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给那座大厦,取了个朴素的名字挚爱楼(2 / 2)

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两个小身影正目睹着这一切。

卓尧硬是将那唯一保命的羽绒服穿在了曼君的身上,用力压制着她,不许她反抗,她哭着说:“你要是不穿……我也不穿,一起死……”她的嘴唇开始发青,手脚失去知觉。

“我们不会死,还要活着回去……陪黎回黎声过圣诞节。”他的声音渐渐变低。

“卓尧,卓尧,你不许睡,和我说话。”她呼唤他,她穿着羽绒服,手脚开始恢复知觉,而仅穿着衬衫的他,连睁开眼睛都无力了,眯着眼,对她笑:“你看你……头发眉毛都白了,就这么一不小心,在这里……白头偕老……”

他说完这句话,就沉沉睡去。

她无力而绝望地哭,把他抱在怀里。

三天后。

卓尧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坐着的是林慕琛。

他拍了拍林慕琛的肩膀说:“喂,醒醒,曼君呢!”

林慕琛抬起头,欣喜地说:“你醒了啊,高烧了三天,不错,还记得曼君,说明脑子没烧坏。不过她就没你这么幸运,还没醒呢,你是一级冻伤,她是三级冻伤。”

他拔掉手背上的针管,下床就往外走,要去找她。

再看到她,差点没认出来,是啊,这脸上的皮肤又红肿又破皮,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清新别致的小漫画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旁边的医生问:“怎么会这样,明明我把衣服给她穿上了,为什么我是一级冻伤,她却是三级,比我严重这么多?”

“很简单,她在你失去知觉的时候,把衣服脱给了你。我记得三天前的晚上,你们被送过来的时候,你穿了一件羽绒服,而她显然比你冻得厉害,现在脸部皮肤倒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她现在持续高烧,我们一直在用药让她体温下降。但她腿部关节的情况还要等她醒来再判断,腿部是否还能有知觉,我们暂时不清楚。”医生的话让他近乎崩溃。

他站在病床旁,心脏疼得像是在抽搐,他遮住眼睛,悲痛地哭。

“你怎么这么傻,趁我晕倒就把衣服给我穿上,你自己都不管了吗?你真傻……要让我心疼死是吗?”他宁愿冻成这样的是自己,天底下最傻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

任临树出现在曼君的病房。

“佟少,我曾问过你,如果有天你发现我欺骗你,你会怎样?”

“我不记得了,你想说你骗了我,是吗?”

“之前就想和你说了,是她不让我说。其实,那半年,她没有去英国,一直都在上海。当时你当面撕毁合同,我出于对你的怒气,我一怒之下在英国找到刚到英国的她,我对她提出条件,要她做我们千树的律师顾问,但是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和你见面,我就答应对当时的Y楼投入资金。她答应了。”任临树坦白地说,面有愧色。

卓尧气得抓住任临树的衣领,举起拳头:“你居然要挟她,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是我要挟她,可让她独自承受的人是你!那时候你看我们的合同,你说我有个大律师在身边啊,我说她是上海最好的律师,我还和你说过诗,我都给过你暗示,是你自己想不到。你还在那时和那个元凶出双入对,还深夜送其去医院,你不知道吧,曼君一直都看在眼里啊。可她为了帮你,始终都留在千树,她不需要到公司上班,只需要每周和我见面……”

“你别说了!”卓尧拳头紧握。

那半年的时光,她竟是这样一路躲躲藏藏过来的。

难怪好几次都好像是碰见了她,却又没有找到。

“你揍我,我也要说完。那次刮台风,她担心你们在渔村的小楼会倒塌,冒着危险去渔村,她为了不使你怀疑,才让林慕琛对你说,她在英国过得很好,都是她自编的善意谎言。她内心该多强大,才能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不公和指责这么久,活在背叛你的名声之下,却用她最大的能力在保护你。”任临树说着,叹息,“你大概听说过我的故事,我不相信爱情,真的,我唯一深爱过的女人,抛弃了我,很可笑吧,我也有被抛弃的过去。但是,曼君她的所作所为让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真爱存在的,我甚至在想,当初那个离开我的人,是不是也出于保护我……”

