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8)(1 / 2)

小主子也忒可爱了。王宝强忍笑意,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东西,然后把包裹打开,重新归置归置,免得东西存放太多,又爆开。

万俟岩捡起滚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只小布老虎,表情有些微妙。他终于知道王宝口中的稚童心性是何意思,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可以成家立业,小公子却还喜欢玩弹珠,摆弄布偶,真是……真是说不出地可爱!他捏着小布老虎,嘴角虽然极力抿直,眼中却盈满笑意。

周允晟连忙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小老虎,意识到他在嘲笑自己,忍不往瞪了一眼。

少年还未长开,个头小小的,一张脸蛋也只巴掌大,更衬得眼睛明亮溜圆,瞪起人来丝毫不显凶恶,反倒像一只幼兽在虚张声势。许是觉得有些羞耻,他虽面上维持着淡定自若的表情,脸蛋却红彤彤的,直红到耳朵根,小模样看着很有些骄傲却又稚气十足。万俟岩越发想笑,一面按捺住被他瞪视后的酥麻感,一面以拳抵唇,遮掩高高上扬的嘴角。

“这些东西都是珍品,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哪能看出它们的收藏价值。”

周允晟把东西塞回包裹,把四个角扎起来,又狠狠打了个死结,这才作罢。

王宝已经忍到内伤,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发出笑声,只得连连点头附和。

万俟岩咳了咳,正儿八经地说道:“这些东西做工十分精致,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现在便已经价值连城,更何况几年以后?小公子眼力过人,本侯佩服。”

周允晟有了台阶下,脸不红了,气不喘了,这才给了万俟岩一个正眼,并冲他弯了弯红唇。少年不笑的时候已格外艳丽,且还糅杂着纯真稚气,令人挪不开眼,这一笑,当真似百花盛开,冰雪消融,骄阳破云,带给人头晕目眩之感。万俟岩只匆匆一瞥就失了神魂,心脏里像藏了一把小锤子,“咚咚咚”地敲个不停,若非婢女及时送来午膳,令他从这璀璨笑容里挣脱,怕是会当场出丑。

他终于明白素来不爱美色的王爷为何要大费周章地为少年安排如此高贵的身份。便是换作他,也恨不能把全天下的珍宝都捧到少年面前,只为换他一次展颜。他强忍心悸,邀请少年去偏厅用膳,看见满桌子鸡肉,表情凝固了。

“怎么全是鸡肉?”

他朝贴身侍从看去。

王宝连忙上前解释:“启禀侯爷,这都是奴才吩咐的。小主子啥都不爱,就喜欢吃鸡,一天不吃便饿得嗷嗷叫唤,小模样怪可怜的。烦请王爷忍耐一日,明日咱们就走。”

万俟岩这才惊觉少年只会在侯府住一日,心里怅然若失,瞬间就没了胃口,却又见本已经卖力开吃的少年忽然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道:“你说谁饿得嗷嗷叫?我会饿得嗷嗷叫?不就是几只鸡嘛,我还不吃了!”

周允晟已经记不住这是第几次被人气得老脸通红。他也不想这般没出息,但妖狐的本性就是如此:爱吃、爱玩、爱美,还爱滚床单,他又有什么办法?

万俟岩见他表面说得斩钉截铁,实则一双美眸恋恋不舍地盯摆放在眼前的一盘红烧鸡块,小喉结一耸一耸,显然然在暗暗吞咽睡沫,口是心非的模样不能更滑稽,又忍不往想要大笑的冲动。

自从上了战场,在腥风血雨中修炼成一尊杀神,他已许久未曾如此开怀过了。数年苦战,几经生死,他的心早已遍布阴霾与煞气,原以为世事险恶,人心叵测,活着不过熬日子而已,见了少年才知,天下间竟还有诸多乐趣没有享尽,更有这样美好纯净的存在需要守护。

他握了握拳,以免自己唐突地伸出手去抚摸少年红彤彤、娇嫩嫩的脸颊,哑声道:“谁能没个爱好?小公子喜欢吃鸡,我却喜欢吃鱼,常常让人做全鱼宴,这很平常。小公子是娇……”觉得“娇客”二字恐会挫伤小公子脆弱的心灵,他立即改口,“是贵客,理应好生款待。喜欢吃什么便该吃个尽兴,今日我请小公子吃全鸡宴,改日小公子可陪我吃一顿全鱼宴,也便是了。我许久未曾归京,想起全鱼宴也饿得慌,口腹之欲实在难忍。”

万俟岩一打岔,王宝也赶紧地赔礼道歉,总算把台阶给砌好了。周允晟顺势而下,“哼哼”两声后继续用膳,还给万俟岩夹了几筷子菜。这人十分细心体贴,温柔宽和,并非他想象中那般不堪,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遇见女主,若是遇见了,他倒想助他跳出女主这个泥潭。

