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的有些偏差。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和尚点下的穴道还未解开,只能一边眨眼一边“嗯嗯啊啊”地示意。
子玄并不搭理他,命药童拿来伤药和绷带,替他重新处理伤口,而后端起药碗小抿一口,发现药液没那么滚烫才把男人安置在膝头,一勺一勺地喂食。
周允晟想偏头躲避,身体却不能动弹,只得乖乖把药喝了。加了许多黄连的药当真令人难以下咽,叫他连眼泪都呛出来,子玄却仿佛很喜欢他依偎在自己怀中,泪珠盈睫、欲哭不哭的表情,放下药碗后凝视良久,并不避讳满屋的药童与婢女,小心翼翼却又透着几分急迫地吻了过去。管他什么佛门戒律,正邪之分,他要他,疯狂地想要他,哪怕众叛亲离,哪怕与全天下人作对,他也定要护着他。
正准备收拾碗碟的药童吓了一跳,不慎将手中的托盘打翻。
“叮铃当啷”的脆响声中,拥吻的两人还在继续,动作越发缠绵悱恻。其余人等不敢再看下去,默默行礼告退,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才回过味儿来,露出惊骇的神色。那人果真是子玄圣僧?他怎么、怎么会亲吻一个男人?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落在神医谷主的窗棂上“叽叽咕咕”叫得欢快。
三天后,周允晟胸口的剑伤已略微好转,只体内的毒素还在肆虐,随时都能要命,当然,这只是脉相如此罢了。
子玄每日都去药庐站那么小片刻,虎视耽耽的目光令苦心研制解药的谷主压力倍增。这日,他刚从药庐回来,就见一名药童端着托盘入内,把几样粥水并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摆放在桌上。周允晟伸手去拿鱼片粥,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并无奈劝道:“先喝药。”
周允晟瞪他一眼,转而去端药碗,垂眸轻嗅,脸色大变。见和尚搅拌着粥水要往嘴里送,他夺过汤勺嗅闻,随即一言不发地把碗扔在地上。“砰”的一声闷响,满室皆静,药童与婢女连忙跪下请罪,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子玄漆黑的双目泛出一缕血气,沉声道:“药跟粥都有毒?”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周允晟点头,正欲抬手按揉太阳穴,却被和尚先一步抱入怀中, 双掌在他背部反复揉搓拍抚,似要将他揉进骨髓里去。
周允晟从他轻微颤抖的身体里察觉到了恐惧,轻叹一声后主动软倒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不得不让他见识到江湖的血腥和人心的险恶,不得不刺激得他堕入魔道,因为正邪不两立,更因为佛祖与自己,他只能选择一个。昔日好友的背叛不过是个序幕而已。
子玄呼吸粗重,手脚冰凉。他很害怕,怕得厉害,以至于压抑在心中的杀意和暴戾像地狱之火一般熊熊燃烧。
炼丹房内,谷主正割开一名幼童的手腕,将对方暗红色的鲜血引入瓷碗。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缕缕药香在空气中飘浮弥漫,闻上去有些令人头晕。
血装了一碗又一碗,到第四碗的时候,连成线的血液渐渐变成滴滴答答的血珠,已是放尽了。谷主并指,用内力逼出幼童身上最后一滴血,这才把早已冰冷的尸体随手扔掉。
不多时便有几名弟子走进来,把尸体连同不慎溅落的鲜血打扫干净,动作熟练,表情冷漠。在他们看来,这些药人与牲畜无异,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等脚步声远去,又有一名身穿白色劲装的弟子推门而入,拱了拱手,嘴唇开合似要说话,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额角更有豆大的汗珠接连滚落,湿透了衣襟。
然而谷主背对他,并未发觉异状,一面把鲜血倒入冒着热气的丹炉,一面漫不经心地询间:“药和粥他们可曾喝掉?”
“回、回谷主……”余下的话他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放置在他颈间的大手微微使力,顷刻间就扭断了他脖子。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终于惊动了谷主。
“子玄圣僧?”
