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渐渐变得赤红,鼻端喷出粗重的喘息,像是一只被关在囚笼里的困兽。
周允晟并不知道和尚正在外面挠心挠肺,便是知道了没准儿还嫌他不够难受。他在屋顶上跳跃腾挪,解决掉遍布四周的暗卫,见一列士兵站在一座临水阁前,指尖连弹射出几股气流将他们定住,然后推开房门堂而皇之地走进去。
屋内丝弦声声,莺歌阵阵,更有习习香风扑面而来,令人迷醉所谓的温柔乡不外如是。
屋内几名大汉或坐或躺,神色慵懒,发现陌生人入内,立即推开怀中女人,拔刀相迎:“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
“正因为知道你们是准,我才找过来。”
周允晟冲唯一没有动作的俊伟男子微微一笑。
男子依然歪在榻上,膝上趴着一位美人,怀里搂着一位美人,背后还有一位美人正勾住他脖颈,伸出香滑小舌舔舐他耳廓,嘴里咯咯发笑。
哪怕忽然闯入不速之客,这些女人也未露出惊容,盖因她们知道,无论是谁,招惹了男子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无全尸。男子乃南境之王,未来更是大夏国的新主,一人之力又岂能扛得住千兵万马?这怡红院内到处都是男子的暗卫,擒一个刺客易如反掌。
男子看似悠闲,心内却频频打鼓。他每次出行都带有百十个武功高强的暗卫,然而黑衣男人都已经进入内室,却还不见暗卫有所动作,怕是早就被男人解决了。
便是号称“武林第一人”的子玄和尚,与他的暗卫交手也别想全身而退,此人却毫发未损,气息未乱,可见修为远在子玄和尚之上。男子一面琢磨对方的身份,一面摆手道:“来者是客,这位仁兄,不如坐下与我喝一杯?”
“甚好。袁坤鹏的酒自然是世间最好的酒,本座却之不恭。”
周允晟大马金刀地坐下,直接拿起酒壶豪饮。
“江湖盛传余教主身负重伤,命不久矣,看来都是虚言。”
袁坤鹏猜到男人身份,心中越发警惕。余沧海灭了七大武林世家,可不是个善茬,日前好兄弟湛晨阳为了未婚妻还曾召集高手围剿他,若非自己正与北边打仗,怕也会派遣几支军队前去助阵,他此来莫不是为了报仇?
“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你未曾参与灭我族人之事,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周允晟一语道破他的疑虑,指尖轻点桌面,“相反,我此来是为了救你一命,因为明天一过,你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你他妈胡说什么?信不信老子割了你舌头! ”与袁坤鹏同来的大将抽刀上前,凶神恶煞。
周允晟蔑笑,略一挥袖,男人就被拍到墙壁上,又顺着墙根滑落,眼睛紧闭,口中含血,形容凄惨。另外几人目眦欲裂,却也不敢妄动。
方才那人乃将军麾下最勇猛的副将,一人独挑百人而不落败,堪称功盖世,然而被男人袖口带出的劲风一扫就晕死过去,可见男人武功之高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若是惹恼了他,离他最近的将军就危险了
“得罪了。”
周允晟没甚诚意地拱手。
“无妨,是我御下不严,这杯酒先干为敬,算是为余教主赔罪。”
袁坤鹏能坐拥整个南境,自然不是平庸之辈,很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仰头喝下一杯烈酒,然后将杯子反转过来以示诚意。
周允晟端起酒杯浅酌,茶金色的桃花眼里荡漾着诡异又灼人的光彩,令袁坤鹏看得呆愣。他没料到湛晨阳口中的魔头竟是如此不凡的一位人物。其俊美无俦的面容,冷冽森寒的气势连他这种久居高位之人都难以抵挡。他不由想到对方刚才那番话,心里顿时有些信了,淡定从容的表情裂开一条缝。
“余教主是来救助在下,这话从何说起?”