万俟岩受宠若惊,把小公子夹的菜一一吃光,然后学着王宝的样子,把鸡腿肉剔成丝蘸上酱,摆放在小公子手边,好叫他吃得畅快一点。

周允晟并不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不停询问万俟岩战场,万俟岩有意迎合,专拣有趣的,抑或惊心动魄的告诉他,二人谈笑晏晏,气氛和乐,一顿饭下来已从陌生到熟悉,看上去颇为投缘。

撤掉一桌子鸡骨头,周允晟走回正厅,仰躺在太师椅上,拍着鼓囔囔的肚子喊道:“帮我揉一揉。”

话落才惊觉这里并非王府,爱人也没在身边,不免流露出失落的情绪。

王宝正想上前帮小主子揉肚皮,万俟岩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轻轻替他按揉起来,还蓄积了少许内力,令掌心暖融融的,十分舒适。周允晟还本想推开下,被揉了几把后便改了主意,闭着眼镜享受起来。

王宝瞥见勇武侯宠溺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凝固,似看见了王爷的重影,心道不愧是狐狸精,这么快就把杀人不眨眼的侯爷给迷住了。所幸王爷不在这里,否则定会醋意横生,难以收场。

胡思乱想间,一名侍从上到厅前,低声禀告:“侯爷,门外有一游侠儿带着您的信物求见,请您示下。”

话落双手呈上一枚鹰形状的玉佩。

游侠儿?欧阳明月?周允晟立即睁开双眼,命令道:“让她进来。”

他倒要看看,二人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若是这辈子万俟岩再被她蛊惑从而背叛摄政王,不若现在就把他除掉。

万俟岩并不知道少年正在琢磨自己的项上人头,见他允了便也摆摆手,让侍从去请人。

“侯爷刚回京,怎么会认识游侠儿?”

周允晟试探道。

“前些天我骑的马受惊,差点撞倒一位老人,被这游侠儿所救。我见他武艺高强,性情豪爽,便约他前往酒肆畅饮,算作道谢,酒醉之下把贴身信物送了出去。”

万俟岩大略解释了一番,越说越觉得自己行事轻率,不免对来人起了几分戒心。

果然是刚认识,还有的救。周允晟点点头,杀意顿消。

欧阳明月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款步走进正厅,脸上带着浅淡有礼的微笑。为了掩饰身份,她刻意将眉毛画成又粗又黑的刀眉,嘴唇也略微涂白些许,看上去英气勃勃,完全不似娇弱女子。

“万俟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她略一拱手,态度不卑不亢,瞥见坐在一旁的少年,目中流露出惊艳之色。她喜欢美男,且口味不一,硬汉、冰山、正太,只要脸蛋长得足够漂亮,便能获得她的青睐。原以为自己来自现代,眼界非常开阔,道一句阅美无数也不为过,但见了少年才知道什么叫作容颜绝丽,勾魂夺魄。

他懒洋洋地躺在宽大的太师椅中,活像没有骨头一般,一只手托着下颚,一只手把玩着茶盏,用饱含兴味的眼光看过来,那洒脱随性却又天真纯稚的模样瞬间就摄取了欧阳明月的心神。

见来人直勾勾地盯着小公子,目中隐隐有觊觎之意,万俟岩对对方的感觉降至谷底。他心知小公子长相出众,若没有高贵的身份和强硬的靠山,放在外面定会被人凌辱,于是早已认同了摄政王的做法。眼下,不过一个混迹江湖、身似浮萍的游侠儿竟也敢垂涎小公子,他如何能够容忍?

“你在看什么?”

他冷生开口,再不复之前的惺惺相惜。

欧阳明月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立即移开视线,告罪道:“这位公子姿容绝世,竟叫鄙人一下子看呆了去。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和侯爷恕罪”言辞间颇为坦荡,倒叫人不好发作。

万俟岩已失了耐心,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前来侯府可是有事相 ?”

欧阳明月脸皮极厚,立马便顺着竿子往上爬,言道:“正是。鄙人想要从军,却苦无出路,听说侯爷求贤若渴,这便上门自荐。鄙人要武艺有武艺,要谋略有谋略,定能在战场上助侯爷一臂之力。”

周允晟听了这话已然明白,女主是想开启战场副本。上辈子摄政王对她疼宠入骨,百依百顺,她说要去军营里耍耍,便把自己的亲卫军交给她训练,她说想见识边关的辽阔与战场的壮烈,就自请出征,让她随军,也给了她掌控军权的机会。这辈子摄政王并未强娶,她竟也萌生了上战场的心思,可见女主的野心是多么巨大。她本是杀手,忍受不了古代女子三从四德的生活,竟打算扮作男儿顶天立地。

这样的人,周允晟是极其欣赏的,但坏就坏在她若是崛起了,必定会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包括万俟岩、摄政王、文武百官,乃至于天元国的皇帝。广纳后宫只是顺带,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是征服这个世界。

但周允晟却要破坏这个世界,抢夺世界意识的能量,又怎会让她如愿?他没说话,想看看命运脱轨后女主如何将它扳回来,然后再做打算。

万俟岩被她的大言不惭跳起了兴趣,问道:“本侯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凭什么帮你?你张张嘴便说自己武艺高强,智计过人,实在令本侯不敢轻信。”

欧阳明月早有准备,走到门外唤道:“把我送给侯爷的礼物抬进来吧。”

随她一同前来的的四名壮汉抬着一口巨大的箱子入内,把桌椅移开些许才找到足够的空间放下,沉重的声响伴随着飞扬的沙土,可见里面装载的是个大物件。莫说万俟岩来了兴趣,就连准备带小主子回房休息的王宝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不停往箱盖的缝隙里瞅。

“这是什么?你想送什么好东西收买侯爷?”