谷主连连倒退,背部差点抵住烧得发红的丹炉。
子玄并不与他多说,抬手就点了他穴道,而后缓步上前,一双赤红眼眸里杀意蒸腾,竟比不断喷薄着热气的丹炉更为炽烈渗人。
“解药。”
他言简意赅地索要。
“没有解药!你可知道你要救的人是谁?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余沧海。你师父来信了,言及你若是能亲手了断他,并把心经带回去,便饶恕你这一回。你一得道高僧,缘何要与这种人为伍,平白损了修为,毁了名声。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我们正道中人……”
不等谷主说完,子玄垂眸笑开了,低沉浑厚的笑声蕴含了几丝内力,当即震得谷主口喷鲜血。
“正邪不两立,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谷中圈养无数药人,每日必取三名药人的血液炼药,此等暴行也能算是正道中人?为了一本心经,你们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就连那些惨遭灭门之祸的人也能转瞬与仇家握手言和,撒下弥天大谎,而贫僧的师门更为了一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混元舍利子便助纣为虐,实在令人齿寒。经此种种,贫僧已然看明白了,江湖上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也没有是非黑白,一切不过为了‘利益’二字。今日贫僧便叫你明白,强者说出来的话才叫正义,蝼蚁没有资格置喙。”
话落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表情悲悯,下手却极为狠辣。
因谷主身上藏有许多毒粉,故而他并未近前,只将体内暴虐至极的真气逼出少许,周身便刮起一股罡风,把谷主笼罩在内。一阵呜咽声过后,谷主已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唯独一双手却毫发无损,乃他刻意留下来让谷主炼药用的。
“解药。”
子玄走到他身边,分明语气非常平淡,却叫人不寒而栗。
谷主已吓得说不出话来,目中满是惊骇。他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功夫,竞只是站在原地就能把体内的真气化为罡风杀人于无形,此等功力已无限接近那些具有排山倒海、呼风唤雨之威的上古大能。窥一斑而知全豹,凭子玄方才那一手,别说灭了神医谷,便是荡平整个中原武林也不费吹灰之力。
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农鼎,他何苦惹上如此劲敌?谷主心内懊悔,见子玄双指并拢朝自己虚点过来,连忙喊道:“求圣僧饶命!我虽然没有牵机的解药,却收藏了两丸能解百毒的神丹,圣僧只管拿去!”
子玄收回蓄积在指尖的内力,淡淡开口:“多谢谷主。”
此时他表情悲悯,态度谦和,除了一双红得滴血的赤目,看上去与往昔那圣洁高远的圣僧一般无二。
谷主心内发冷,因双腿已被罡风锯断,不得不拖着残败的身躯向暗室爬去,留下一条长长血痕。待取出神丹,满以为自己能保住一条性命时,他却骇然地发现子玄正把一双鲛人纱裁剪而成的手套戴上,然后缓步走来。鲛人纱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还能隔离世间一切污物,自然不怕他涂抹在体表的毒粉。
“圣僧,您把我儿子……”话未说完,他下颚已被卸掉,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这手套分明是他送给儿子的十八岁生辰礼物,为何会在子玄手里?想到其中内情,他目眦欲裂。
子玄拿起摆放在木架上的瓶瓶罐罐,不拘毒药还是补药,尽数往谷主口里倒,而后眯眼审视对方,见他口眼歪斜,唇色发紫,显然已身中剧毒,这才取出一丸神丹塞进他口中以观后效。
大约一刻钟后,几近濒死的谷主渐渐缓过来,涨紫的脸皮变成了正常的蜡黄色。子玄见状略微颔首,将剩下一枚丹药塞入怀中,举步离开。
谷主大松口气,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却没料一股罡风忽然从眉心钻入,又从脑后爆出,令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僵冷的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子玄合上炼丹房的石门,避开药童与谷中弟子,快速回到暂居的小院。
“把这个吃了,可解百毒。”
他将淡褐色的丹药喂到男人唇边。
周允晟扔掉手里的书简,没去吃药,而是用疑惑的目光扫视他手上洁白的鲛人纱,问道:“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跟少谷主借的。”
子玄并未说明的是,那少谷主试图阻碍他进入炼丹房,已在他暴虐真气的剐蹭下化为了一摊血水,唯独被鲛人纱包裹的双手还完好无损。他见这玩意儿似乎有些妙用就搜刮了来。
“你喜欢吗?原就是为你寻。”
子玄微微一笑。他愿意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这人面前,只为了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周允晟果然定定看了他一眼,却不说喜不喜欢,伸出舌尖把药丸卷入口中,囫囵吞了。残留在体内的毒素迅速消解,这药丸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子玄倾身,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他苍白的脸色泛出一丝红晕,这才放开呼吸。
“谷主许昌已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此处不可多留。”
他脱掉手套,转而戴在男人手上,用布巾裹了些伤药、银两、衣衫、干粮等物,然后将男人抱入怀中乘风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才有药童发现躺倒在炼丹房内的谷主和少谷主,待要追捕凶手时已经晚了,二人已在千里之外。
“你把许昌和他儿子杀了?”
周允晟躺在一张华丽的软榻上,周身萦绕着一缕缕香风。此处乃城中某位富户为安置外室购买的院落, 非常精致奢华。那外室及其一干仆役全被子玄点了穴,如今正七零八落地躺在库房内。
子玄不答,只双手合十,默默诵经。
周允晟瞥他一眼,冷笑道:“烧杀抢掠的事儿都干齐全了,这时候装什么得道高僧,不若蓄发还俗吧。”
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逼爱人还俗。他要是当了和尚自己怎么办?也去当和尚?此事绝无可能。
子玄停下诵经,摇头道:“不还俗。”
“都这样了你还坚持不还俗?你就那么爱你的佛祖?”