他试探道。
“此事说来话长,与其听信本座片面之词,不若你亲自前去看看。”
周允晟放下酒杯,邪气万分地勾了勾唇角。
子玄站在昏暗的胡同里,红着双眼遥望对面鸾声燕语的妓馆。两名妓子扶着一名醉醺醺的大汉从门内跨出,一个将手探入大汉衣摆, 抚摸他壮硕的胸肌,一个凑到他耳边低语,不时掩唇“咯咯”娇笑。
大汉仿似被挑起了兴致,一把将那妓子搂住肆意啃咬,大掌不停揉搓她丰满白腻的两团软肉。来来往往的宾客见此情景莫不高声调笑,还有几个打着呼哨,让大汉再卖力一点。
淫靡不堪的画面刺痛了子玄的瞳仁,他双手合十向佛祖告罪,然后毫不犹豫地跃上屋顶,朝妓馆靠近。
他止不住地忖度那人眼下在干些什么,会不会像大汉那样搂着几个妓子寻欢作乐?臆想中的画面令他心脏抽痛,更使得雄浑真气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流窜,令他脚步踉跄,差点从屋顶跌落。他立即停住,盘坐在屋脊调息,小片刻后才摆脱心魂失守的惶惑感。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究竟在哪一座亭台楼阁,只能站在原地目举目四顾,然后凭直觉选了一个方向,快速掠去。
四周都是被点了穴的暗卫,其诡异手法想来应是那人的杰作,必定就在附近。子玄焦急的心情略微缓解,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地搜索过去,却忽然僵住了。他隐在茂密的枝叶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对面屋内的两人。
那是两名男子,一个单薄瘦弱,一个高大健壮,正前后交叠着倚在窗前。瘦弱男子什么都没穿,双手撑在窗台上,脸颊挂着两行泪水,眉心紧蹙,表情痛苦。
高壮男子赤条条地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拍打他白皙的臀肉,一只手拽住他头发,嘴里不断说着污言秽语,胯间一根紫红色的巨物与男子的私处紧密相连,还一深一浅一轻一重地反复夯入。
子玄虽然是和尚,但行走江湖的时间并不短,男女之事不说知之甚详,可该了解的也都了解。然而眼下这两人分明都是男子,却做着只有男女才能做的事。从他们似痛苦似欢愉的表情,还有不停抽送撞击的动作,子玄已然明白他们正在交媾。
圣人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子玄明知道自己该迅速离开此处,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脚步却粘在枝干上无法挪开。
男子与男子竟也能如此亲密,这份认知为他推开了一扇从未推开过的大门,让他领略到了从未领略过的风景,那般光怪陆离,惊世骇俗。
他觉得惶恐、震惊、迷茫,却又隐隐兴奋难言。恍惚中,瘦弱男子的脸庞变成了令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俊颜,高壮男子则变成了他自己,正用足力气,狠狠朝紧致湿热的深处撞击。
“啊,奴家快要到了!大人快一点,再快一点,把奴家肏死了才好!”
瘦弱男子忽然拔高声量尖叫,然后腰肢往下一压,高挺的那处喷出汨汨白浊,溅在窗台上,也溅在他光滑的胸膛上。
壮汉狠力操了十几下才颤抖着趴在男子背上,抹了一点白浊塞入对方口中,命他尽数吃光。男子有些委屈却不敢反抗,勉力吞咽污物,眼角满是泪光。
若这张流汨的脸庞换成那人是何种美妙的场景?若让他流泪的人是自己又会怎样?这些淫乱不堪的想法似毒蛇一般盘踞在子玄脑海,挥不去,斩不断,忘不掉。
刚控制住的真气又开始在经脉里流窜,令他四肢剧痛,呼吸紊乱。“噗”的一声闷响,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腥甜血液,脚下踩踏的树枝承受不住狂泻而出的雄浑内力,发出簌簌响声,眼看就要断裂。
恰在这时,两名男子从不远处的临水阁内飞出,先后向西南方向掠去,当先那人正是子玄苦寻无果的余沧海。
子玄顾不上调理内伤,连忙紧追过去。他赤红的双目将男人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见他衣衫齐整,发丝未乱,便知他此来并非为了寻欢作乐,几欲爆体的真气竟一点一滴收拢回去,慢慢沉入丹田。心里好受了很多,子玄这才有心思观察其后那人。待对方改换方向时才看清他半张脸,竟是大名鼎鼎的南境之主袁坤鹏。
袁坤鹏与湛晨阳是至交好友,余沧海找他所为何事?子玄心中疑虑,越发紧跟不放。
三人在屋顶腾挪跳跃,很快来到一座偏僻小院。周允晟带领袁坤鹏避开重重护卫,隐在某个房间的房梁上,悄无声息地朝下看。
屋内摆着一张八仙桌并三面书架,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墨香味,显见是某人的书房。此时已将近子夜,房内却还点着一豆烛火,想来主人家并未休息,没准儿下一刻就会折返。
“这是何处?”
