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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善生怕闹得不愉快,忙向妻子使眼色。妻子则轻轻摇头,连六婶也摇着头。这一年多,她俩已经摸清了老太太的脾性,知道不能一味顺着她,必要时呛她一次还是很见效的。果然,老人也意识到这句话很不合适——牵涉到牛牛小时候那些不该提起的回忆——便软了下来,不再和儿子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了。
姜元善同老娘拉了一会儿家常,该走了,但他真的无法张口说出这个“走”字。
老娘看出来了,气哼哼地说:“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走吧走吧,这是咱娘儿俩最后一面,等你再回来,这把老骨头早就当鼓槌了!”
姜元善鼻子一酸。老娘虽然糊涂,但这句话并不假。此去吉凶难料,确实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保姆忙来打岔:“姚姐看你说的,你老肯定能活一百二十岁!”
老人别过头,沉下脸,不再理儿子。保姆示意姜元善别管她,该走就走吧。姜元善只好狠下心同老人的背影告别,用手势向六婶道了辛苦,心情沉重地出门。路上他一直怏怏不乐,不是因为母亲的糊涂话,而是因为她的爱——她的刻薄正是因为太看重儿子了。
妻子劝解他:“别往心里去,这一年多我都已经习惯了。何副主席来看过她,事后也劝我别跟老人一般见识。他说军工界的陈老,一位品格高洁的前辈,到晚年也变得非常自私,与原来的他判若两人。这位陈老咱们见过一面,是在刚刚发现飞球后的那次特别会议上,反隐形研究的基础就是他奠定的。”
姜元善点点头。
“心理学家说,三岁以前的孩子和意识糊涂后的老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有些女人,一生付出太多,老了之后心理不平衡,会表现得更为乖戾。”
姜元善叹息道:“妈骂得对,这一生我欠她太多了,欠你们太多了。”
“没什么欠不欠的,我们都是在尽各自的责任。”
姜元善把手放在妻子的右手上,不再说话。他去贵州后就要直接上飞球了,此行与妻子也是战前最后一面——或许是人生最后一面了。诀别之际有千言万语,但又觉得夫妻之间相知有素,没必要再说。
到达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