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母亲离开时，已经是八点多钟了。

远处的天空是一片深蓝，像是倾倒在桌上的墨水一般。

“嗯……”

“婉言？”

“嗯。”

“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有点。”李婉言的双眼缓缓睁开，疲惫地看向她，“有水吗。”

“我看一下……嗯，差不多已经八个小时了，喝一点吧，但是不要喝太多。”

李婉言无声地点了点头，莫雪遥就在病床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可以把床铺上半部分抬起来的机关，摁动了几下后，李婉言就‘坐’了起来。

其实就是被上半部分的床板给顶了起来，让她可以不费力地靠坐着。

床头柜旁的水杯里，水已经凉了，莫雪遥抿了一口，就将它倒掉了一半，然后把热水壶里的开水掺了进去，将它变成了一杯温水，这才递到了她的嘴边。

李婉言抬起右臂想要握住水杯，这才想起来那上面包扎得厚厚实实的绷带，便想抬起自己的左手来。

“婉言，我喂你喝吧，你别乱动了。”莫雪遥把她的左手摁了下去。

“……嗯。”李婉言轻轻点了点头，先是小口地抿了一口温水，干涩的嘴唇都变得红润起来，然后她又大口地喝了两口。

“好了好了，不能再喝了。”莫雪遥赶紧把水杯放好，“刚手术完是不能喝太多水的，饿了也没办法，只能等明天早上吃东西。”

“我知道。”李婉言通情达理地挤出一个笑容，“遥遥，别担心我。”

“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啊，想让别人不担心的话，你就快点好起来咯。”莫雪遥笑着把床放了下去，“睡一会儿吧？等明天就可以吃东西了。”

“睡不着。”

“唔，也是，睡那么久了，话说麻药应该已经过了吧？”

“嗯。”

“右手是什么感觉？”莫雪遥既是担心，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婉言试着对右手使劲，但眉头却很快皱了起来：“用不上力，很痛。”

“那能动吗？”

“能稍微动一点。”

“那就还好。”莫雪遥忽然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

“哈哈，只是想到了去年我住院的时候，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忐忑……因为那次手术之后，我就彻彻底底变成女孩子了。”

“是恢复你真正的样子。”李婉言纠正道。

“哎呀，都差不多啦。”

“那时候怎么样。”

“嗯……躺在床上不能乱动的感觉很难受，还好那次是早有准备的，带了很多书，还可以看看小说什么的。”

“刚开始肯定很不情愿吧。”

“那当然了，毕竟做了差不多十六年男孩子啊！”莫雪遥嘟哝道，“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特别难过和别扭，就感觉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样。”

“后来呢。”

“慢慢的就适应了呗，不适应还能怎么办？难道去寻死吗？我还年轻，可不想那么早死。”莫雪遥撇了撇嘴。

“遥遥很乐观呢。”

“也不是乐观啦，只是单纯的……贪生怕死而已吧？”

“做女孩子的感觉如何。”

“习惯了也就这样吧，呃……实话实说的话，还挺好的，感觉就像是玩游戏时开了简单模式一样。”

这会儿就连李婉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因为遥遥很漂亮呀，而且蓝色的眼睛很吸引人呢。”

“是嘛，我感觉也是，我很喜欢我的眼睛，嗯……嗯……偶尔照镜子的时候会多看几眼。”莫雪遥干咳了两声，“确实挺好看的。”

“自恋了呢。”

“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类的本能嘛！”她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两个女孩子都笑得很开心。

——在这个只有她俩的病房里。

“什么东西好香。”

“我妈送来的水果花篮啦，喏。”

“茉莉？”