袁坤鹏用口型无声洵问。
“你等会儿就能知道。”
周允晟漫不经心地摆手。
子玄站在离书房稍远些的树枝上,猜测二人前来所为何事,此处又是谁的居所。但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气质卓然的男子沿着昏暗小径走来,前后跟着两名提灯笼的护卫,身旁伴着一位体态婀娜、长相绝美的女子。这二人赫然是大名鼎鼎的碧云庄庄主湛晨阳和缪家千金缪瑞灵。
子玄下山时曾听师父说过,魔头余沧海不但血腥洗劫了七大武林世家,还贪图美色据走了缪庄主的爱女,可算是恶贯满盈。
这女人就是令余沧海神魂颠倒的缪瑞灵?果然好相貌。子玄盯着对方,并未发现自己俊美的脸庞正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个狰狞的表情。像是过了许久,其实只是一瞬,他迅速控制住略微粗重的呼吸,以免被越走越近的二人发现。
所幸他武功远超二人,即便受了严重的内伤,且隐隐还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也很好地收敛了气息,未曾让底下人发现。二人毫无所觉地路过他藏身的大树,推门进入书房。
袁坤鹏看见烛火映照下的两张熟悉面孔,犹疑之色变成了惊讶,盖因他昨天才收到湛晨阳的信笺,说自己如今正在缪家庄陪伴受了惊吓的未婚妻,不能前往军营与他谋事。
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却原来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袁坤鹏弄不明白好兄弟为何要欺骗自己,心里禁不住产生了各种猜测。他眸色晦暗,嘴唇紧抿,表情非常不悦,却在凝视缪瑞灵时不自觉柔和了面色。那是他爱而不得的女人。
周允晟知道缪瑞灵魅力非凡,却不知道连袁坤鹏也中了招,不禁勾唇蔑笑。如此正好,之前爱得多深,之后便恨得多深,游戏也越发好玩。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只要自己不想暴露,任何人也无法发现他们踪迹。湛晨阳与缪瑞灵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并未察觉丁点异样,倒了两杯热茶慢慢说起话来。
“《无极心经》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我派去的人全都被杀死了,且下手之人非常狠辣,连一具全尸也未留。这绝不是子玄和尚的行事风格,你说会不会是余沧海?”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喝下断肠散,现如今早该肠穿肚烂,武功尽失,哪里有能力杀人。”
“不是他杀的,又会是谁?”
缪瑞灵摆手不答,似在思索。
隐在房梁上的袁坤鹏从这简短的几句话中已理清大概。这二人要杀余沧海,目的似乎不是外传的那般正义凛然,反倒是为了谋夺那本所谓的《无极心经》。
余沧海乃上古遗族,手中多多少少会保存一些古物,旁的珍玩倒也没甚稀奇,但若是一本武功心法,那就得另当别论。
世人都知道上古时期的高手具有排山倒海之能,谱写的功法非常玄奥,最合乎人体经脉的运转,修炼到一定程度还能破碎虚空,超凡成圣。然而接连几场浩劫令这些功法失去传承,导致了武学的没落。现在的绝顶高手若是放在上古,不过是一只随意可被捏死的蝼蚁罢了。
若此时谁能拥有一本上古功法,无异于拥有了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资本,超凡成圣或许不可期,但登临世间至高宝座却实属轻而易举之事。
袁坤鹏想得越深,越是为好友的勃勃野心感到惊讶。他原以为对方是不慕名利的浊世公子,却原来是一只衣冠禽兽,而纯洁善良、热情开朗的心上人私底下却行事恶毒,手段狠辣。二人如此巨大的反差令袁坤鹏无比失望,又深深忌惮。
想到身边这人手握一本上古功法,来日神功大成,天下间谁还奈何得了他?袁坤鹏睇视对方的目光一变再变,但最终还是把阴暗的念头压下。对方仅凭一人就摆平了他苦心训练出来的暗卫,便是派遣大军围剿恐也有本事毫发无损地离开,离开之后若再悄然潜回取自己性命,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如此劲敌还是少惹为妙。
周允晟怎能不知道袁坤鹏的想法,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对方若是个明白人,他还能与他继续合作,哪天要是脑子犯抽,他也可以立马送他去死。
森森寒气从男人茶金色的眼眸内流泻而出,令袁坤鹏打了个寒战。他垂眸看向下方,再不敢多想。
缪瑞灵和湛晨阳还在商讨该如何夺取《无极心经》,恰在这时,一只白鸽扑簌簌落在窗台上,嘴里发出“叽叽咕咕”的低鸣。缪瑞灵取下绑缚在白鸽腿上的细小竹筒,递给湛晨阳。湛晨阳用内力吸出里面的纸条,眯眼浏览,少顷后嘴角微微上扬。
“什么消息?”
缪瑞灵凑过去看了看,随即喟叹道,“你的机会来了。待他一死,你大可接收他的势力,成为南境之主,等夺得秘籍修炼成绝世神功,便是登基为帝也指日可待。”
湛晨阳愉悦地低笑起来。
袁坤鹏的表情不停转换,起初是惊讶,后来是失望忌禅,及至眼下变成了怒意滔天。他虽然看不见纸条上的文字,但从二人的谈话却可以得知,他们非常期待他的死亡,甚至早就谋划好了该如何侵吞他的势力。
登基为帝,好一个登基为帝!若自己死了,湛晨阳打着为自己报仇的旗号,轻而易举就能指使自己的手下为他搏命征战,当真是狼子野心。袁坤鹏死死握紧拳头,克制住了跃下去砍杀二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