任临树自言自语,卓尧根本没有再听进去,目光望着病床上的曼君,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然而,曼君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她的肺和肝脏也有慢性中毒的现象。好在毒性不高,不致命,但几种因素综合在一起,她的危险系数上升了。

第五天的时候,曼君终于退烧,清醒过来。

卓尧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掐她的腿。

“有没有觉得疼?”他问。

“没有啊。”她答。

他再继续用力掐,她还是一脸茫然。

“要不你换个方式,试试……吻我的腿。”她说。

他俯身就吻。

“啊……好痒好痒……你掐痛我啦,我的腿没事!”她开心道。

不过,她很快就没这么高兴了,在她的坚持下,他给她拿了一面镜子,她看了镜子半天,说:“这镜子上粘的什么啊,红红一片,我都看不清我的脸。”

“那就是你的脸,不过你先冷静,医生说会好的,你的脸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你相信我……”

“……你确定你没有拿错镜子?”她用狐疑的眼神看他。

卓尧摇摇头。

“哦,没什么。顶好看的,气色不错,多红润。你不用操心,我不会哭的,真的,死都不怕,还会怕毁容啊……”说着说着,她握着镜子的手却在颤抖。

这时,林慕琛带来了好消息。“我来宣布一个特大捷报!从警方那边传来,何喜嘉及其养父都已被捕归案,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我说这得多大的卧底潜力啊,才能潜伏这么久,这要是去当演员,我看一部戏就能拿金马奖!”林慕琛搂着江照愿的肩膀夸张地说,逗得曼君和卓尧直笑。

“还有,你们猜那个慢性毒是投在哪吗?”林慕琛卖着关子,见他们都摇头,这才说:“她每天特意给你泡的茶,就是催命符,并且,毒不是放在茶叶里的,而是放在白菊里。”

然而,最让人好奇的是,他们是怎么找到曼君和卓尧的。

好人会有好报。

当初曼君和卓尧,还包括小黎回,都相信了那一对小乞丐兄妹,是他们提供线索,找到了那辆冷冻车。当时林慕琛发现两个人的电话同时都关机,就觉不妙,赶紧报警。警方与爆炸案并案处理,在电视上发布寻人启事征求线索。

那一对正在寻找目标的小兄妹正好走到一家快餐店门口。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讨到多一点的钱。”妹妹揉了揉饿得直叫的肚子。

“你以为谁都像那一家三口那样笨,那么容易骗啊!刚还看到那个叔叔和阿姨,不过似乎喝醉了,被一个人抬上了一辆车。不然的话,我们还可以找他们要一点钱买吃的。”

“他们还会给吗?”

“肯定会啊,他们笨嘛!”

这时,快餐店的电视上播放着寻人启事。

“如果大家看到以下两张照片上的失踪人员,请速与警官联系。”主播说。

“哥哥,你看你看,那不是叔叔和阿姨吗?”妹妹指了指电视机说。

“看来他们遇上了坏人,我们得去救他们,唉,两个笨蛋又那么善良,难怪会总遇上坏人。”哥哥摇摇头无奈地说。

两个小屁孩偷偷回到冷冻车旁,盯着从车上出来的何喜嘉,马上掏出智能手机报警。在曼君和卓尧被送医院后,警察表扬他们说:“你们俩真是机智勇敢的小朋友,值得表扬!”

“没什么,叔叔阿姨是好人,我这新手机,还是用他们给的钱买的,不然我哪有钱……这就叫,种善因得善果!”

