来过几次,站在他身前说了些什么。陈耀武昏睡期间最熟悉的是“和尚”母亲的身影,这个老太太每次进来时双手都是伸在前面,不是端着水,就是端着粥,有时候端着姜汤,然后是沙哑的声音:
“喝点水……喝点粥……喝点姜汤……”
陈耀武度过了生离死别般的四天后,第五个早晨醒来时听到清脆的鸟鸣,看见阳光从柴房的天窗照射下来。他眼中的雾散了,耳朵里的响声没了,身体也不再那么沉重,他感到肚子里滚动起咕咚咕咚空荡荡的声响,他知道饥饿了,然后他惊诧地发现手腕上系了红绳。
“和尚”的母亲端着一碗米粥进来,看见陈耀武坐起来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说:
“菩萨保佑,退烧了。”
老太太问他叫什么名字,是溪镇谁家的孩子,他说他叫陈耀武,是溪镇木器社陈永良的儿子。老太太告诉他,红绳是她系上的,系上红绳能保佑他平安。
老太太还给陈耀武煮了两个鸡蛋,陈耀武一口气吃下去两个鸡蛋,把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的。他又一口气喝下了米粥,他喝粥时的声响仿佛是在往井里扔石头。
陈耀武高烧期间,“和尚”和一个土匪出去下帖子,他们在大路上拦住一个剃头挑子,让剃头挑子把帖子带到溪镇,交给木器社的陈永良。
四十五
陈耀武在这个山脚下的村庄里度过了十天。他睡在柴房的地上,“和尚”的母亲给他铺上了厚厚的稻草,又给了他褥子和被子。“和尚”取下绑着他的绳子,他可以在几个房间走动,也可以双手插进袖管走到屋外晒晒太阳。他帮着老太太干活,老太太炒菜做饭的时候,陈耀武坐在灶前烧火。老太太教会他如何烧火,做饭时火要温一些,炒菜时火要旺。当老太太说火旺了,陈耀武赶紧扒些灰烬上去,压一压跳跃的火焰;当老太太说火温了,陈耀武立刻举起吹火棍,呼呼地吹起来,将火焰吹得高高窜起满炉飞舞。每次做完饭菜,炉膛里的火焰逐渐熄灭时,老太太会递给陈耀武一个地瓜,让他把地瓜埋到幽暗的炭火里烤着。在“和尚”家中这些天,陈耀武吃完饭还能吃上一个烤地瓜。
这天上午,“和尚”和一个土匪走出村庄去取赎金,留下一个土匪看着陈耀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