周允晟被气笑了,拽住和尚的衣襟逼问。
子玄用微微泛红的双目凝视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偏偏只字不提。
二人对峙良久,终是周允晟率先败下阵来,松开他衣襟冷笑,然后拿出怀中的帛书,卷成条状抽打他平静无波的脸庞:“你搅了我的好事知不知道?我早已把宝藏取出,尽数送给袁坤鹏,而后把几百斤黑火药埋进去,只等着某些人自投罗网。偏你多管闲事,把帛书抢了回来。”
子玄眉头紧皱,脸色暗沉:“你把宝藏送给了袁坤鹏?”
“宝藏是我的,我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与你何干?你既不想还俗就给我滚回少林寺去!”
周允晟不想再看见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干脆闭眼假寐。
子玄眸色几变,直过了许久才压下翻搅的杀念和妒意,低声诵经。
“别对着我念经,我还没死。”
周允晟抬手逼出一缕掌风,将挂床幔的金钩打落,把和尚隔离在帐外。
子玄似是充耳不闻,把音量稍微压低些许继续诵经。在袅袅梵音中,周允晟满心的怒气一点一滴化去,头渐渐歪在枕上陷入黑甜的梦乡,临到黄昏才苏醒过来,偏头一看,和尚依然跪在外面念经,像是一步也未曾离开过。
“你还有完没完?少林寺你是回不去了,就别念了成吗?”
他掀开纱帐,无奈叹息。
子玄这才消停了,站起身査看窗外的天色,问道:“饿了吗?我去做饭。”
“快去快去。”
周允晟一面摆手一面下床穿鞋。
子玄并未离开,而是走过去半跪下来,将他玉白的脚放置在膝头,轻轻套上鞋袜,复又握住他手腕査验脉相,见毒素已经清除才彻底放心,掩上房门朝厨房走去。
二人用过晚餐天色已经全黑,一轮弦月挂在窗棂上,洒下莹莹微光。子玄点燃油灯,把一册游记塞入男人怀中,温声道:“你先看着,我去打水为你洗浴。”
周允晟恼他不肯还俗,却又无法抗拒他的体贴温柔,僵着脸接过游记,一言不发地翻阅。子玄本想俯身去亲吻他眉心,被他避开了,眼里迅速划过一抹暗芒。热水很快打来,子玄抽走他手里的游记,自顾自将他抱起。
“我只是伤了心脉,又不是伤了手脚。你出去,我自己洗。”
周允晟挣扎着想下地。
“别闹。”
子玄拍打他臀部,语气像是在哄孩子,见他用湿漉漉的桃花眼瞪视自己,心里瘙痒难耐,垂头封住他恼人的嘴,吻完嘴去吻鼻尖,又沿着鼻尖吻到眼睑,最终滑至脸侧,含住他圆润可爱的耳垂,下意识地给008输了一串代码。
周允晟原本想咬破他舌尖,好叫他明白自己的愤怒,却不知不觉沉迷在缠绵悱侧的热吻中,头脑晕乎乎的,没法再考虑其他。
耳边传来心上人小猫一般的低吟,又见他主动伸手攀住自己脖颈,依赖之情溢于言表,子玄暗沉的眸色这才稍微明亮些许。
因爱人伤在心脉,子玄不敢妄动,只得强压下腹中燥火替他洗浴,末了用布巾擦干水滴,将之抱到榻上。
周允晟随便披了一件外袍,腰间用玉带松松垮垮地系着,翻入榻中继续看书。见和尚洗了个战斗澡,赤身裸体地走过来,胯间巨龙一弹一跳十分狰狞,之前的怒火重新燃烧起来,冷笑道:“滚去别的屋睡。”
子玄闷不吭声赤红双目紧紧盯着他半裸露的胸膛和衣摆下若隐若现的双腿,正欲伸手将他湿漉漉的头发烘干,却被他用书简狠狠抽打一记,斥道:“别碰我。正所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可千万别犯色戒,否则佛祖会怪罪的。”
子玄唇角略微上扬,不管他如何抽打,依然坚定地探出手,用内力将他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弄干,而后跪坐在床沿,握住胯间的巨龙。
周允晟只略一垂眸就能种见高昂的龙首,那玩意儿十分硕大,上面还布满条条青筋,看上去非常狰狞却又十足性感,勾得他心旌动摇,身体发热。然而爱人对佛祖念念不忘,也不知哪天顿悟便会像上次那样悄然离去,令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故而他就是憋死,也不会再让这人近身。
“你意欲为何?对我用强?末了再回少林寺面壁,做得道高僧?你倒是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