周允晟一改慵懒姿态,绕着箱子转圈。

万俟岩以为这人想贿赂自己,还好死不死地让小公子看见,为了证明自己的公正不阿、铁面无私,他冷声逐客:“原来欧阳兄所谓的智勇双全便是拿黄白之物买来的吗?这玩意儿可以买到虚名,买到前途乃至于性命,却买不到本侯的赏识,请回吧。”

“万俟兄且慢,这里面并非金银,你打开一看便知。”

欧阳明月做了个遨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颇为坦然,也自信满满。

王宝最爱凑热闹,听了这话一把掀开箱盖,然后极其失望地叹了 一声:“嗐,杂家还当是什么好东西,没料竟是一箱子泥土。你脑子莫非进水了?送这些土是打算让侯爷干吗?养花种菜?”

周允晟趴在箱子上探看,面上一片懵懂之色,实则心里门清。这哪是什么泥土,却是一个巨型沙盘,地形与南疆一般无二,那里的每一条河流、每一片谷地、每一座高山、每一块平原,都清晰地呈现在沙盘上,角落里还堆放着许多木头雕刻的士兵、战车、马匹等物。

一场战争的胜利,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要素。有了这个,战前统筹、战略部署、排兵布阵都可做到一目了然,可说是率先据了天时与地利,剩下的“人和”全看将士们战场发挥。但凡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清楚这块沙盘的巨大作用,更何况身经百战的万俟岩?他呼吸渐渐粗重,走到箱子边看了又看,喟叹道:“欧阳兄大才!”

欧阳明月十分洒脱地甩袖:“想必侯爷已经看出名堂来了,不若你我在沙盘上演练几番,一决高下?”

想要征服一个男人,必须从他最感兴趣的方面下手。

万俟岩一口答应,肃然的表情在看见趴伏在沙盘边,手里捏着两个木雕小士兵上下捣腾摆弄的少年时尽数化作笑意。到底还是个孩子,这就玩上了。

“小公子也来玩一玩?相逢即是有缘,敢问小公子尊姓大名?”

欧阳明月伸手邀请,讨好之意十分明显。她是深度颜控,对长得漂亮的人总是没有免疫力,因目光全放在少年身上,并未注意万俟岩瞬间阴沉的面色。

“好啊,我喜欢这个小战场。”

周允晟把两名士兵放在微型战车上,推着往前滚动,全无自报姓名的意思。

欧阳明月吃了一个软钉子,对他的喜爱之情稍减,心道这熊孩子很是傲娇,日后上手了需得调教调教。

万俟岩却觉得小公子颇为纯真可爱,忍不住在他头顶揉了两把,垂下手时暗暗搓了搓指尖,对那丝滑的触感十分贪恋。欧阳明月见状也想效仿,却被少年皱着眉头躲开,顿时表情讪讪。万俟岩莫名觉得心情大悦,连忙以拳抵唇,掩饰上扬的嘴角。许自己摸,却不许欧阳明(欧阳明月的化名)摸,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两人虽然邀请少年同场厮杀,却都不把他看在眼里,各自挑选了五万兵马对阵,见少年也拣了五万兵马,却远远挪到一处峡谷内顾自把玩,便将之抛诸脑后,排起阵来。

所谓的五万兵马并非就有五万个木雕士兵,不过以一代千,取个概数而已。万俟岩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欧阳明月有现代化系统化的战略理论和战略思想做基础,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及至最后,两人都只剩下一万兵马,算作平手。

万俟岩在天元国素有战神之称,不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也指挥若定,军功赫赫,如今却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游侠儿手里,心中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自然而然便起了爱才之心,欲将之收收归麾下。欧阳明月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少了探究与猜忌,多了欣赏与喜爱,已然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她早已不想在欧阳家的后宅混,一心要闯出一片天地。她本是杀手,哪个去处能比战场更适合她?

二人两两相望,惺惺相惜,都欲开口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少年清脆的嗓音传来,瞬间打破了这略带暧味的氛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赢了。”

二人立即低头去看,却见少年将放置在峡谷中的木雕小士兵一个个拿起来,摆放在二人的残兵败将周围,形成和拢之势,一边摆一边数数,最终只动用了一万人马就全歼二人十万大军,可说是赢得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