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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去摸凳子。他的手只能挨到凳子的一只角。无论如何他拿不到便壶。
“哎呀,又是这样乱放!”第六床皱紧浓眉自语道。接着他大声唤道:“老郑!老郑!”
老郑已经到第九床那里去了,他回过头板起脸孔问道:“什么事?”
“小便壶我拿不到呀!”第六床着急地说。
“拿不到,你讲话客气点。说个‘请’字,又不是花钱的事。我们也是人啊!”老郑说;他那张四方脸仍然是死板板的,不说肉,连颊上挨近鼻梁地方的几颗麻子也不肯动一下。他也是浓眉,厚嘴唇,不过鼻子却是塌的,眼白上牵了几根红丝。
“总是这样凶,我才只说了一句话,”第六床诉苦般地自语道。
老郑走过来,嘴里叽咕着,伸手把第六床床下的凳子拉了一半到外面,他又拿起便壶用力在凳上一放,一面说:“现在该拿得到罗。你屙罢,你屙罢,”他并不正眼看这个病人,就气冲冲地走了。接着倒尿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个工友为什么这么大的脾气?我感到一点儿不平,又觉得有点儿奇怪,暗暗想道。可是第六床却不作声了。
我也不想讲话。我有一点儿睡意,就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会儿,这中间我好像听见隔壁第四床病人的呕吐声,但是我也并不注意。
“试表,试表!”少女的声音在我旁边唤着。我睁开眼睛。一个矮胖的看护小姐站在我的床前,她递给我一支温度表,说:“好好地衔在嘴里。”我点点头。我把它放在口里,我想笑,想说:“难道这个我都不知道!”我又听见她在说:“把手伸出来!”便把左手伸给她让她去数脉搏。她默默地用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了两三个字就走了。我听见她又在唤第四床:“试表!试表!”那个割了盲肠的病人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
“你还难过吗?”少女的声音问道。
病人含糊地答应了一句,我昕不出他在说什么。
“你要喝水,是不是?”她柔声再问。
病人短短地应了一声。
“我拿给你喝好罗。”她拿起方木柜上的茶壶,俯下身去,把壶嘴放到病人的口边,让水慢慢流进病人的嘴里。
“够罗。等一会儿再喝罢,”她像在吩咐小孩似地说。我看那个病人,他的嘴边有一圈短短的胡子,额上有好几条皱纹。他至少比她大十几岁。在他面前她却露出那样的大人气,她其实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