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青年蓦然恢复了灵动,跟着真实的人类或怒或笑,仿佛刚刚诡异的景象从未出现般。
铎曜将砸坏了的手机扔进口袋,低头重新洗了手。
十八岁时,看着蛋糕上闪烁的烛光,铎曜却像是刚刚睡醒一样第一次感觉到周围的真实,而没来由的感觉让他下一秒就掀翻了还没吹蜡烛的蛋糕,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无理取闹。
从此以后,他再未过生日。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简直是非常不对劲,而这一次的生日蛋糕,也终于掀开了这个世界不对劲的一角。
蜡烛的熄灭,也像是放出了什么。
铎曜这次的直觉非常清晰,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回去时,几人已经看起了电影,铎曜面色平静地坐在了郭毫身边。
郭毫窝在沙发里,随口问道:“你真的不考研啦?”
铎曜“嗯”了一声。
郭毫遗憾道:“不少导师可就盯着你呢,你这一放弃,他们怕都要可惜坏了。”
铎曜应道:“我若是想考研,早就考了。”
当时的他,甚至连大学都不想上。
现在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一天。
铎曜看了一眼郭毫,目光淡淡,却颇有深意。
郭毫被这一眼看得非常心虚,小声道:“这不是他们缠我缠得不行吗?话说,过个生日而已,按照你那个性子估计这么多同学也就最后一面了。”
铎曜似笑非笑:“倒是要谢谢你了。”
郭毫打着哈哈:“倒也不必,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家来着?”
铎曜看向屏幕:“今天早上东西就已经搬过去了,明天就可以住了。”
郭毫舒了口气:“那里环境不错,你也要记得多出去走走,别天天宅家里。”
做了对方四年舍友的郭毫,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子。
铎曜应了一声,不作回答。
昏暗的环境下,只有电影的光亮,此时影影绰绰地为青年面部的轮廓印了一点光晕,衬着疏淡的矜贵气,像极一尊不沾世俗的白玉神像露出了一角。
是令人惊心动魄的贵气。
郭毫余光睹到这一幕,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个爆米花。
嘴里嚼了个空,低头一看,手上什么也没抓到。
顿时长叹一声,他还以为这四年多多少少能锻炼出一些免疫力呢!
说起来,他从小长在富贵圈子里,就没见过哪一位从小养出来的气质能比得上身边这位主的。
而对方还是个无人细致教养的孤儿,简直就是离谱,这人难道生下来就是三六九等吗?
就像是圈子里的那个狠角,对上一样骨子里都要渗出密密的寒气。
想起那个人,郭毫就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把那人从脑子里扔了出去。
……
高档的别墅从来都是远离市区的,文景雅苑环境清幽,很适合喜欢清静的青年们居住,即使有些老人喜欢安静,也有些受不住这里的静谧。
但能住进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这片独立别墅区每栋相隔较远,独立性极好。
而这其中,还藏着京市几家老牌豪门的老宅,但这里实在是大,也没人特意注意过这一点。
这么多年下来,这里几乎形成了个特定的圈子,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
不过正因为郭毫从小住这,才能给人特意找出个空来,就这还拜托了自家大哥帮忙。
而此时,一辆布加迪豪车低调地驶入文景雅苑内,入门处配着兵械的保安看过一眼就提前开了门。
司机与保安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而车的后座,有人正闭目小憩。
男人浓眉几乎入鬓,衬着阖上的狭长眼型生生显出几分邪气与戾气,轮廓精致利落,鼻梁高挺轻易就撑起了堪称俊美无俦的面貌,薄唇不做声色偏又感觉似笑非笑。
锋冷感与进攻意味十足的长相气质,却透着不合时宜的阴冷气息,这丝冷意藏在了极强的气势中,一旦对视便寒意入体般,仿佛被看透了一切。
因而在谈判时,明明知道直视会更容易占据上风,却没有人能顶着男人的目光坚持下来。
又经过些时间,车才停下住,司机轻声道:“温总,到了。”
男人睁眼,漆黑瞳孔中一片幽深,毫无一丝睡意,他没有下车而是看向有些距离的另一边。
那里隐隐能看见搬家公司的车子,而一些人正上上下下地忙活着。
那栋别墅是离温宅最近的屋子,即使算作邻居,它们中间也隔着许多距离,隔着重重树荫看见那一角的情况时,男人的眼里出现了意味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打破了设置好的程序。
男人纵使难得升起了些兴味,又很快化为深邃难辨的墨,侵吞了所有的情绪。
“谁家的?”男人出声。
司机看了一眼,心里庆幸还好早做了了解,连忙回道:“好像是郭家二少给他朋友找的。”
男人很快就想起郭家二少是谁,也一并想起关于对方更多的事情,即使那些关于对方信息并不是他想要记的,却因为看了太多次,就像个重复阅读多遍的故事一样,纵然无意,却也知道后面的所有发展。
郭家二少看着随和,心里却傲,能做其朋友的根本不需要他来帮忙在这文景雅苑落户,而甚至都不能在这里落户的人,在郭家二少眼里怕也不够格做他的朋友。
但是现在就是有了这么一个人。
男人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搅了许多恶意,搅成泛着毒的诡谲,混在那一片的冷漠中,顿时空气都冷了许多。
时间太久,蓬勃的热意在心里仅仅泛出一瞬,就被深沉的负面情绪压制,变成了裹着恨意、藏着绝望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