曼君没有想到,自己一次意外的好心,竟在后来挽救了自己和卓尧的生命。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在冰库车里白头以终。

那就在现世安稳中白头偕老吧。

两个月后,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Y楼开业的日子。

曼君对着镜子化妆,坐在一旁的卓尧凝视着她光洁无痕的面颊说:“我的太太,你已经很美了,你再这样臭美下去,会让我们商场的女顾客无地自容的。”

站在一旁的黎回牵着刚学会走路的黎声说:“我妈妈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还是我儿子嘴甜!”曼君亲一口黎声的脸。一个完整的嘴唇印在了黎回的脸上,逗得黎声咯咯直笑。

卓尧则吃醋地凑过来脸说:“都不亲我。”

黎声上前,响亮的一吻。

“还是我女儿好!”

Y楼的开业,吸引诸多媒体的关注,佟氏集团董事长夫妇携一对儿女参加开业典礼,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在经历了阴谋和生死之后,他们更能够坦然面对今后生活的一切问题。

卓尧站在台上,对着一排排镜头,致开业词,在一些官方言辞之后,他突然温柔地说:“今天不仅是Y楼的开业典礼,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情人节。我在这里,想说,我们Y楼从今日起,更名为,挚爱楼。对,挚爱,希望大家带着你们的挚爱来逛我们的商场,也是我对我的挚爱的一种感恩和纪念。谢谢她在我最艰苦的时候,背起全部的负面责难,护我周全,谢谢她。在这里,我想对她说一句话,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对她说,但我想今天在这里说会有别样的意义。”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中落到她身上,静静凝视着她说:“曼君,此生愿同你终老温柔……”

“白云不羡仙乡——”台底下几百个人忽然一齐喊出来后面这句,将手中之前不知藏在哪里的百合花抛向空中。

好唯美的开业典礼。

她站在人群中,牵着黎回黎声的手。

他给那座大厦,取了个朴素的名字——挚爱楼。

这是她收到的惊喜。

她没想到的是,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面。

典礼结束之后,他拉着她上车,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他开车,她就一直温柔地望着他。

“怎么这样盯着我看,真是没见过世面。”他笑。

“可你就是我见过的最耀眼的世面。”她回应。

目的地快到的时候,他拿出一条丝巾,让她蒙在眼睛上。车停下后,他牵着她下车,一步步往前走。

他在她额上亲吻一下,再轻轻拉开丝巾,说:“以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我给你的‘佟画’王国。”

“童话王国?”她睁开眼,渐渐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一座临湖别墅伫立着,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这个属于他们的新天地。

“佟先生和小漫画的王国,我是国王,你是王后。”

黎回跑了过来,喊道:“那我和妹妹就是,小王子和小公主啦!”

是啊,国王、王后、小王子、小公主,从此在这座“佟画”王国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经常能在临湖别墅里看到一幕幕温暖的画面,有时是两个孩子在嬉闹,后面跟着一只金毛犬。有时候是他和她坐在马背上,有时候是并肩站在湖边,黄昏衬着他们的背影,那样宁静。

他给了她最安宁稳妥的岁月。

他们很少会再分别,只有一次,他出国参加一场重要会议,而她要照看孩子而不得不留在家中。

晚上,他打越洋电话给她。他的呼吸一深一浅,用略疲惫的声音在电话里唤她的名字:“曼君。”

她答应:“嗯。”

他又轻声喊:“曼君。”

她问:“嗯?”

他继续喊:“曼君。”

她笑道:“打这么贵的国际长途,就为了重复喊我的名字吗?”

他说:“我总这么叫你名字,尤其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那你,就多答应我几声吧。”

光阴最美也不过如此。

她不再工作。

重复此般的日子,一万年,也不厌倦。这朝花夕拾,共赏黄昏的温情,于我以后是简单,于我以往是奢侈。我惴惴珍视,矜贵的人啊。

她写下这样的句子:

我已放弃了生命中原本可以轰轰烈烈的过场,而同你平淡朴素度过余下半生。你大概也是这样。原是烟火,以后,是烛,是夜里相伴的烛火。要么一起亮到天明,要么风吹过,一起灭。你是我的迷惘,也是我的迷恋。

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